《关于协助外星少年完成他的家庭作业这件事》伏馅

8、废弃地铁口

　　警局距离出事的路口并不远，大晚上的警局里就剩两三个值班警察，调解室里倒是坐了不少人。
　　为首的女孩叫林丽雅，她是广小能的初中同学。
　　“没有啦漂亮姐姐，我什么都没干，就是遇见朋友打个招呼，我男朋友比较爱恶作剧啦，以为她藏着什么好东西，一着急就想抢过来看看喽。”林丽雅嘟着嘴，满不在乎地说。
　　“我们错了啦，再说我们已经把钱还回去了。”李武朝林丽雅抛了个媚眼以示回应，还夸张地做了一个兜空口袋的动作。
　　“不准嬉皮笑脸！你们这是故意伤害别人，别人没同意，你凭什么当众去翻她的口袋？”一名警官大声呵斥。
　　“小能，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们嘛？”林丽雅一只手撑着脸，朝坐在对面的广小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的……她们是开玩笑，我再不回家就太晚了。”广小能低着头怯怯地说。坐在她旁边的卜式仁看一眼广小能，又看了一眼对面五个坐没坐相的少男少女。
　　他没说话。
　　这场闹剧最终以和平谅解结束。

　　“如果遇到了自己搞不定的事情，要记得随时寻求我们的帮助，或者告诉父母，知道了吗？后续我们追到了剩下丢的钱的话，会通知你过来的。”一名女警在门口拍了拍广小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记住了，我真的没事。”广小能一再坚持，笑着保证自己没事。
　　“有钱也不是拿钱砸别人，追女孩用的是心意，还有，你们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女警官立刻对旁边好似无动于衷的卜式仁板起脸。
　　“警官你错怪他了，是我说我喜欢钱啦嘿嘿，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事……”广小能急忙把锅揽到自己身上，刚才在里面胡扯她和卜式仁是男女朋友，她看到他的抬头纹已经没下来过，好在他还是识趣地配合。
　　“好的，不好意思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我以后不会给钱了。”一直没开口的卜式仁忽然说话了。
　　警局外夜风阵阵，时间很晚了。街上只剩几盏零星的路灯，电线杆上的星星正在不停闪烁。

　　“那我放心了，快回家吧。这次就算是吃了个教训，财不外露呀。”女警叮嘱道。
　　“我下次直接给卡。”卜式仁对女警点点头，留下错愕的她，转身就走了。
　　广小能一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头脑，一边解释：“别理他，不会的，有钱人脑子都有问题的。警官放心我们不会了，走了哦。”
　　广小能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卜式仁的步伐。
　　“你怎么走这么快，不是生气了吧？唉，我就是随口一说，男女朋友之间送送红包还挺正常的，总不能说我们是不正当的交易关系吧？”广小能终于追了上去。
　　卜式仁走到一条种着树的小道，夜色加上树叶的遮挡，她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们还在前面。”卜式仁站定在一棵树下，他看向前方的一个路口。
　　林丽雅和李武等人就站在那里，频频向他们回望，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没事没事，我们不去撞晦气，我们走旁边吧。”广小能尴尬地说。刚才的钱拿回了大半，她的心痛程度少了很多。
　　“你怕他们又欺负你？”卜式仁转过来对她说，他眼睛黑得和夜晚融为一体。
　　“什么啊什么欺负啊，别乱说，以前认识的朋友，偶尔……偶尔还会一起吃饭呢。”广小能希望此刻大树的阴影可以遮掩住她破窘的失态。
　　“他们在初中的时候欺负你，抢你零花钱，往你身上丢垃圾，逼你吃蟑螂，还剃掉了你的头发。”卜式仁淡淡地述说，“我刚才在卫生间问了其中一个人。”
　　广小能的头越来越低。
　　许久，直到旁边的车道上响起一声刺破她耳膜似的鸣笛。
　　“以前大家不懂事而已，没什么。我们这次还是有收获的，来我们接着想一想黄半半的话……”广小能闷闷地说着，脚就往前迈。
　　她的领子又被抓住了。
　　“我还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去找那个‘猫猫神’，”卜式仁捏着她的领子听不出什么感情，“如果招惹到了，说不定就会和黄半半一样。”
　　广小能转头，她委屈又生气地看着卜式仁。
　　“你说什么。”
　　“我觉得他们可能会死。”卜式仁回答。
　　“我们连一个女厕都搞不定，怎么帮他们？”广小能本来被人戳穿往事就觉得很丢脸，忽然还被问了一脸问题，更是语气不善。
　　卜式仁放开领子。
　　远处的林丽雅等人已渐行渐远，刚才哄闹的十字路口已恢复平静。
　　“我没说我们要去，你假设了这个回答。”卜式仁说，他又把手插回兜里。
　　广小能背过去，假装脸上很痒一样挠着。其实她在冒眼泪。

