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七】

      阿离觉得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回船来的时候,居然船里不是姑娘的呻吟声,而是唱小曲儿的声音。我的天,无瑕姑奶奶多久没唱过小曲了?记得上回刘大官人来,拿了张银票钓她唱,也被她说没兴致不想唱呢。当然以自家姑娘的性子,这个行为可以理解为她在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应知天下男人,十个里有八个都是犯贱的,越是不给,越是想要。如今怎么她倒舍得给人唱小曲了?难道那铁公鸡终于肯拿银票了?

      阿离想起上回听见她唱曲儿,还是那时候……打住打住,这段回忆已经是她和无瑕默认的禁区,进一步就要炸,不能碰。阿离忍不住探头探脑地想去看,终究还是缩在门口偷听。一边想着,一边念起那个人来,话说起来,前几次一直臭着脸也没瞧他,这一细想,这铁公鸡倒和那人有些像的……

      “……这个曲子……是吧……哈哈……喜欢……再……”

      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阿离偷偷地开了个门缝去瞧,马上又把手掩住眼睛退了出来。

      她就知道自家小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就知道无瑕姑奶奶会安安分分就真是白日撞鬼!

      唱个小曲而已,有必要脱到只剩下肚兜吗!还有那个铁公鸡,听个小曲而已,有必要坦诚相对嘛!

      月无瑕全然不顾外面阿离的抓狂崩溃,她不过是喝了两杯,觉得热了就脱了而已。不是还有肚兜嘛,再说……再说,她可是一直抱着对待长得帅的客人不但是他嫖我也是我嫖他的信念,自己脱了只剩下肚兜,郁靖不也脱得只剩下亵裤了么哈哈……

      月无瑕喝得确实有些意乱情迷了。

      她唱了首极艳的小曲,词儿很大胆,听得郁靖眼里的光一闪一闪,好像狼抓了只粉白粉白的小兔子正想着怎么吃。她的唇色被自己咬得越发娇嫩了,眼里也泛了水光。她想吻眼前的这个人,他有双很亮的眼睛,跟他很像……

      于是月无瑕唱着唱着没声了,她的手勾在了郁靖的颈里,轻轻咬着他的下巴,郁靖的下巴咬起来韧韧的又软软的,往上一点点就是唇,温的,湿的,很快就把她的唇舌卷了进去,无瑕觉得自己像飘在很软很软的云端,微阖了眼,世界里仅剩了郁靖的热,郁靖的光。

      无瑕心里低低笑了两声,放开了郁靖的唇,哑着嗓子道:“这次第,真个是,‘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郁靖失笑,凑上去舌尖一下下拨她的耳垂,“这时候了还泛酸……?”

      无瑕从他的怀抱里出来,笑吟吟地抱了琵琶续道:“原来你没听过?宋徽宗给李师师写的,我唱予你听。”

      但见她笑吟吟地拨了弦儿,一句句唱: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郁靖有些怔怔的,他早听说无瑕这人风情足够,眼下这艳曲,也确实是风情万种,只是她唱得,唱得,怎么那么让人有点……鼻子酸呢?

      八】

      月无瑕好几天没接客了。

      不仅是郁靖没来,她也压根没挂牌子,每天躲在船上思睡昏昏,眼瞧着一个月的时辰就溜过去了,这个月算账的时候真个是垫了底。阿离想说,又不知从哪儿说起,无关乎怨,无关乎劝,说什么呢?她就是个丫头罢了。无瑕不接客,她便没了咸软的糯米糕吃,没了那动不了几口的蟹黄包子,没了镶着碎金的小簪子,没了绣着蓝边的绫罗裙。

      阿离咽咽口水,这些和自家姑娘比起来,实际上也无足轻重。无瑕别说不想见客了,眼下瞧着她连起床都不愿,每日裹着被子睡,醒了就喝些酒,船上用来待客的存货都被她喝光了。

      “无瑕姐姐。”难得语气轻软,阿离推了推无瑕。夕阳的光都已经斜斜照入窗,她还没起来,眼周红红的像只兔子。听得阿离叫,懵懵懂懂地摆摆手。

      “嗯?”

