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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雪中谷(贰) ...

  •   洛兰谛脖颈像打了钢板,艰难扳动摇头,做这个抉择的第一反应,是顾及柳云绻和左宗恬的安危,他若不出手,就不会坠崖,也就没有救不救倪忆迁一说。现在跳了崖,跳崖前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便是跟倪忆迁同归于尽,就算有幸活命,半条命差不多去了,能不能走出天极都不好说。

      他在倪忆迁失去神智时做出这个决定,不论如何,对倪忆迁都不大公平。

      “干嘛光摇头不说话?”倪忆迁纳闷。不过刚问出口。就想起他才进来那会,洛兰谛开口唤他的名字,声音涩哑不堪,就像即将裂开的干河床。

      看来是他疏忽了。倪忆迁放下布帕,为洛兰谛盛了碗水,一手小心翼翼托起他的后脑勺,喂他缓缓喝下,之后还不忘帮洛兰谛擦去嘴角水渍。

      这些事,在以前只有风华坊下人的份,他概不会做,也做不来,俱是比洛兰谛早醒这几日现学的,还不怎么熟练,动作看着有些僵硬笨拙。

      受到清水的滋润,洛兰谛舒服多了,喉咙中梗梗塞塞的感觉消去不少:“有劳。”他朝倪忆迁微微一笑。

      “你是水做的吗,出那么多汗。”倪忆迁不知何时又已拿起布帕,重新濯了一把,自顾自擦着洛兰谛湿漉漉的脖颈。可再仔细看,才发现洛兰谛身着的里衣也已被汗液染湿,隐约透出包裹在衣衫里的肌肤,真如老樵夫所说的,汗流成河。

      倪忆迁哪能让他这么被满身臭汗浸泡着,想都不想,直接上手解开衣带,一把扯散衣领。洛兰谛才刚醒来不久,本就脑袋昏沉沉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因出汗而湿润光亮的胸膛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洛兰谛着实被倪忆迁突然的举动惊吓到了。

      倪忆迁依旧不管洛兰谛此刻究竟怎么盯着自己,在他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后者身上的汗都擦干净了,不然着凉就更是雪上加霜。想着,他直接就将布帕挪至洛兰谛硬朗结实的胸膛之上,擦拭起来。

      在洛兰谛看来,简直就是难以理喻的举动。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在人前袒胸露乳,奈何动弹不得,脸上一瞬不自觉发烫发热,出现一抹红晕。

      这抹红晕恰好被认真擦洗的倪忆迁捕捉到,眼中泛起纳闷:?“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热。”洛兰谛回答,语气怪异地不自在。

      倪忆迁认为这位洛公子可能是真摔傻了,好笑道:“不热就怪了,也不看看你流了多少汗。”

      倪忆迁说着,自然而然就将视线挪向洛兰谛的胸脯。这是一片如雕如琢的区域,白净饱满,块状的胸肌看着极富力量,却又不显的魁笨。流畅的身体曲线延伸至腹部,同样隆起的六块,在还未擦干的汗液映衬下,铺开片片光泽。随着呼吸起伏,这样的景象,一时间让倪忆迁有些挪不开目光了。

      见看愣了神的倪忆迁,洛兰谛更慌了神,两颊愈加烘热,盯着前者,满面忐忑。

      “你们说我中午炖只鸡怎么…样….”恰时门口进来满面欢喜的樵夫老头,手里提着只刚杀好的拔毛鸡,兴致冲冲。刚才踏进门框半步,就见到屋中古怪的一幕。洛兰谛赤裸着上身,两人脸颊都红扑扑的,一言不发。倪忆迁低头盯着洛兰谛的肌肤,洛兰谛则目不转睛盯着倪忆迁。

      什么状况?!老头内心暗自惊叹,忍不住想入非非,难不成是他救回来的这俩小子关系匪浅?难怪他在杂树丛发现两人的时候,明明摔的不省人事,这个叫洛兰谛的小子还死死把倪忆迁箍在怀里不放;难怪倪忆迁刚刚抢着要亲自帮忙擦洗。他一下子恍然大悟,随之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蹦出个好点子,嘻嘻笑着就又出了屋去。

      屋中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老樵夫的出入。

      “倪公子?”倪忆迁好一会没回过神来,洛兰谛终于熬不住唤了声,才把人飘摇的神给唤了回来。

      倪忆迁双目一眨,有些干涩,抬头望向洛兰谛,猛然发觉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么失礼,慌张的有些手足无措,即便如此,还是蹶着脸皮道:?“我,我只是擦的有点累了歇会儿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