　　卜式仁看着她这副样子，更觉得和自己的宠物是如出一轨。被人戳了伤疤就自己偷偷哭。
　　他刚才在警局看到李武上厕所，借口也一同去了，趁机在角落用了指令。他才知道，广小能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初中的时候就是一个小泥巴，每天穿的脏乎乎的，但是又傻不愣登地喜欢往别人身上凑。在别人眼里成绩不好脑子也不好的样子。林丽雅随便给个巴掌又给个糖，把广小能耍的团团转。
　　“我们骗她是朋友，当然恶作剧一下有什么关系？”李武笑嘻嘻地说，“因为丽雅帮她出了一次头，她就跟哈巴狗一样，你知道吗，这种人就是脑子有问题。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奥特曼。”
　　“为什么说她是奥特曼？”卜式仁沉着气问。
　　然后李武说，林丽雅初中惹上了一个混混女生，让广小能去挨揍了一回，广小能满脸挂彩地回来，还安慰起了林丽雅。
　　“蠢货一个。你都不知道我们笑她的时候，她自己也好意思笑。那副样子真像条狗哈哈哈。”李武最后还回忆起来，笑得乐不可支。
　　卜式仁解除了指令，李武一脸茫然地走出卫生间，还困惑自己上没上厕所。

　　“你回家。”卜式仁说，他对疑惑地看着他的广小能点点头，“我需要去一趟，顺便完成我的作业。”
　　“不行！”广小能阻止。
　　她吸了下鼻子，“我也要去。”她的眼睛里有被刚被擦出来的红血丝，一双眼发肿。
　　“你为什么要去？你不害怕他们吗。”卜式仁问。
　　“和他们没关系，我是怕你有危险，你有危险了……以后我就没有钱袋子了。”广小能挺起胸膛说得义正辞严。她的心里想的却是，外星人就外星人吧，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于是她又说：“再说了，你可以用大蒜砸晕他们不就好了，让他们别参与。”
　　“他们如果有事，你不应该开心吗？”卜式仁从树下走出来，路灯柔和的光打在他的头顶。
　　“我以为我说他们会死，你会开心的。可是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卜式仁慢悠悠地走着，说话的时候还瞄了一眼旁边半丈远的广小能。
　　“活生生的人死掉谁听了会开心，又不是冰淇淋融化了还能再冻回来。”广小能有点没好气地说，“黄半半那样子可吓人了……再说了他们也是有爸妈疼爱的，要是那样父母一定会难过的。”
　　又到了之前的十字路口，临近十点，街上明显少了很多人。
　　“你被欺负的时候，怎么不怕你爸妈难过？”卜式仁两片嘴皮一张，就是让广小能哏了半天。
　　她终于吭气了：“他们很放心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好了！既然决定要去，我们先来看看那个聊天室怎么说的嘛……不要浪费时间在我无聊的初中上，哎呀，不就是被欺负一下吗，谁都会有的嘛……我看看啊，猫猫神是什么，你赶紧问问你的老大，什么等级？”
　　广小能着急地切开话题，掏出手机开始查看。卜式仁极其不解地皱了下眉毛，也拿出手机。
　　矛盾的人类，他想。
　　热帖的地铁猫猫神：猫猫神在临覃市的一处废弃地铁隧道里。你需要走到隧道里面，任意地方丢下两根火腿肠，以食物为中心逆时针转二十五圈召唤出猫猫神，陪它玩游戏。赢了也许会有一个奖励哦。

