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协助外星少年完成他的家庭作业这件事》伏馅

7、乱七八糟的十字路口

　　“临时性大蒜只是暂时让对方听我的话，如果不对他们下达忘记的指令，他们就会记忆错乱。你的那颗才是真正的超级服从大蒜，不会记忆错乱，而且和我有感应的。”卜式仁头头是道地编造，“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如果你生命清零了，也会危及到我的身体。不然我完全可以抛下你，所以——那个诅咒虽然不对外星人生效，但是那颗大蒜就像镜子，换句话说，我也因为你被牵连了。我需要像在乎我自己的生命那样注意你的安危。就好比南疆苗蛊那种意思，你懂的吧？”
　　电梯到达一楼。
　　“说的好像我是个累赘了……”广小能地郁闷地说。
　　“不是累赘，是战友。你很有用的。”
　　卜式仁先走了出去。
　　广小能愣了几秒也跟在后面。
　　已经晚上八点多的街道，还是很喧闹。
　　广小能擦了擦眼角。
　　卜式仁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转身，“我想问一下，你对刚才他说的话……”
　　“除去我不爱听的话，他说了513个字，给你打了个折，四舍五入——你要给我五万块，五万块的巨款！”广小能对他挤眉弄眼说，“不错吧，我很体谅老板的。”
　　卜式仁本来还想问她怎么又眼眶红红的了。
　　但是她的表情太好读懂了。
　　她不希望被人问。

　　“跟我去取钱吧。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想法……还有，如果下次行动，你不想去也没事。我是说，”卜式仁戴着手套的手指拖着下巴，“以后都不想去也可以，但是我必须先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卜式仁觉得带上人类确实很不安全，如果都是有诅咒的异怪，他不能因为喜欢恶作剧就让人类冒险，不然他的作业真的会不合格。
　　那样很不划算，他想。

　　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闪烁着秒数的红绿灯。
　　“刚才还说不会抛下战友的。”广小能走在前面对他啧了一声。
　　卜式仁停住脚步，有些不明所以。
　　“谁碰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都不愿意忘记的吧？高中生和都市异闻，这种桥段我就在小说里见过。我必须加入这场保卫地球的战斗！”广小能的眼睛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像卜式仁采集过的异域宝石，那种会闪过一道很锐利的光芒宣誓它的存在的宝石。
　　“但是你懂的……”广小能对他摊了摊手，“在我不能死的情况下。”
　　卜式仁低头想了一会，说：“还是太危险了。”
　　“你知道吗？人类生活里有比诅咒更可怕的东西。”广小能边走边神秘兮兮地说。
　　“是什么？”
　　“失去希望。”
　　“所以？”卜式仁有点摸不着头脑。
　　“失去希望就会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那你不也得完蛋了？我就这么告诉你，我已经彻底爱上了这种赏金猎人的生活了！刺激有趣，时刻有生命危险，但是死不掉。这就是我幻想中的生活——与别人格格不入，但是又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广小能如痴如醉地说，“顺便说下，其实比起言情小说，我更喜欢侦探推理和奇幻故事，就哈利波特你知道吧？你真得抽时间去看看。”
　　“真的吗？你要帮助我完成我的家庭作业？”卜式仁理解了一圈，抓住重点询问。
　　“千真万确。”广小能握拳说道，“对了，这是一个成语，你要记住。万一写作文用上了。”
　　卜式仁在她的脸上看不到眼泪要跑出来的痕迹，他稍作思索，有个会用电脑的人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这次是他的疏忽，下次他会记得提前保证她的安全——反正他的指令也是很好用的，大不了就让她在门口站岗就好了。
　　“好。”卜式仁终于同意了。
　　“好！”广小能高兴地跳了起来。

