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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中秋节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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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鱼缸空空如也,满脸讥讽的男子转过身,“美女主管,要我替你报警吗?”
面对他的挑衅,司徒蔻悠然开口,“你说对了,普通鱼自然不够量刑,可你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自己摔的是什么鱼!”
她声音不大,说得也缓慢,却饱含着威慑人心的力量。
闻言,未等男子回神,当即有看热闹的钓鱼佬凑前一瞧,立刻惊呼,“我的天呐!这、这可是鱼中活化石——红龙鱼啊!”
“啧啧,瞧瞧这赛级背鳍、这贡拜品质,少说也值□□万一条!还有价无市啊!”
“呦呵,让我数数,这倒霉小子摔了几条来着?2、4、6、8……”
“你胡说!不过是几条臭鱼,能值什么钱?”
听见钓鱼佬兴奋的语气,男子目光凶狠地锁定司徒蔻,眼底凶气不断翻涌。
“达没达到量刑标准,你我说了都不算,得请警方定损才行。”顶着他想杀人的目光,司徒蔻轻巧笑道,大有爱信不信的洒脱。
她语气轻柔,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人心底,却重逾千钧。
眼见场间局势,转守为攻,男子惊得脸色煞白,慌张地在人群中搜寻一道身影,“林奎救我!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些死鱼,够我蹲一辈子的啊!!!”
“记得去和警方说哈!说不定七老八十又放出来了~”司徒蔻像替他交办后事,贴心安慰着。
男子惊恐抬头,眼前的司徒蔻,仍像个纸糊的灯笼,看起来温顺柔弱,可眼底分明跳蹿着,勾魂索命的白焰!
……
“方少,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只可惜,你的鱼全死了。”处理完超市的闹剧,司徒蔻上楼汇报情况。
“不可惜。”方幻唯在挑鱼食,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像在说一桩无关痛痒的小事。
闻言,司徒蔻茫然地移开视线,只见偌大水缸中,新一批红龙鱼正欢快畅游着。
可恶,这缸鱼估计两百多万!又让他给装上了!
她气鼓鼓地盯着方幻唯,他拿着镊子挑鱼食时,神色优雅淡然,眸中岁月静好,再看看狼狈的自己,一种相形之下的嘲弄感,令她恨得牙痒痒。
事到如今,司徒蔻敢确定,当初那道如芒刺背的视线,便来自方幻唯!
可为什么,他能对即将发生的损失,未卜先知?
……
该死的司徒蔻,她从哪儿弄来的红龙鱼!
收到林奎被抓的消息,王桨满脸阴晴不定,好在他嘴严,这事暂未波及到自己。
既无法硬碰硬,那就来点软刀子!
次日一早
搜寻到了熟悉的身影,王桨捧着个月饼礼盒,神色谄媚地凑上前,“司徒主管,马上就中秋了,这是老王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王经理,这怎么好意思呢?”司徒蔻嘴上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礼盒,像是在掂量轻重。
“哎呦,老王我不希望,因为林奎那事,让我俩生出嫌隙嘛。”
见他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模样,司徒蔻心想,我和你之间的嫌隙,早比巴拿马运河还宽了,还用得上别人挑唆吗?
可现下诸事不明,司徒蔻只得继续扮乖,“我资历浅,很多事还不懂,还指望您多提点呢~”
她学主播夹着嗓子说话,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可比起王桨的惺惺作态,倒也不逊分毫。
王桨笑眯眯地问,“司徒主管,想知道些什么呢?”
司徒蔻鬼精一笑,“在方城大厦,如何求财。”
听懂她的意思,王桨魂都快吓飞了。
这死女人怕是想钱想疯了,谁会青天白日的,大声密谋搞钱!
可见司徒蔻接受求和,他也忍不住想撺掇她,“您作为防损部主管!整天守着座金山,这误差允许内的浮动,不都是您说了算嘛。”
“噢,这样吗?”
头一回听人怂恿她捞好处,司徒蔻来了兴致。
这次她没演,她只想求证一件事,或许能找到自己被困的真相。
外界传闻,方幻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商界奇才。
可为什么,在他的励精图治下,方城大厦不说千疮百孔,简直是漏洞百出!?
