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和三十公分的我们》木瓜子

3、单方“相见”

　　你是如众星捧月般的独一无二。
　　而我，是普罗大众里形单影只的万分之一。

　　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于是我们对娱乐圈的各种八卦更加喜闻乐见。它成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突如其来的一剂调味品，以及催化剂。它可以导致热恋的情侣为三观不合而争吵，可以让陌生的网友变成亲密的盟友，也可以让争锋相对的同事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没有一起吃过瓜的朋友怎能算做好朋友呢（一起愉快地吃过瓜的人倒不一是好朋友）。
　　瓜呢，既没有固定的成熟期，既不保真也不保甜。偶尔还会混进几个伪装过的傻瓜，每每吃完才恍然大悟，顿觉一身晦气。毕竟是不要钱的瓜，就更别谈什么售后了。
　　有时一连几个月农田都鸦雀无声，有时竟同时爆出几个大瓜。大家左一口右一口的，一边吃着左手的南瓜，一边对着右手骂这西瓜怎么不甜。
　　偶尔还能吃到连环瓜，像套环一样的，越往外扒拉，牵扯的瓜越多。有孤注一掷的欲盖弥彰瓜，有故弄玄虚的自导自演瓜，有转移视线的互泼脏水瓜，有哗众取宠的暗度陈仓瓜。有“瓜来了”的故事——自己种假瓜然后假借他人之手曝出，这假瓜多来几次大家就对他家的瓜失去兴趣了，再有真瓜曝出，也一并认成假瓜了。还有反转瓜，长着一副苦瓜的样子打开却是西瓜的果肉，长得一本正经的黄瓜打开却是南瓜的颜色。看到这种瓜总是让人脑瓜子左摇右摆。吃进嘴里才发现，都不是什么好瓜。
　　这瓜田的风谲云诡可比天上的风云变幻精彩多了。大家吃过的瓜多了，自然就吃出经验来了。其一，切勿饥不择瓜。有些瓜只是看着诱人，吃起来索然无味，吃到最后才发现是卖货的，竟被广告瓜玩弄了一番！其二，切勿见瓜（落井）下石，枪打出头鸟啊。听说曾经有个佃农，奚落被爆瓜的那家田地风水不好，得意洋洋地鼓吹自家作物都是根正苗红，绝对不会长出任何一个歪瓜裂枣。结果第二天，瓜就从隔壁蔓延到了自家。原来是隔壁见自家瓜已无反转可能，为了分散吃瓜群众注意力，特地找了农业专家研究这对家田里种的农作物，发现了零星的坏瓜痕迹，连夜挖了出来进行了一番加工（添油加醋）并大肆宣传。嗬，那可真是好大一颗黑心瓜！吃瓜群众看着这场愈发精彩的大戏，吃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其三，切勿吃瓜不嫌瓜大。有些吃瓜人吃着吃着觉得没意思了，非要亲自上阵扔几个空心瓜，等田主较真了去跟管事的状告，这吃瓜吃出事来也只能怪自己手欠了。
　　要说那些佃农们，即便看了那么多个失败案例，却还是不明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太过相信求神拜佛的玄学。
　　总之这一有瓜呢，无论是真是假，总少不了先来一句“不种瓜、不传瓜、假瓜止于智者”。意思呢就是你要是吃了这假瓜你就是个傻瓜。可谁又知道这次的瓜就一定是个假瓜呢。为了不当傻瓜，吃瓜群众们自然是更起劲地顺藤摸瓜了起来，什么放大镜啦、调色器啦，就连锤子都用上了，争分夺秒地赶在爆瓜之人变卦之前把它捶成真瓜。

　　不知道娱乐圈的人是怎么看待那些八卦的呢。也许有些人会冷眼旁观，早已心知肚明、习以为常。也许有些人会引以为戒，急忙销毁证据、花钱消灾，等风头过去了就又开始得意忘形了（否则群众们生活得多枯燥，记者们则得饿肚子了）。而有些人则是忙得不亦乐乎，好一个天降大饼啊！

　　【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书扇示门人》宋 范仲淹）】

　　作为爱好吃瓜的苦命打工人，我们希望天天都是假期，唯独除了微博“爆”的那一天。并不是同为打工人对微博工作人员的惺惺相惜。而是因为，自家的网速哪有口口相传来得快呢！并且，瓜，得一起吃才有意思，人越多吃起来才会越起劲。最好呢还有个课代表。
　　还有比办公室更适合吃瓜的地方吗？还有比吃瓜更能促进办公室社交的吗？还有比社交更好的升职之道吗？
　　去倒水的时候，你会发现平时空空如也的茶水间，坐着三两人，要么是热火朝天地传播瓜情，要么是愁眉不展地为瓜主抱不平，还有黯然销魂地抱怨塌房的。去往会议室的路上，你会看到各部门内部前所未有的其乐融融，那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几乎人人桌上都有一杯奶茶/柠檬茶，一眼望去，办公室人口可能还没小鸭子多呢（谁能想到，办公室都内卷到小鸭子身上了）。瓜吃得开心，可不得买杯奶茶庆祝嘛。塌房的伤心人呢，可不得喝杯奶茶压压惊嘛。去到洗手间，你会疑惑究竟哪一团是排队蹲坑的人群，哪一团是蹲完但没聊完的人群。反正坑里坑外的，都聊得不亦乐乎。有一种信念，是可以不计前嫌，无视尴尬，摒除杂味的。
　　“还不如flop了无人care呢，这下彻底end up咯。”
　　“去年不就有小网红爆过某某的瓜，以为资本是万能的哦。某牌找代言人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背调。”
　　“他们公司谁还不知道，乱的很。听说上一个MKD跟某某的经纪人......”
　　“又有人要背锅咯。”
　　“你们说某牌接下来会找谁代言呢？”
　　“我们代言人可一定要挺住啊，再翻车就说不过去咯。”