      由于情绪激动,倪忆迁这声喊的格外响亮,倒是逗的洛兰谛有些想笑。

      屋外传进来饭菜烹炒的香气,乍一闻是鸡肉鲜嫩肥美活着酱汁的喷香气味,可细闻,又有股别样的独特香气丝丝萦绕。

      这是他们先前从未体验过的气味,不知那小老头子正在准备着什么神秘菜肴。

      直到这道神秘佳肴上了饭桌,果然是他们从没见过的菜式。

      老头子得意的紧,美滋滋观赏自己的佳作,时不时好奇张望床边与床上二人的神色,笑的眉飞色舞。

      可洛兰谛倪忆迁二人面上倒看不出任何喜色,却是咧着嘴干巴巴地陪笑,不是因为嫌弃,而是这道他们头一次见的菜肴,着实瞧着怪异。

      鸡肉是好鸡肉,鲜嫩肥美,香气扑鼻,要是光看这个,一定令人垂涎三尺。但现实是,伴随着鸡肉烹炒的,是一种不知名的蓝色菜叶,深沉中带着几抹荧光。这样的配色看着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使得整盆菜肴的诱惑大打折扣。

      “还愣着?赶紧来吃啊。”老头看二人迟迟不动作,怕自己辛辛苦苦烧的菜冷掉,还拿了块干净木板盖住。

      倪忆迁为洛兰谛颈下垫上一块粗布厚枕,接着走到桌边,掀开盘上盖着的木板,满面质疑看着满心期许的小老头:?“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吃?”

      “你这臭小子说的什么话,尝尝不就知道了!”想不到倪忆迁居敢问出这种问题,老头子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倪忆迁手中木板,作势朝他扔过去。

      倪忆迁下意识要躲,然后识相地拿起筷子,颤颤巍巍夹了一片蓝色菜叶,缓缓移至嘴边,却又赫然止住,不敢继续踏出最后一步。

      看这毛小子婆婆妈妈的,老头子实在没有耐心:“你们这些年轻人,从悬崖上跳下来都不怕,还怕吃片菜叶?”

      以倪忆迁的性子,别人越刺激,他的胜负欲越旺盛。也是,不就是片菜叶嘛,怕什么,顶多也就是落得难吃作呕的地步,大不了到时候吐掉不就没事了。这样思索着,他一咬牙关,内心一横,一口将蓝叶放入口中。

      周遭空气一瞬安静。

      他抬眼瞧了瞧老头子,对方满眼焦急与期待;他继而又瞅向洛兰谛,后者眼神中多了一丝鼓励。他试着轻轻开始咀嚼,一股带着微微辣的香气溢满口腔,竟是出奇的美味。

      看着倪忆迁越嚼越香,老头高兴坏了,更是笑的花枝乱颤。

      “老头,这是何等奇菜,居然这么香!”倪忆迁惊喜睁大双眼。

      小老头心满意足,迫不及待把答案分享出来:?“一种长在南暖地区的药草,益效很大,你坠崖时中了毒,神医就是用它解的,还剩下几株,我干脆灵机一动拿来炒菜了,嘿嘿。”

      “快说名字。”倪忆迁迫切追问。

      “龙阳?”

      三人乘着拟作飞鼠,虽然途间唯有阿芜一人的心惊胆战,也算顺利降落谷底。肖长悦双脚刚落地,险些把脚边一株奇怪的嫩草踩扁,他定睛一看,很快认出品种。

      陆辰淼自觉主动替肖长悦收拾着飞鼠玄器,听闻肖长悦报出名字,手中动作一滞,转脸看来。他起先还以为肖长悦认错了草,直到亲眼所见,在心里瞠目结舌:

      “此地怎会有龙阳?”

      阿芜以为是惊吓过度精神出问题眼花了,一手一只眼地揉搓,恨不得吧眼角一切灰尘抠个干净。但把双目都揉花了,这株草依旧红红的,叶面有浅浅荧光。

      此种特征,也使龙阳及其好辨认,虽然很不好找,可一旦找到便必定对了。

      不怪三人满心见鬼似的惊奇,荒郊野岭出现一株奇怪的草不稀奇,但在苍境极北地带出现龙阳,比看见鬼中鬼都离谱。

      龙阳是一种生长在南暖地区的药草,较其他药草不同的是,它同时具备两种完全不搭边的功效。通常情况下,株体呈红色,能够滋补健体,驱散阴寒之气;但若将此药草烹煮,高温加持下,色泽会逐渐由红变蓝,此时功效也会有所变化,便是助于调息清心,促进经脉玄力流通的佳品。

      功效强的药草自然稀少,物以稀为贵,市面能炒到几两琉金的价格。在浔阳更越等极南地区都罕见的药草,却在两极反转的极北出现,跟天极的雪一夜之间全化了一样震天撼地。

      且不说这株龙阳,这带山谷的一切景观都不对劲,处处透着怪异。肖长悦抬头望天,是他们刚才穿梭下来的千层雪雾,阳光根本无法穿透下来,但周遭葱葱郁郁,鸟语花香,泉流叮咚,最细的树干都要两三人才能抱过来,枝叶繁盛的差一点就能完全遮住天空。

      常年得不到阳光普照,这里的植被是如何生长得这般茂盛。

      如果这时候洛兰谛等四人在场,脑袋上的雾水估计都能化成雨撒下来,真正属于神域的天极地带荒凉萧瑟,不知名的山谷却一反常态地生机盎然,不得不令人怀疑古籍上所谓的神域是不是一早就定偏位置了。