      “起来喝粥。”阿离又推了推,手边是荷叶粥,放了些莲子,自家姑娘平日里很喜欢的,哪怕是吃不下东西的时候,用这个也能叫她开胃。

      月无瑕知道阿离这份心,想拒绝,还是坐起了身。“好,我先梳洗一下。”

      阿离推开去洗调羹和小碗,要把粥乘出来。月无瑕掬了一捧水来洗脸,顿觉燥热去了一半,取了巾子来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又抿了抿唇。拿过一边的铜镜来,镜子里的人眉目依旧,只是眼睛有点红,嘴角没了笑。

      无瑕亮出牙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是挺年轻漂亮的嘛。”

      阿离端着粥正要招呼她过来吃,听见这么一句直白的话,顿时觉得这几天的担心都被扔进了河。咬牙切齿地唤了一句姑娘,重重地把粥放下,就坐在一边缝着衣裳闷声不语。月无瑕嘿嘿笑着捧了碗,就着碗沿喝粥,呼噜呼噜地毫无形象。她知道阿离这人心总是软的,这不是给她凉的粥,既不烫口,又不失暖香,果然贴着心的好,就她一个人知道。

      刚想去逗一下阿离,却听得门外脆脆的声音唤了。

      “无瑕姐姐可在了?琼瑶姐姐来了呢。”

      是颐臻。

      无瑕一改先前的鲁莽形态,抬了抬下巴叫阿离去应了门,自个儿端坐着拿了小瓷调羹,一下一下往嘴里送,还不忘用指腹抹掉碗沿上的粥印,算着时间刚刚好,回眸对着门口的人一笑。

      琼瑶笑吟吟地进来,背后果然是方才出声的颐臻。眼下无瑕尚未梳妆,身上不过批了件小衫,看上去倒比云裳还简朴几分。无瑕一挑眉,堆了一脸的笑。

      “真是成心叫我落人话柄呢。姐姐竟这会儿来了,我这儿别说饭菜未备了,就是这泡茶的热水一时半会都没,怎好叫姐姐干坐着……这般招待不周……”说着捧了桌上几根早上阿离吃剩的油条道:“只有这个了,琼瑶姐姐……将就一下?”

      阿离看得眼睛都直了,原本以为琼瑶即使不甩袖而去好歹也要面色一黑吧,谁料得她竟在无瑕对面坐了下来,接过冷油条就咬了一口。

      阿离感慨,不愧是当过花魁的,果然是上山上得,下海下得。人才啊。

      于是一边是猫儿眼美人啃油条,一边是桃花面姑娘喝薄粥,明明都是俗物,两个人却好似赛优雅似的,吃得一点声响也无,一时寂静无声。

      “你知道,前些日子来找你那个郁公子,是哪儿人?”

      月无瑕忽觉疲倦得很,她不是第一回听到这种问句,上一次就是——她不喜欢重蹈覆辙,再摔一次,眼下琼瑶又拿这句话开头,她似乎能猜到一丁半点她要说什么。她希望不要去面对。

      于是无瑕先败一筹,她转了话题。“那条裙子,琼瑶姐姐还喜欢么?”

      月琼瑶朝颐臻使了个眼色,颐臻忙把那折得好好的衣裳放到桌上去。“这裙子,我可受不起。”

      月无瑕低垂了眉眼,搁下了调羹,碰着碗底清脆地一声响。“姐姐这是说哪儿的话……我……”

      月琼瑶出言打断,“姓朱的人送的,我穿不起。你要是诚心想摆脱这段情,不必巴巴儿地留了,留了又厌了,还送给别人,我要不起,也嫌它晦气。”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