……
若不是王桨送了月饼,司徒蔻都快忘记,马上就到中秋节了。
都说中秋月圆,可她,却几百年没见过月亮了。
她高扬起头,大厦穹顶上二十几盏精美的水晶流苏灯,近乎仙品。
长流苏优雅垂落,浪漫光影随之追逐,整座大厦在灯光映射下璀璨耀眼,散发着撼人心弦的奢华。
置身此间,如梦似幻。
这些精美吊灯是她发光的月亮,哪怕看上无数次,也舍不得挪眼。
窗外寂色悄然,覆在树梢上的银辉,灌丛上洒落的白霜,无一不在提醒她,世上真正的清冷绝色。
灯璨如月,却未盛其皎皎。
都说斗转星移,万物乾坤,司徒蔻抬头望去,窗外仍是亘古不变的天空。
明明当年,她以螭吻之姿站在屋脊上,离它那么近……
一丝擅自闯入的风轻拂过脸颊,司徒蔻关上窗,将它尽数驳回。
虚无的慰藉,只令她更渴盼自由。
……
员工休息室内
“小蔻,这是什么?”看见她盯着个礼盒发呆,沈迪好奇问道。
“王桨孝敬的节礼。”
“小蔻,现在是敏感时期,恐怕……”知道拿人手短的难处,沈迪有些担忧。
“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些什么来!”司徒蔻捧着礼盒感叹,烫手山芋果真接不得。
可王桨假意求和,她若不收下这烫手山芋,林奎一事便无法翻篇,日后,自己也恐难找到他的差错。
虽知林奎所为,多半是经他授意,可短时间内的试探与交锋,于喧嚣中惹出了许多事端,狡诈如王桨,肯定起了防范的心思。
借力打力,见招拆招,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
大厦打烊后,劳累一整天的司徒蔻,困意渐渐袭上心来。
她打着哈欠上楼,二楼的潮牌店和男团「翡暖翠」出了联名款T恤,图案呆萌可爱,只惜她懒得抬胳膊,瞥一眼便走开了。
扶梯继续上行,司徒蔻深吸气放松,却有一股混着花椒的油辣子味飘入鼻腔,香得她勾魂入肺。
嗯~是辣子鸡丁?还是香辣黄金虾?怎么感觉,又有点像水煮肉片?
不对不对!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川菜大师傅研发的新菜!
司徒蔻捂脸哀嚎,大晚上的整这死出,是想胖死她吗?
好不容易忍住馋虫,她秉了口气,一溜烟地跑上五楼。
气喘吁吁一抬头,最喜欢的蓝血品牌出了新系列珠宝,正迷人地躺在玻璃柜中,冲她妖娆地招手。
司徒蔻赶忙闭眼,一个劲劝慰自己。
【哼,本小姐天性属水,穿上这些潮牌,不得潮到风湿?】
【啧啧,一个镯子镶那么多颗粉钻,戴久了很坠手啊!】
【还有那条小蛇般粗的项链,真戴脖子上,不得把肩给压坏了?】
倒不是她突然转性。
作为大厦的防损部主管,同时也是头号蛀虫,司徒蔻灵光一闪,若想获得方幻唯的认可,她完全可以——停止花钱,充当业绩啊!
于是,她过起了消费降级的生活~
只可惜,她这具被各类花瓣腌入味的曼妙躯体,第一次用香皂洗澡,一脚溜出二里地不说,拖鞋还卡在脚脖子上,半天拔不下来。
家纺店被烧,美容会所也被毁了,晚上总要找个地方睡觉吧?
好消息是,司徒蔻没去七楼酒店住总统套房,而是躺在按摩椅上敷黄瓜,坏消息是敷一晚上黄瓜忘了取,第二天脸上差点没裂开!
就连数码产品,她也不翻牌子了,昨天她用同一个手机打游戏,哐哐哐连跪七把!还得忍住不摔了听个响。
不仅如此,她也不用手酸脖子酸地挑选潮牌、试戴珠宝了。
主管的任命一下,司徒蔻喜提八套制服!
一年四季,从内到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
许是由奢入俭难,大晚上的司徒蔻开始怀疑人生了。
原以为,美容会所的床就够不舒服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躺在按摩椅上,这玩意启动时咕涌得她睡不着,不启动时又咯得要命,想翻个身还被框住了!
司徒·睡不着·蔻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自己当务之急便是扳倒王桨,名正言顺地混入旧雨新知茶堂,找回螭吻原身,重获自由。
可眼下,她无法预判王桨的下一步行动……
好在漫漫长夜使人清醒,司徒蔻突然想起一个冷知识。
自己醒后查阅过大量书籍,恶补了现代社会的信息。现代民俗学中有闻,中秋节的月饼,端午节的粽子,都属于季节性强的流动货币。
——正适合,她来借花献佛。
次日一早,旧雨新知八楼。
金柏恭敬出声,“方少,这是司徒蔻送您的节礼。”
“嗯,放一起吧。”方幻唯嗓音冷淡道。
茶堂一角,各式各样的中秋礼盒堆成了小山。
方幻唯无暇顾及这些,他下颌线绷紧,眼底黑沉晦暗,这些天,内厅禁制异动频发,那个东西,有了想挣脱的迹象。
他暼了一眼身旁的鱼缸,缸中的红龙鱼,正在快活地游来游去。
好像,上次给它加餐,还是两年前?