　　“什么啊？就写了个地址，这规则写了和没写一样……哎！我想起来了！”广小能忽然叫道。卜式仁及时刹住了脚步，避免和走在前面的她产生接触。
　　“真的很蠢诶，我刚才在那里瞎哭啥，黄半半是因为没找到她们被诅咒的对吧！”广小能站在街边对卜式仁很兴奋地说。
　　“是的。”
　　“那个游戏可没说不能再去第二次啊！因为我们还没收集到她们的实体不是吗？”
　　“所以你想说——”
　　广小能拍着手，神气地说：“我们再去第二次，找到那对双胞胎，然后让她解除上一个诅咒不就好了吗？！就算这个行不通，那你就把我运到你们星球的药师谷强行续命就行了，怎么样，我想的不错吧？”
　　卜式仁也一副豁然的表情，“值得一试。你真会思考。”
　　广小能哼笑一声，“唉，外星人，不过尔尔。多看点书吧你。”
　　“在那之前，今晚我们先解决这个猫猫神，监视者说等级勉强够得上D级。那应该真的不难。”卜式仁也有了信心，说道。
　　“先去买点道具。”广小能走到之前的便利店里，挑了两根最贵的火腿肠。
　　“距离很远，我们坐车吧。”广小能走出来招停一辆的士，坐到副驾驶。卜式仁随后坐在后座。
　　“师傅，广达路43号。”
　　“好的。”
　　车辆在慢慢接近目的地。
　　坐在车上的广小能提足了精神在看猫猫神的帖子。
　　她觉得自己的未来没有那么惨了。
　　“小姑娘，你们不会也去找什么猫咪小神仙吧？”开车的司机好奇地搭话说。
　　“嗯？什么叫‘也’？很多人去吗？”广小能问。
　　“最近我都去这个地方好几回了，都是你这种小年轻，要我说这种东西就是骗人的啦。”司机大叔不屑地说。
　　“那一定挺热闹的。”广小能中肯地回答。
　　“好了，到了，一共二十块。”司机大叔刹车。停在一个荒凉的工厂附近。
　　“给你。”广小能数出两张十块纸币给大叔，后座的卜式仁也跟着下车。
　　广小能下车后，发现大叔还没走，而是悠哉地抽起烟来。
　　“大叔，你还这干啥？”她问。
　　“等你们啊，转晕了我还要送你们回家的。不用管我，这是经验所得。我真搞不懂你们小年轻非要来这里转圈圈是为了啥……”司机大叔边抽烟边说。他脸上写着“理所当然”。
　　卜式仁听到这话，问道：“很多人都转晕了吗？”
　　“反正我送到这里的人总能接个返程单，快得很呢。但是小朋友你们要小心点，听说这附近有那种流浪汉嘞。”司机大叔开心地笑着，一点都不像在撒谎。
　　“我们先去看看。”广小能说。
　　卜式仁摸了一把口袋，他就剩三个大蒜了。一个是睡眠大蒜；一个是发烧大蒜；一个是定身大蒜。
　　“走吧。”他说。

　　夜空黑得低垂，荒废工厂大门破败的铁皮在摇晃，哧啦哧啦地响。
　　那条隧道就在这个工厂的背后。
　　卜式仁和广小能一前一后地踩着一地的垃圾准备绕到工厂后面。
　　广小能东张西望，颤颤巍巍地说，“老板，这单钱我们先算一下吧，感觉比厕所还恐怖。”她不由得搓着自己手臂，她又觉得有些冷。
　　“明天就给你卡，不会亏待你。一会你要按着我说做。”卜式仁小心地走着，一边拨开路边蔓延到工厂顶上的残枝败叶。
　　“你大蒜够不够，一会先把丽雅她们砸晕吧。”广小能建议说。
　　卜式仁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走过工厂旁边那条密障一样的路，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在地面上破败不堪的地铁口，借着临近铁路的微弱路灯，才恍惚看得清一点从站口往下延伸的手扶梯，斑驳的铁质金属闪着轻微的光。
　　这是一座开凿到一半就荒废的站口，黑乎乎的洞口像巨怪的嘴巴趴在地上，往下便是深不见底。
　　“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去了呢？”广小能更觉得恐怖，“怎么没一点声呢？”
　　刚说完，地铁口的站牌就“咣当”砸下来。
　　“这不是有声音吗？”卜式仁转头对她说。
　　“Fine。”广小能勉强笑着。她跟一个脑子有病的外星人计较什么呢。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就行了。”卜式仁打起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站口的一角。
　　“不行啊，我和你一起吧，说实话我在这里更危险，你没听司机说吗，这附近有流浪汉的，我刚才看帖子也看到了……”广小能刚才浏览帖子也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唯一有建议性的就是让大家记得吃了晕车药再去转圈，奇怪的是几乎没人能转成功。

　　卜式仁思索了一会，他口袋的大蒜留给广小能连防身都用不上，“走吧。”
　　他举着手机照亮洞口往下的楼梯，灰尘蒙了厚厚一层，随着入侵者的踏入而四处飞扬。
　　“他们……他们已经进去了。”广小能忽然颤声说。
　　“你确定？”卜式仁还在往下走，黑暗越来越厚重。
　　“这是她的手机，我刚才见过的。”广小能捡起一个粉色的触屏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显示为“妈妈”的未接来电。
　　卜式仁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