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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收与放的哲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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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整天我都没见着范笳,直到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他才出现。他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一本厚厚的《哈利波特》摊在讲台上,两个小时过去,连一页也没翻过。
有几次我抬头看他,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吓得我赶紧低头。没敢去理会他的反应。
中途范笳也绕全班巡视过几次,走到我桌边的时候停了停,我却鸵鸟的不敢抬头看他,生怕别人捕风捉影,最终绯闻事件女主角自报家门。他没勉强我,就这么走了过去。
放学的时候,天上竟然飘起了雪。我爸妈去吃喜酒了,今天没人来接我。我没带伞,只能拉高棉外套的领子,脑袋往里缩了缩,准备英勇地跑回家。一柄大伞遮在我头上,熟悉的气味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感觉范笳身上传来的热度。“周贤,你没带伞啊,我带你打吧。”范笳笑地温柔。
本来学生没带伞,老师帮忙撑一程无可厚非,坏就坏在我做贼心虚,生怕别人想歪。
猛地打了个激灵。我扫视一圈周围的同学,大家三三两两忙着拚伞,倒是没怎么留意我这边。我松了口气。
只是,这会没在意,过会儿也总会发现的。我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和范笳保持距离。
雨伞资源十分紧张,同学们基本上都是三四个人共用一把伞,说实在遮不到什么,倒是大家挤在一起,一路上嘻嘻哈哈地说笑,没那么冷就是了。
张琪和他同桌用一把伞,空位倒是有,可惜我没脸过去蹭。
范笳大概看出我一副想逃跑的样子,伸手把已然半个人冲出伞外的我拉了进来。我下意识抬头看他。他眉头皱得死紧,“周贤。”看了我好一会,他终于开口。
我心里正慌,我们班另两个女生突然冲过来,打断了范笳未出口的话。“范老师,也带我们撑个伞吧。”
范笳温和地对她们笑笑,点头道:“好,一起吧。”
范笳的伞不算小,可四个人却也是撑不下的。大家不可避免的挤在一起。我站在范笳右边,不好刻意换到左边去和那两个女生挤。混乱中我感觉到范笳空出的右手悄悄握住我垂放在身侧的左手。霎时间,血气直往脑子里冲。
我紧张地甩开他的手,向外弹出一大步。
气氛有点尴尬,还好那两个女生不明状况,调侃我道:“周贤你跑出去干嘛,玩雪中情啊。”
还雪中情呢,我这是在玩小命啊。
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身后适时传来郑爽的声音,“周贤,你没带伞?”
我回头一看,郑爽正一个人撑着把伞走过来。
救命稻草啊!天降甘霖啊!雪中送炭啊!
“郑爽,把你生物笔记借给我。”我一边编造借口,一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钻到郑爽伞下。相信我,我真不想说这么俗烂的台词。但是人紧张的时候词汇量会瞬间清零,基本逮着一句是一句,没时间仔细斟酌。
顿时,路上连连爆出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起哄声。
我没工夫介意大家起哄,两眼直直盯着地面,不敢去看范笳的反应。
就这样一路静静走着。郑爽走得慢,不一会就和大部队拉开了好些距离。
“周贤。”过了好一会,郑爽叫了我一声。
“嗯?”一路都没话讲,我不禁好奇他要跟我说什么。
“你不用担心,msn记录我帮你删了。”郑爽故意压低声音。
我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他,他说了什么?!
郑爽少见地笑了。“放心,我做了磁盘清理,那文件没得恢复了,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我心底一阵难言的感动。残余的理智却带出少许疑惑,不是我们班上课时间,他是怎么进去正大光明接触那台电脑的?
看出我的疑惑,郑爽笑得狡黠,“男生哪有不会爬窗子的。”
没有了关键证据,谣言就只能是无根的浮萍。等到日子久了,没了新意,自然会慢慢被人淡忘。
此时,我一颗心才算真正落地。
“谢谢。”我微笑着望着郑爽,真心道谢。
人,原来要共患难,才能培养出革命感情。
“我终于知道小楠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紧绷的弦突然一放松,大脑立刻不受控制,我稀里糊涂地就蹦出这么一句。
郑爽愣了一下,脸色很复杂,有伤痛,有失落,还有一丝叫人意外的绯红。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安静地走了好久,我以为会这么一直走下去,郑爽却开了口,“为什么?”
