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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胭脂色 ...


  •   卢桑进来时,蒙暖依旧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紧贴着地面,蜷缩成一团,饶是自己脚步并不算重,伏地之人在听见后身子依旧止不住轻颤。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谢扶缓缓转过身去,只见卢桑身披一件杏色披风,许是因走得匆忙,发丝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白净的面颊上微微泛红。

      见谢扶转身,卢桑下意识向其看去,目光相对的一瞬,两人皆将视线移开。

      “萧淳见过玉凉夫人。”
      “淳世子差人唤本宫前来,不知是有何事?”

      卢桑未多寒暄,径直问道。

      然虽如此问,可在看见营内景象时,联系着方才萧沥那一番话,卢桑多少猜出了几分。

      果然,在卢桑话落,萧淳不紧不慢地绕过案几,行至卢桑面前,对上其平静的目光,缓缓将方才之事告之。

      方才险些被谢扶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如今思绪恢复,萧淳逐渐清明,谢扶以为将玉凉夫人唤来便能威胁自己,殊不知眼下是军营,玉凉夫人若胆敢公然袒护谢扶,那便是对西魏不忠,自己自然能够按军规处置,而若其为了避嫌,将此事放任过去,那便是默认传闻为真。

      如此看来,担心的该是面前人才是。

      思及此,萧淳面上笑意更甚,看向卢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不知夫人对此如何看?”

      卢桑轻抬眼皮,将萧淳的神情看在眼里,坦白说,她与萧淳接触并算不多,在乌丹时,多是因其前往宫中向左夫人与魏帝问安时,两人偶有照面。而每当四目相对时,那双灰色眼眸中总是闪动着憎恶。

      卢桑知道,萧淳厌恶梁人,更亲近一脉同宗的大昭。可今日之事发生,无疑是要牵连军营乃至市井百姓,卢桑眼中泛起寒意。

      侧身看了眼地上趴着的蒙暖,卢桑缓缓开口:

      “将头抬起来。”

      蒙暖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被凌迟的死囚,身心逐渐麻木,意识也不断涣散,似沉沦进一处无边旷野内,漫长而无垠。故而在听到卢桑开口后,反倒生出一股道释然。

      强忍着内心那阵空洞,蒙暖仰头看向身前之人,右夫人玉凉,许久以前他听过这个名字。

      当年大梁遣和亲公主赴魏,西魏使臣正是在红蓝城相迎,彼时蒙暖八岁,跟着阿母站在人群中,想要看清这位公主容颜,然而马车匆匆驶过,终是未能窥探那抹胭脂色,而今日得见,蒙暖总算圆了幼年梦,只是没想到是在这送命的绝路上。

      “是你告诉淳世子,军营内如今在议论本宫?”
      “...是。”

      “称本宫自私无度,以权势压人,致使将士殒命?”
      “...是。”

      “呵...”

      卢桑突然低笑了声,垂眼看着地上伏拜叩首之人,话中裹挟着与屋外霜雪相似的寒气:

      “这么说,本宫若不做些什么,反倒是浪费了这一道道传言。”

      此话一出,饶是谢扶也未反应过来卢桑何意,这见其将目光看向屋门口,下一瞬向屋外喊道:

      “齐正。”
      “属下在。”

      少倾,只见齐正走进屋内,目不斜视地行至卢桑面前,躬身道:

      “夫人有何吩咐。”

      卢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人,面上看不出情绪,话间亦是平静:

      “将此人带出去,杀了。”

      蒙暖听见此话,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原本伏拜之身躬的更低,开口求饶道:

      “夫人饶命...小人只是原封不动将旁人将士所言相告,从未诋毁过夫人...”