“……”
方幻唯闭了闭眼睛,默然半晌,似要驱尽满心的烦乱。
再度睁眼后,他的视线落回那堆节礼上,想起父亲曾说,透过别人挑选的礼物能看见对方身上的特质。
有的淡蓝色包装,好像怀揣着主人纯净的期盼,带着阿尔卑斯山终年不散的积雪,途径琉森湖畔,穿过欧洲脊梁,漂洋过海地奔向国内。
有的则是色彩鲜明的美式风格,像身在加州涂鸦街区,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少年咬牙拧开笔帽,靠在电线杆上,骂骂咧咧地填着收货地址。
有的折叠褶皱中散落着细白的雪茄灰,是潮湿的阴雨天,老派的绅士学者铺开信札,拿起鹅毛笔写的花体英文,像庄园里肆意蔓延的藤蔓,生命力顽强又旺盛。
而那些盖有精致火漆蜡的,大多沾染着香甜的脂粉气。透过绑扎的蝴蝶结丝带,能看见一个个妖娆女郎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在练习谄媚的斩男笑,墙上晃动的身影,尽数被野心与欲望填满。
视线落回眼前,某人送的月饼礼盒,带着一种慈祥的中年气息。
上面还刻了四个大字——花开富贵。
方幻唯:“……。”
——
送完节礼回到一楼,司徒蔻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该死的按摩椅,躺一整宿真要命!
更可怕的是,别人是早上起床,她是早上起椅!
今天早晨,浑身酸痛的她,陷在椅子里起不了身,还是拜托江楚楚把她拽出来的。
“喵喵,感恩有你~”
司徒蔻俏皮地对她单眨眼,手上还不忘花式比心。不料她脚底发软,踉跄着撞上了江楚楚,两人一同摔了个七荤八素。
“哈哈哈!”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两人,肚子都笑疼了。
江楚楚一脸好奇,“小蔻,你怎么在按摩椅上睡觉?”
眼见逃不过这个问题,司徒蔻战术性捂脸,“哎,出了点意外,先凑合一下。”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大厦有免费的员工宿舍,江楚楚邀请她同住。
“啊?”
听见她的提议,司徒蔻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怕暴露自己的秘密,也不想把楚楚卷入这些纷争,只能婉拒,“楚楚,我、我习惯独居了,谢谢你啦~”
听见她磕磕巴巴的回答,江楚楚眼中亮光消散,心里有点受伤。
是啊,早在餐厅时,小蔻的吃穿用度就比旁人都好,她怎么会想和自己挤宿舍呢?
回到生鲜区,沈迪见江楚楚情绪低沉,以为她还沉浸在摔鱼的阴影中,忍不住想开导她,“哎,小蔻都收下王桨的节礼了,林奎那事,你也放下吧。”
“什么!”江楚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蔻,她与王桨冰释前嫌了?
“王桨势力大,她也没办法,只能顺势而为,你千万别多想啊。”知道她心思敏感,沈迪赶紧找补。
“……”
看着自己脚下的布鞋,江楚楚胸口堵的厉害,双手也不自觉绞紧。
当初溅在鞋上的鱼血,已涸成了洗不掉的粉色印渍,虽不再触目惊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那时遭受的屈辱。
这些天她表现得一如寻常,差点将自己都骗过去了,可只要一闭眼,她脑海中便会浮现满地死鱼血淋淋的惨状。
那些欺负她的恶人,就算受到了惩罚,也难泄她心头恨意!
江楚楚无法忘记,在自己最痛苦煎熬时,是司徒蔻挡在自己身前,她感谢她的仗义执言,也感激她拖着自己火海逃生。
艰难往事涌上心头,她的手攥得指节泛白,神情也怅然若失,倘若自己对司徒蔻的感情,仅是顾全自己的感激,还不会这么难受。
可在江楚楚眼中,司徒蔻疯狂打冰淇淋的模样,有种张牙舞爪的可爱。
她擅长气人却笑点奇低,每每见到对方吃瘪的嘴脸,总是憋不住笑,生怕自己破功,只能绷着张小脸使劲装严肃。
拾起往昔的点点滴滴,江楚楚鼻腔发酸,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
她早将司徒蔻视为挚友,可现在令自己最难过的也是她。
想到自己耿耿于怀的心伤事,于她而言,能被轻描淡写地翻篇,江楚楚眼圈泛红,滚烫的热泪噗啦一声砸入鱼池,泛起微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