　　“好，接下来我要发挥我智慧的大脑，对你展开一副真相和猜测并存的案件画卷……”广小能咳咳几声，准备发表她的长篇大论。

　　根据黄半半说的，这是一个很可怜的故事。
　　二十五年前刚放暑假不久，在临潭七中的一个普通的晚上，保安小伙子正巧手电筒坏了，摸黑打算巡逻几圈糊弄一下，却发现高中教学楼的三楼的女厕亮着灯。他也无聊上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了惨绝人寰的现场一一对双胞胎姐妹横死。
　　他吓得想报警，随后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和着急忙慌的人声。他察觉不对，赶紧就跑到楼下，离开了现场。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忽然就有一队施工队来重装厕所了。
　　保安小伙子不敢声张，干了半个学期就借口跑了。据他说，有次半夜还看到几个身穿黄袍的师傅鬼鬼祟祟地去了三楼的厕所，从此这个厕所说是为了学生生活，年年都装修，夜夜都亮着灯。
　　学生宿舍隔着教学楼老远了，还特意装了独立的卫生间，平日夜里加上巡逻的保安和女厕传闻，暑假就更没有学生了。
　　那个保安喝大了还偷偷告诉黄半半，有的时候学校在前面开校运会，几个资深的行政岗的老师就在后方烧纸。
　　黄半半也是命运般的衰到家，在求仙问佛的那半年忽然就在一个大排档喝酒的时候碰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好心给了几瓶酒，就得知了这个秘密。
　　可是他不敢透露给外界，他说他梦见那对女鬼天天晚上朝他笑，他就彻底开始疯疯癫癫。
　　直到卜式仁才撬开他的嘴。

　　“……至于尸体在哪里，那个保安却不知道。只是隐晦地猜测说，留在厕所里了。”广小能说着，她已经和卜式仁走过一条街了。
　　“其实我刚才就在想，怎么会这么天衣无缝？监控呢？”卜式仁问。
　　“你想想，二十五年前，那才1988年！哪里来的那么多监控，街上都没几个。”广小能说。
　　刚好途径一个便利店，她跑进去买了两瓶可乐。一瓶递给卜式仁，自己打开一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我还在想呢，怎么会有人失踪了，不知道呢。结果那个保安不是说了吗，那个双胞胎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哥哥！”广小能累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对卜式仁惊讶地说道。
　　“有什么问题？”卜式仁站在她旁边，也旋开可乐的瓶盖。
　　“你们外星人不会懂的，这多明显啊……重男轻女呗。”广小能又灌了一大口可乐，最后四个字说得漫不经心。
　　“所以自己的孩子不见了，也不要紧吗？”卜式仁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可能是私下打发过了，而且凶手一定和学校有莫大的关系。不然学校怎么听他的，年年装修，还听大师胡扯要开灯呢？”广小能往后靠了靠，看着远处的路灯接着说，“有人爱自己的孩子，就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很正常。”
　　“那么诅咒是真的，那么她们可能也是藏在这里面了。可是这样一来，为了收集到这个异怪。我需要挖开地板……”卜式仁喝了一小口可乐，惊喜地又喝了一口，“很好喝。”
　　“来地球三个月第一次才喝上？你痛失了三个月的快乐。”广小能惋惜地说。

　　“挖开地板后续会非常麻烦……，要是惊动了多余的人类，处理完说不定也会扣我的分……”卜式仁显得很为难。
　　“我倒是有一个馊主意。”广小能竖起一根手指，贼兮兮地笑着。
　　“你说。”
　　“但是你应该先把今天的工资给我，我算算啊……”广小能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可乐，把瓶子准确无误地投进前方的垃圾桶里，“哇，准头不错。嗯……你应该给我五万加上一万……嗯还有三千——六万三，这回不能打折了，我还请你喝了可乐。”
　　广小能看到他握着可乐瓶的手指收紧了，发出轻微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先不取……先不取好了。”广小能嘟囔着。
　　“取！”卜式仁长腿一迈，就把广小能甩到后面去。
　　广小能立刻喜滋滋地跟上去。