      “我们...应该还活着吧。”阿芜有气无力,由于惊魂未定,气还很虚。

      “说什么呢。”肖长悦没好气在这小孩脑门上用力一叩:“我明明驾驶的很稳,就算操作不当掉下来了,我也在腰锁周围配备了玄器软垫,摔不死的。你怕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命在不在都搞不拎清。”

      阿芜吃痛捂着脑壳,哭丧着脸:“肖公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此处有人迹。”不远处溪水边,陆辰淼低着头,静静凝视脚下凹进去一块的湿泥,并且他已经提前在脚周施加了青涟似的旋流,以防沾上泥泞。

      闻言,肖长悦不顾“伤员”阿芜,快步上前,湿润的泥水难免溅在衣摆上,无瑕顾及,与挪一步都小心翼翼的陆辰淼对比鲜明。

      后者看得瞳孔微颤,眼皮直跳,等肖长悦到了他身侧,就立马指尖凝玄,水流似的玄气把肖长悦衣摆周边洗拭干净。

      陆辰淼所谓的人迹,是鞋底踩在松软湿泥上留下的痕迹,挺杂乱的,新的旧的都有,来来回回,大小和轮廓形状几乎没有区别。

      “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肖长悦得出结论。

      “谷底有人居住。”陆辰淼补充,他们所站的地方以及前后,明显延伸开一条小径,看得出不是刻意凿出来的,这些往返缭乱的脚印几乎都分布在这条路上,应当是有人长期来往此地,走的多了,自然而然形成的路。

      陆辰淼二话不说,顺着最上面那条最新的脚印,迈步就走,肖长悦也正有此意,随后跟上去。阿芜还在安抚隐隐作痛的脑袋,见状,边喊着“等等我”边忙慌追赶:

      “陆师兄肖公子!这个地方诡异的很,前面要是有陷阱怎么办!会不会太冒然了!”

      他还没从上个惊吓中完全缓过神,又要被迫涉险,所谓玄门天才们赴神遣都是这么一迭接一迭,连缓口气的时间都不需要吗。这样下去,还没调查明白状况,他不吓死或战死,也逃不过活活累死。

      一路树影婆娑,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儿风,路边的溪流大概已经处于下游,不再湍急流淌,周遭静的出奇,只有一些啼声诡异的鸟不断叫唤。身临其境,叫人难免怀疑下一刹会骤然窜出什么血盆大口的怪物野兽。不过好在,只有提心吊胆的氛围,有惊无险到达路的尽头,视野豁然开朗。

      或许是这段山谷间最宽阔的地带,眼前之景与一路过来的茂树幽深判若两境,他们好似在跨出丛林那一刻也踏进一扇肉眼瞧不见的门框,进入到另一番天地。

      眼前是敞目农田,块块中间隔着羊肠小道,方便穿行,有些田中的庄稼作物已然开花结果,跟丛林中的龙阳和枝繁叶茂一样,不是这个季节这种环境应当看得见的景象。道间还生着不少蹭养料的野花,不少蜂蝶来回忙碌穿梭。

      放眼望,偌大田野上只立着一户房,在穿过田间纵横阡陌的尽头,丛林间来回繁复的脚印,大致便是这家农户留下的。

      大概是目睹满田饱满剔透的菜蔬果实起了反应,肖长悦的胃毫无征兆的发出一声呜咽,两侧的陆辰淼和阿芜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刚才乘着拟作飞鼠一路下来,阿芜一路上没少断断续续高声呼叫,早就口干舌燥,身上带的水差不多路上都喝完了。他们是该找个地方歇脚,才能有充沛的精力继续寻找洛兰谛他们。

      肖长悦蓦然一手背拍在陆辰淼肚腹上,后者猝不及防,但没有阻止,任他上下左右摸着,看看这人究竟要做什么。肖长悦摸了一圈后,心满意足点首:

      “嗯,肚腹平平,隐约有要凹瘪的趋势,鉴定完毕,陆涯饿了。”

      陆辰淼瞧了眼得意洋洋的人,无奈又觉得有趣,毫不遮掩地笑了笑,比以往都要浓些。阿芜以为自己花了眼,怎么这回陆师兄的笑容不那么可怖诡异了,沾了肖长悦的光,他看到了旁人这辈子都可能欣赏不着的陆师兄的天仙笑容。

      肖长悦穿的最为鲜艳,是他平素爱穿的红衣劲装,再加上有些人天生自骨子里透出的气质就格外捉人眼球,远处农舍里正要去炊房盛汤的樵夫老头,刚端着碗出门,目光就叫田地那头一抹跃动的红吸引过去。

      老头儿没有太惊讶,像早知家里要来客人,又回头拐回屋里,对着洛兰谛倪忆迁二人,拿筷子指了指门外:“外头来人了,大概是来找你们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雪中谷(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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