　　没想到最后这句一语成谶，没过多久我司代言人就爆雷了。虽说公关早已身经百战，虽然说生意并不会受到很大影响，但是人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大公司的大人物，那面子平时可是花了大价钱保养的。同公司的其他品牌、同品牌的其他地区、品牌金主、竞品公司、以及不对付的前同事们，有来看笑话的、有来说风凉话的、有来撂狠话的。
　　身在瓜中，才知瓜中苦啊。
　　这个圈子虽然没有娱乐圈那么小，但也不大，兜兜转转总能碰到几个前同事、现同事的前同事、前前同事的前同事，听到些前同事的现同事和现同事的前同事的风言风语。六人定律在同一个圈子大概只需要三个人就够了。
　　职位越高的人，有越多双眼睛盯着。丢了面子那就相当于在整个行业丢了脸面，background上可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烙印，甚至可能会影响自己的career和bonus。虽说公司的面子就是自己的面子，但公司的钱可不全是自己的钱。为了挽回公司的形象（没错），花钱可不能手软。公益活动必不可缺，品牌活动必须得办好办壕了。一来转移了各方注意力，二来展示了财大气粗让各位金主们砸钱砸得更痛快，三来在global那里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大人物的成就感从公司里找补，小人物的成就感只能从偶像那里寻找寄托了。
　　那段时间，橙子苦心经营多年的几栋房子接连倒塌。有一些是网络上曝光的，有一些是她在圈里听说的。尽管接连塌房，她仍对娱乐圈抱着希望，物色着新的偶像，不辞辛苦地“建造着房子”。
　　直到她对接的艺人也被曝出了负面新闻，而经纪团队为了留住粉丝竟用上了虐粉的计谋（哪怕没有新出任何负面新闻，有些团队为了固粉也会时不时用此计策）——他们买了假得不能再假的黑通稿，佯装成受害人。那些原本就不相信负面新闻的粉丝们心疼地为自家哥哥鸣冤（在粉丝的心中那真是比窦娥还冤，她们心里下着鹅毛大雪，眼里流着瓢泼大雨）。她们在被买通的粉头带领下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不分昼夜地刷着数据，疯狂地给哥哥的代言消费。看着那些单纯的粉丝们被自己的偶像如此利用、被旁观者嘲讽却愈发激发了心中的爱，钱财和心情遭受如此重创仍傻傻得坚持着，橙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心灰意冷的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经纪公司，靠着自己累积的经验以及多年积攒的人脉，去了一家影视公司做影视策划，从缝里挤出时间继续写小说。从此她不再追星，只追剧本和小说。
　　我们默默地守护着那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哪怕星星从未注意过我们。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是由一颗黑心石冒充的呀！
　　那些接受不了自己被欺骗的人，缝补着已被撕破的星光，努力地用自己的星星眼照亮那颗暗淡无光的石头。他们相信，只要大家不离不弃，数以万计的星星眼一定能照耀着“星光”永不熄灭。他依然会是那颗高傲地挂在天穹的星星。
　　“那道光是真真切切地照亮过我们的啊”。殊不知，照亮他们的，也许并不是星星的那道光，而是自己心底的光。

　　公司与某星解约的事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签新代言人。会是谁呢？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这些小朋友是完全没有话语权的，但是作为内部人员我们还是有知情权的，行政部恨不得一天借故来n趟打探消息。大饼会是谁家哥哥的呢？这可不仅仅是明星间的较量，也是同事间的私下较量。要是自家哥哥拿下了，那可太值得庆祝了，蛋糕、火锅、奶茶都得安排上。就算买不起偶像同款，还是可以多买买周边的，积少成多嘛。再说给哥哥的礼物也是可以聚集粉丝们一起凑钱买的嘛。
　　那天在team lunch上从我们老板口中得知了马上要签的新代言人，竟是你——许一柠。整个GCLT都没有意见。
　　在坐的各位就是一家欢喜多家愁了。虽然我不喜欢什么team lunch，每次都不敢吃多——怕吃多了就没有位置装饼了。可唯独那一天的team lunch，我大快朵颐，都顾不得看戏了。只要等global那边approve，就算是板上钉钉了。只要他们一批准，我就可以愉快地去和前司的小伙伴们互通有无了，指不定还能嗅到什么还未出炉的新瓜。
　　那段时间我前所未有地关注热搜，希望在官宣之前娱乐圈能够消停一阵子，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这样我就能够顺利地见上你。

　　总算盼到了拍摄那天，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你。我远远地站在人群中，看着聚光灯下那个自信地摆着pose的你。那一袭白衣，让周围的一切都枯萎了。你的周身，像是裹上了一层光辉，让人移不开眼。
　　拍摄间隙，工作人员立刻围了上去，补妆的、递水的......你接过水杯，右脸向左上方倾斜了15度，眼珠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飘像了远方。这一系列动作，被我的眼睛捕捉到随即转换成慢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它捕捉到了你眼神里的我。吓得我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资料。一只小鹿突然出现在资料上，欢快地跳跃着，时不时拍打着我的心胸。
　　我忍不住偷偷抬起双眼，连资料也不由自主跟着我的眼神上移。
　　你举起水杯送进嘴里，喉结随之上下滑动着，滑到了我的喉咙里，溜进了我的心里......

　　那么耀眼的你，这么黯淡的我。
　　我的心，时而荡漾，时而失落。

　　[再闭上眼回想那一刻，那个我曾反复回味的那一刻，那个被我脑补了多个版本的那一刻。我竟已想不起，到底哪一个眼神才是当时的你。那未曾被你察觉到的对视，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