　　等卜式仁从ATM机里取出一大沓厚厚的钞票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广小能腾的就站起来。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会好好干的！”广小能接过大钞就开始努力鞠躬表忠心。
　　卜式仁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的馊主意呢？”
　　“你说你要挖开地板不是？可是我们只要挖开地板就行了呀，又不需要亲自动手……而且你一定也不止一个临时大蒜吧？”广小能露出一张反派的笑容，“你砸大蒜让别人来挖，你收集，然后用留下他们在原地集体失忆，第二天自动会有报警……大不了就是一桩悬案喽。而且你还有屏蔽球啦，也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大蒜我们一定派的上用场的嘛！”
　　广小能自觉这个计划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可能需要很多临时性大蒜。不过她觉得这对卜式仁来说，小事一桩啦。
　　“还有其他馊主意吗？”卜式仁很真诚地问。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说什么临时性大蒜，他怎么可能又带一个或者几个拖油瓶人类，然后同时盯着他们发动能力呢？
　　这还必须让他们同时站成一条线，触发条件未免过于麻烦了。
　　“你难道以为我一肚子都是坏水吗？”广小能大为震惊。什么叫“还有其他馊主意吗”，合着把她当贾诩了？
　　“这个主意其实也没有那么搜，就是有点缺德。”广小能又开始认真数钱，她不是不相信ATM机，只是喜欢手指触摸真金白银的安心感觉。
　　“嗯……确实还有一个馊主意。”广小能一拍脑袋就想到了，但是她还是先把自己的宝贝钞票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说来听听。”卜式仁期待地看着她。
　　广小能却又露出了反派的标准笑容和财迷迷的眼神，擦着手掌嘿嘿地笑。
　　坏了，又冲我的钱来的。卜式仁从鼻子里叹气。
　　“说吧，多少？”他实在服了广小能，和他的史莱姆宠物简直1：1复制。
　　“不是钱，我想你肯定有很多银行卡吧？多一张也不要紧吧？”广小能发出一种“桀桀桀”的笑声。
　　“你要送你一张装着很多钱的银行卡？”卜式仁只能想的到这个了。
　　“你能不能送一张空的卡给我，我存进去先放着，我可说清楚了，回头我自己银行卡到手了就得转过来了。”广小能站起来说得很严肃。
　　“行。”卜式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对他而言，卜式仁就是一个身份而已。地球的钱他本来就花不完。
　　对他也没用处。
　　“我就说！你真是……”广小能十分激动，却中断了回答。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来了，对面的人流里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朝他们走了过来。

　　“广小能，出息了嘛，都能钓上帅哥了？”一个女生吹着泡泡，粉红色的眼影，透明的唇蜜闪闪发光，她讥笑地说。
　　停在他们面前的小团伙都不怀好意地在她和卜式仁之间瞟来瞟去。
　　“你们是谁。”卜式仁皱着眉，把手插进裤兜。
　　广小能少见地低着头，摸了摸头发扬起一张讨好又紧张的笑脸，“嘿嘿，没有……就是路上碰到了，都是同学同学嘛。”
　　她一说完就咽着口水，双手捏着口袋不知所措。
　　“你在藏什么？”那个女生眼尖地看到广小能的口袋鼓出来一大坨。
　　“没有没有，就是一些纸巾。”广小能讪笑，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个男生吹着口哨，动作极快地一把扑向广小能，把她的手扯开，然后狠狠掏了一把。
　　“不要！”广小能在尖叫。
　　卜式仁想去阻止的瞬间，忽然眼前一片红色——满地都是红色的钞票。
　　“捡钱啊！！！愣着干什么？！”
　　“妈妈，好多钱！！”
　　“广小能你真值钱啊！”那个女生掩不住的嘲笑，身边的人已经替她抓了一把又一把。
　　接着十字路口砰的一声巨响，一辆小车撞到护栏上，红灯在闪烁，但是周围的路人已经都扑在地上疯狂捡钱，有的捡了几张就窃喜地跑走。
　　夜晚瞬间变得格外嘈杂。
　　广小能哭着蹲在地上喊，但是没有人听她的。
　　她的喊叫被人群淹没。
　　卜式仁被人群挤出圈外，他刚才接触到的人类躯体，让他不适地想吐。
　　广小能被人推到在地上，她的脸和胳膊肘肉眼可见的一大片的擦伤，沁出的血丝混合着眼泪掉下来。
　　不久后，卜式仁才听见警笛声呜呜响着，他看到广小能瘦弱的背影在推搡的人群中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