      “可你错在让本宫听到了这些传言”,卢桑眼中似有一道无奈:

      “本宫没办法杀掉所有嚼舌根子的人,那便只能杀了你,给他们看。”

      话落,示意齐正将人带出去,齐正见状也未有犹豫,一手提起蒙暖衣领,便将人拖拽了出去,期间蒙暖的求饶声未止,片刻便传遍整个城防营。

      谢扶安静地看着卢桑处置蒙暖,而后又看着齐正将人带了出去,期间始终未发一言。然而一旁的萧淳却变了脸色,他当然不是在意卢桑处死了那个马奴,而是不能允许其在自己眼前处置军营中人,故而当齐正带着蒙暖离开后,萧淳眼中顿时冷了下来:

      “右夫人的手似乎伸的有些长了。”

      身后响起萧淳的声音,卢桑将身子转了过去,目光带着几分疑惑:

      “怎么,世子舍不得?”
      “夫人不必试探,军营中事一向乃贤王所辖,夫人如今私自处死将士,不合规矩。”

      “原来淳世子知道私自处死将士不合规矩啊。”

      卢桑恍然,抬眼对上萧淳不善的目光,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再似以往那般温和平静,而是多了几分压迫之意:

      “可世子还是假借本宫之名,处死了那二位将士,致使流言四散于军营乃至市井,不知依照军规,该如何惩?”

      “依军制,该削去将领之衔。”

      一直沉默的谢扶突然开口。

      萧淳扭头,恶狠狠瞪了谢扶一眼,然而唾骂之言还未说出,谢扶仿佛浑然不觉般继续道:

      “不过世子似乎并非军中将领,此种情况,以往在大梁,倒是并未曾有过。”
      “你给我闭嘴!”

      萧淳忍不住怒吼,原本以为谢扶既作了战俘,合该安分些,可如今看来自己当初便不该任由右夫人将其带出狱中。

      “你算什么东西,谢扶,你如今也不过是个被拔了毛的丧家之犬,有何资格议论我西魏之事?”

      话落,又将目光看向卢桑,阴翳着一双灰眸,伸手指着谢扶,厉声道:

      “右夫人,你罔顾魏律,私自带战俘出狱,而今又因此人损折了名声,眼下你尽可以得意,可他日回了乌丹,只怕难向圣上交待!何况你不过女辈,有何资格染指我军中之事!”

      “那孤可有资格?”

      萧沥也不知在屋外站了多久,在听见屋内的声响后,抬脚走了进去,一身碧色华服衬的人端庄而明洁,在行至萧淳面前后站定,一双褐色眸子深幽,薄唇微启道:

      “他们若无资格,那孤可有资格?”

      眼下,饶是萧淳再后知后觉也反应了过来,屋内三人想来早已沆瀣一气,只等着自己掉进这场陷阱之中。

      “萧沥,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萧淳脸色愈发阴郁,看向萧沥的眼神憎恶而鄙夷:

      “看来我果真没看错,你早就倒戈了右夫人,呵...你流着西魏血,暗中却与梁人勾结,而今还要处置我,我告诉你,你更没有资格!”

      望着眼前失控的萧淳,萧沥脸上没有波动。这些话他曾经在乌丹不知听了多少回,眼下早已不会放在心上。

      “只可惜你说了不算。萧淳,你罔顾军纪,为一己之欲置皇室颜面于不顾,而今孤能允许你站在此处已是仁慈。”

      “我呸!”

      萧淳淬了一声,眼中尽是嘲讽:“我何需你仁慈?说道底你不过是个混着梁人血的杂种......”

