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和三十公分的我们》木瓜子

4、只是喜欢而已

　　那笔直的身形，那修长的脖子，那清冷的气质，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试图说服自己，一切只是因为距离产生美。我欣赏你，只是因为我不够了解你。
　　我这样冷漠的人，喜欢任何美好的事物，喜欢充满神秘感的东西，喜欢可以有很多很多，却唯独不会爱。喜欢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心都不用跳一下。我可以很轻易地说喜欢一个人，因为他的才华，因为他的歌声，因为他的帅气。可我却很难说出口，我喜欢那个人，只是因为那是他，仅此而已。这种喜欢，让我觉得太沉重，甚至想要刻意隐藏起来，绝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这种喜欢，反而表现得像讨厌一样。只有自己才知道，细微的差异，那隐藏在面无表情之下的波涛汹涌。
　　我不会因为神秘感而爱上黑暗，不会因为叛逆而爱上非主流，不会因为幻想而爱上不爱我的人。我从不让别人住进我的心里，也努力着不走进任何人的内心。我漫游在一颗颗心房外，和每颗心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旦有哪颗心房越过了警戒线，我就会加倍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心跳恢复正常。
　　我看起来似乎跟谁都要好，实际上跟谁都不铁。有时我甚至会感到诧异，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愿意跟我保持联系，不离不弃地充当着朋友的角色。
　　也许冷漠只是我的保护色，也许和善只是我的面具。那个看以来一切都不在意，什么都行的我，实际上是多么地挑剔，多么地在意细节。而懒，让我很好地掩饰了这一切。我只需要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面孔就好。有人说我势力，有人说我自私，而我仍旧面无表情地懒得回应。于是他们更加了坚信自己的看法。
　　而我这样的人，内心也有着天真的角落。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听了太多的童话故事，青春期看了太多的偶像剧，我期待着在长大后的某一天，会有一个帅气的王子或少年不顾一切地奔向我，只为温暖我那颗冰冷的心。在那之前，自出生之日起，我的心就被封印了起来。我从未试图想过任何解开封印的办法，因为我相信，只有那个他，才能解开。时机到了，他就来了，它就解开了，我们两个就幸福地在一起了。根本不需要我做任何努力。我只需要安静地等待着，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就好。太出类拔萃，可是会吓跑他的。
　　我等啊等，等到周围的人都着急了，父母也开始催促了，于是我也耐不住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我怎么能不这么想呢。我又不是什么卓尔不群的仙子，怎么能和凡人对着干呢。
　　我妥协了，开始了相亲。
　　难怪人要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无法集中在同一个事物上——一只用来过滤现实，一只用来制造幻境。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做到浑然一体却你中有我、我中无你的境界。他们可以在深情款款地对你信誓旦旦的同时，想入非非地脑补与他人的情意绵绵。他们可以一边指摘他人的不修边幅，一边高歌自己的不拘小节。每每都让我叹为观止。这种功力非铜皮铁骨不能练成，不是我等普通人能望其项背的。
　　一次又一次的相亲，让我从一个菜鸟快速成长为一个看淡风云的老干部。起初我在父母的鼓励下带着梦想和斗志踏入相亲界，想要闯出一番属于两个人的小天地。没过多久我就备受打击，进入了迷惘期，是我还不够努力吗？是一定要007才能修来福报吗？我累了，累的我角质层都增厚了。于是我开始摆烂，完全没有了一开始不好意思看手机的心理。相亲不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嘛。来话了，就聊几句，任务完成了接着玩手机。人人都渴望退休，可为了大家口中所谓的老年生活保障，不得不坚守在相亲的岗位上。
　　我几乎已经放弃了，可长辈们、邻居们却乐此不疲。他们说，这个不一样，那个特别好。
　　他，是踏实稳重的男孩；她，是乖巧懂事的女孩；他们，是父母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之间，究竟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周六中午12：00，《相亲局》，让我们不见不散！让长辈们拭目以待！
　　他看起来敦厚老实，我尽力地制造话题。可火花，哪是随便两块石头就能产生的。两个 冰冷的灵魂碰撞在一起，怎么会产生热量呢。
　　大家都说，孝顺、有上进心、三观正、对你好就可以了，做人啊得知足。大家都这么说，我怎么能说不呢。我又不是什么豪门千金，哪有资格千挑万选呢。
　　我继续努力地制造话题，分享生活的点滴。他也认真地回应着我的分享，偶尔生硬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时间在不尴不尬中缓缓地前行着。
　　和有些人分享快乐，你会获得双倍的快乐；分享不快，则会减轻你的不快。而和有些人分享快乐，会减轻你的快乐；分享不快，会获得双倍的不快。可到底，前一种人和后一种人的区别在哪里呢？怎么才能遇到前一种人呢？

　　[我将问题抛给了时间，幸运的是，时间将你带来了我身边。]