我一脸傻相,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说了什么不经大脑的蠢话。
“你这个人平时很闷,不怎么和别人玩在一起,好像只愿意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其实,身边人的困难和苦恼你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只要他们有需要,就会不顾一切伸出援手。”小楠又何尝不是这样?虽然嘴巴很毒,整天把我气的一蹦三丈高,其实心里比谁都柔软善良。
关于他和小楠的事情,我和郑爽一直心照不宣,从不曾摆上台面谈论过。这次,是第一次。
“谢谢你。”郑爽过了好久才说,“在我做了那么混账的事情后还愿意这样看待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气氛慢慢融洽,某人又开始蹬鼻子上脸,魔掌豪爽地拍在郑爽肩头堂而皇之地吃帅哥豆腐。“从哲学的高度来说,我们喜欢同一个人而又非情敌关系,在阶级上绝对不是对立的,应该保持良好的伙伴合作关系。(作者:汗,哲学就这点高度?苏格拉底死不瞑目啊。)再说,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你的大恩大德我辈子都没齿难忘,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吩咐,我立刻把詹晓楠五花大绑再扎个蝴蝶结双手奉上。”某人完全得意忘形。
听了我一番无厘头的话,郑爽笑出了声来。“每天看你和杨洋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我一直很羡慕。我总想,身边要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该多好。”
真是世事无绝对啊!我原以为只有我对帅哥有非分之想,原来我在帅哥的心目中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心中那杆严重倾斜了三年的天平终于平衡了。翻身农奴把歌唱: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其实,我心里有淡淡的感动。从高一入学第一眼见到郑爽开始,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和他也可以这么自在的相处。
这一路气氛很好,雪落在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冷了。直到郑爽哪壶不开提哪壶刹风景地问了句,“你和范老师的事情打算怎么办?”
某人立刻变身为一颗泄了气的皮球。“我也不知道。”
“你喜欢他吗?”郑爽考虑了一会儿才问。
“嗯。”虽然和花痴了三年的对象谈论这个问题有点尴尬,我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知道我的喜欢不如他的多,但我真的很努力在付出。”而且越来越喜欢。
郑爽理解地点点头,“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总有一方付出多一些,受的伤相对也重一些。”青春的脸庞却闪着不相协调的落寞和沧桑。
字字珠玑啊!到底是过来人。我立刻以一种瞻仰前辈的眼神望着郑爽。
“你真的很爱小楠对不对?”我试探地问。
顶着已知和未知的巨大压力,坚持要小楠留下孩子,这不只是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更是爱的表现。可最终因为小楠的顾虑而忍痛放弃那个也属于自己的新生命,放弃他们爱的结合体。郑爽心里得有多爱,才能义无反顾地这般选择。虽然在外人看来,怀孕,流产,退学,这些苦都是小楠在受。可是明明心痛欲死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只为了保护小楠远离流言的伤害,郑爽在他和小楠的爱情中,毅然选择了付出多也伤得更重的角色。这,是他爱的方式。
我犹记得秋日午后那一束灿烂犹如朝霞般的郁金香,还有那一首美得让人心碎的《悬崖菊》。
“他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生。我不敢说我有多爱她,可是这颗心已经满了,估计以后没法再装第二个人。”看着天空恣意飘落的雪花,郑爽眼神有些迷离。
看着他按在胸口的手,我忍不住眼眶一热。
“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放她走?”我问出那个在我心中纠结了很久的问题。
“我不得不承认,作为女生她面临的舆论压力要比我大得多。她心里放不开,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既然那是她的选择,我尊重她。强留下她只会令她不快乐。她伤心,我就更难过,何必呢?”郑爽幽幽地说。
“是留言就总有被人淡忘的一天,只要我心里不放弃,就不算真的放手。我们不会永远十七岁,等到能承担责任的那天,只要她还愿意,我心里的位置永远为她留着。其实,只要将分别当作是一种等待,放手就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鼻腔猛地划过一阵酸意。原来,这去与留、收与放之间还有如此高深的哲学。
“你们的事情,家里知道吗?”郑爽问。
“听说他和家里说了,但我爸妈还不知道。”尚且处于捕风捉影的阶段,我爸妈就已经把我禁足了,要是知道全部真相,我焉能有小命在?
而范笳那头的情形更是扑朔迷离。他告诉我和家里说开了,可是也没说家里什么态度,后续有什么发展。除了脸上的伤和韩美人的突然造访,似乎没有什么新情况。于理,我想不出他家人有赞成和接纳的理由,若然他家里反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拆散我们才对么?
顽皮的雪花滑进衣领,冷得我一阵哆嗦,没来由的,我觉得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