      “萧淳你住嘴。”

      卢桑未料到萧淳会如此毫无顾忌,此刻营外立着一众将士,营内站着谢扶,萧淳这般口无遮掩,只会将此事闹大,届时更难收场,于是她连忙伸手扯住萧淳,喝止其继续开口。

      不过卢桑显然低估了萧淳此刻的愤怒,在手方搭上其胳膊时,只见萧淳猛地挥开臂间那只手。

      毕竟是习武之人,力道并不轻柔,卢桑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失了重心,眼看就要摔落在地,幸而谢扶眼疾手快将其扶住,这才稳住了身形。

      待卢桑身子站定,谢扶松开放在其肩上的手,而后将其虚挡在身后,神色不由一暗,正欲开口说什么,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轻扯了下自己衣袖,谢扶微不可查地僵了身形,随即噤住了声。

      然而萧沥却不似谢扶那般听话,在看见萧淳此举后彻底冷了神色,不由抬高了声音道:

      “来人。”

      片刻后屋中进来一人,躬身向萧沥行礼:

      “属下在。”
      “传孤令,淳世子奉诏巡查南境军营,然不通军纪,致将士命陨,即日起禁足于营中,无孤令不可出。”

      “你凭什么禁我的足!”

      萧淳回头看向萧沥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狠辣,下一瞬便快步来到萧沥面前,伸手扯住其衣领,双眼猩红着道:

      “我是奉圣上旨意巡查南境军营,这军营众人皆要听从我父王号令,萧沥,你凭什么敢禁我的足!”

      萧淳已然失去理智,手中力道不断加重,衣领处的衣料紧贴着后颈,萧沥定定对上萧淳双眸,开口依旧平静:

      “凭孤乃皇子。父皇当日是让你协理孤巡查,而你,似乎并未摆正自己的身份,既如此,孤不介意教你,何为长幼有序。”

      话落,萧沥按住萧淳虎口,趁其泄力时将其手掌拂去,接着向后退了一步,冷着眼说道:

      “萧淳,孤可以纵容你的无视,可你却不该无视皇室颜面,眼下即便贤王在此,孤也绝不饶恕。”

      虽说朝中时有非议,称魏帝或会将皇位传于萧淳,可萧沥与萧淳之间却鲜少出现眼下这般对峙局面,故而萧淳眼中有一瞬的错愕,半晌未再开口。

      而萧沥亦不愿继续呆在此处,扭头看向不知何时从谢扶身后走上前来的卢桑,示意其与自己离开。

      可卢桑见状却并未回应抬脚,而是对一旁的谢扶交待道:

      “你随二皇子先出去,本宫有话同淳世子说。”

      房中本就静的出奇,故而卢桑方一开口便被萧沥听了完全,当下神情不满道:

      “一起走。”

      谁知谢扶闻言却应了句“是”,接着来到萧沥面前,微微侧身:

      “二皇子,请。”

      谢扶虽与萧沥差不多高,然因经年习武之故,站在萧沥面前时竟能将其视线遮挡完全,萧沥看着面前的谢扶似一堵墙般挡在自己面前,眼中不满更甚。

      谢扶将萧沥的神情看在眼中,却并未有所忌惮,见其似乎仍有话要说,连忙开口打断:“二皇子,请。”

      待两人行至营外,萧沥突然转身看向身后,见谢扶垂眼跟着自己,忍不住道:

      “你站住。”

      果然,谢扶闻言立刻止步。

      虽说此次是因谢扶,萧沥才能寻机抓住萧淳错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便接受了谢扶的存在。想起方才其在营中对卢桑的维护,心道难怪卢桑要将此人从鬼台中救下,这是给自己寻了个帮手。

      “虽说此次孤答应了与你合作,可在孤眼中,你始终是个战俘。”

      谢扶默默听着,神情看不出变化,片刻后说道:

      “末将明白,但夫人要在下跟着二皇子。”
      “你就如此听她的话?”

      萧沥当下有些头疼,原本以为遇见卢桑是劫数,如今又多了个一样倔强的谢扶。

      只见谢扶闻言自顾着点了点头:

      “嗯。”

      萧沥强忍着胸中那口闷气,抬手指着屋内:

      “你也看出萧淳别有用心,就打算放任陈玉凉肆意妄为?”
      “夫人不会妄为。”

      谢扶望着面色愈发难看的萧沥,低沉着声道:

      “夫人一直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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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喜欢的宝子点个收藏吧。感恩~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