　　我和他就这样不温不火地、不急不缓地相处着。他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可人心，也是会变的啊。
　　就说我自己，已经看不懂几年前的自己了。
　　几年前我家换了双开门冰箱，我坚持要选白色玻璃面板的冰箱，就为着好看。当时的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在冰箱上贴满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甚至颜色都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呢？那密密麻麻的不仅不好看，还会积灰。可自从疫情的浪潮退去了，旅游的热潮涌起了，我竟开始爱上了冰箱贴。尤其是当我从景点带回的冰箱贴吸不牢，就更勾起了我收集冰箱贴的欲望。让你不乖，那我就去找更乖的，随随便便我就能找到一堆乖的带回家。我从网上采购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冰箱贴，贴满了所剩无几的冰箱侧脸。作为一个冰箱，脸面连冰箱贴都挂不住。这是谁设计的这么中看不中用的冰箱呢？现在的这些设计师真是太不专业负责了叭。
　　几年前的我读《廊桥遗梦》，没有感情，没有愤怒，它只不过是我看过的无数个莫名其妙、三观不正的故事之一。看完了我就忘了。后来我看了《安娜·卡列琳娜》电影，当安娜坐在火车上坚定地回答“我不知道”，她那骄傲的美让我着迷。当那双蓝眼睛在列车上回头的那一刻，我沦陷了。遇见他之前的她，是一个在世俗推动下结婚生子，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扮演着人人称赞的角色，居高临下地批判着离经叛道的人。可遇到他，一切都不一样了，之前那被他人掌控的的人生显得毫无意义。她甘心为了他放弃一切，成为被众人唾弃的对象。那个她曾坚定回答的“我不知道”就这么被推翻了。
　　我突然回味起了《廊桥遗梦》。人的一生，有着千千万万秒，只需一秒钟的惊艳，足以否定过去的所有。我没有办法替将来的每一秒承诺，因为那或许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于是，我退缩了。我不想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也不想为了承担责任而抱憾终身。
　　几年前的我，去做了激光点痣。传说中，泪痣代表着感情坎坷，可能一生都会为情所困。老祖宗说的话，我怎么能不信呢。我又不是什么不肖子孙，怎么能不听老人言呢。
　　可痣虽点了，却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我天天涂抹人体生长因子，希望它早日消失。几年了，它依然没有完全褪去。
　　有那么一刻，我幻想着，待痣痕完全消失之日，便是你（那个前世已结下姻缘的他）我重逢之日。

　　在相亲市场积攒了足够的失望，我决定隐退了。而橙子，却恰恰和我相反。曾态度坚决地说自己绝不会相亲的她，在偶像市场积攒了足够的失望后竟开始考虑相亲了。
　　“帅有什么用呢？只会让我甘心花钱。他有再多人喜欢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什么偶像剧女主。我原以为我可以不需要爱情，追追偶像过过眼瘾就好。可他们，简直太不争气了。一个个儿的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想要个孩子了。”
　　“你这想法也太跳跃了吧。”
　　“所以我得先找个男人嘛。”
　　“相亲，并非良策。”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她不要对相亲抱太大的希望。
　　“不然还有什么渠道呢？我工作的那个圈子，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正常人。其他时间嘛，我得写小说。”
　　“那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啊，别被骗了。”
　　“这不还有你嘛。我要是相中了，带给你考察。”
　　“那万一他看到我，移情别恋了呢？”我半开玩笑地说。
　　“那不正好验证了他非良人。嗯，不过也说不定。一开始抱着多接触接触的心态，喜欢上别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要他够坦诚，成了你的良人也不是不可啊。”
　　“那要是他背着我们两边勾搭呢？”
　　“这咱能不知道？咱俩谁跟谁啊。是你对我不够坦诚还是我对你不够坦诚？”
　　“嗯。我俩‘夙期已久，人间无此。’谁也不能破坏我们的感情。”
　　“你呀别全把心思放在你那柠哥哥身上了。考虑考虑现实问题吧。”
　　“我的现实问题跟他可没关系。我对他可没有什么痴心妄想。”
　　“那就好。网上说追星是会占用桃花运的。”
　　“你不会是知道他的什么黑料了吧？”
　　“没有，”橙子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需要我去打听打听吗？”
　　“不用。指不定我啥时候就喜欢上下一个了呢！何必提前找不痛快呢。”
　　“要是相亲这条路走不通，你愿意跟我相依为命吗？”
　　“咱不是早就开始相依为命了嘛。”我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肯定不会抛弃你的。”
　　“那你要是以后有男朋友了呢？”
　　“我要是找了个男朋友也不会把他当护身符天天带着的呀。放心吧，宝贝。”
　　“那要是我俩约好了，他要黏着你呢？”
　　“我可不喜欢口香糖似的男友啊。没可能。”
　　“那情人节你跟谁过？”
　　“跟他过。但是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哈哈哈哈。”我俩同时笑了起来。
　　“哼，没想到你这么渣。”
　　“那行吧。我收回刚说的给你礼物那句。”
　　“不行。但是你可别给我送花啊草啊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啊。”
　　“那你想要什么呀？”
　　“既然是礼物，那当然得是惊喜啦。我自己说算怎么回事啊？这可是对你够不够了解我的考验。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等一下等一下。说了半天，我男朋友在哪呢？”
　　“哎呀这不是假如嘛！”
　　“那你要是先有了男朋友呢？”
　　“那我也会继续爱你的。”
　　“哼，没想到你这么渣。”我学着橙子的口吻说着。
　　“咱俩彼此彼此嘛。”
　　“那要是咱俩都有了男朋友，咱还送情人节礼物吗？”
　　“你说呢？”
　　“我觉得就别互送了吧。想一个礼物就够累的，一个节日还得想俩。头疼。”
　　“可是你也会收到双倍的快乐呀。再说假如你不喜欢直男礼物，你还能收到我的好礼物调节心情呢，是不是？”橙子戳了戳我的腰，乐呵地说着。
　　“先脱单的人请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