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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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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事太多」
「我不会戳破」
16.
“陆沉迟早会发现的。”
“或许已经发现了。”
路易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语气平淡得像在寒暄午后的天气。
他的注意力都在手边的几份策划案上。
厚厚的一叠。
是你和他定婚典礼的策划案。
路易斯蹙着眉,时不时又拿起笔改改划划,显然对内容不太满意。
他要给你最好的。
再者。
目的达成,早一些或晚一些被对方察觉,都无关紧要了。
对他构不成威胁。
“若真是这样,那几个人性命不保。”
“落在陆沉手里,必定没有存活的可能。”
“他们可以祈求幸运之神降下福祉。”
路易斯随口敷衍着。
他懒得去猜对方处决背叛者的方式。
血族的手段,不会让人死得太容易就是了。
“二公子明知道他们的下场,却依旧不改计划。”
“这心啊,狠得可以。”
“是他们对自己心狠。”
“从一开始我就讲清了危险。当然,也许诺了足够多的好处。最重要的,是我给了他们选择。”
“不是命令,更不是威胁。”
“可最后,每个人都选择以命相博,来换取更想要的东西。”
“哈哈。说得好。”
“雷德家族的下任家主,二公子当之无愧。”
“够了。”
“谈谈正事吧。”
路易斯看了看时间,想尽快结束这无意义的对话。
你午睡该醒了,他要去陪你。
“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会字字不差地记下来的。”
“你们打算在晚宴那天动手,我不会阻止。”
“但是,绝不能伤了我未来的夫人。”
“无论她想做什么。”
“看来传闻是真的。”
“二公子连更改血脉这种酷刑都甘愿忍受,果然是为…”
“你的话太多了。”
路易斯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
抬眸之间,眼中是凌厉冷然的怒色,以及让人不寒而栗的丝丝杀意。
“不要打她的主意。”
“永远。”
17.
“怎么从卧室跑到这里来了,露台风大。”
小老外拿过一条羊绒毯,边说着边给你盖在身上。
你瞥了一眼。
小狗图案。
应该是他买的,还怪有童心。
你伸了伸手,要小老外拉你起来。
他却装作没看懂的样子,又坐回你身边,把你抱进了怀里。
你觉得小老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了。
一气呵成。
没丁点卡顿。
“要抱对吧。”
“我明白我明白,不说我也明白。”
小老外低声念着,一句一句,皆像是引人耽溺的诱哄。
也许意识还有些恍惚,让你顾不得凶他。
或者说,习惯才是更为可怕的存在。
潜移默化地、不经意地,影响着所有。
将回忆抹除,又将曾经以为的温柔偏爱蚕食殆尽。
“你怎么知道我几点睡醒?”
“会有人告诉我的。”
没说什么心有灵犀,也没宣称他与你默契满分。
小老外倒是格外坦诚。
“给辛苦费了吗?”
“给了。”
“下次直接给我。”
“我亲自告诉你,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好。”
小老外闷闷地笑着,把你圈得更紧了些。
“我们早点结婚好不好。”
“我的都给你。”
“结结结。”
你已经习惯这样回他。
如同真的给出了确定的答案,而不是像以往一样随意应付着。
你感觉小老外笑得更开心了,被你贴着的胸腔都在隐隐颤动。
困意消散,你想起下周的行程。
你故意选了那天。
你清楚会发生什么。
能够探听到的,从来都不是秘密。
你半垂着眼眸,目光落向环在你身前的手臂上。
依旧是剪裁得体的衬衫。
但你见过层层之下那些被遮挡起的伤痕。
选礼服的那次。
你开了口——
“路易斯。”
“你会动手吗?”
“我说过,你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小老外太过了解你的心思。
似乎不管怎样,他都愿意给你无条件的许诺。
气氛变得凝滞之前,你转了话题。
“以后不能随便抱我。”
“我拒绝。”
“大骗子!刚刚还说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些不行。”
“那你把请回去的大师送走,他们整天净给你出馊主意,都把你教坏了。”
“不是他们教的。”
带着笑意的话语贴在耳畔落下,之后便是愈渐灼热的气息。
“想亲你,也不是他们教的。”
露台上起了风。
可你清晰地听到了每一声心跳,每一个字音。
微凉的手掌拢过你的指尖,一点点摩挲,又小心地攥进掌心。
他问——
“晚宴用蓝钻好吗?”
“嗯?”
“红色那套,镶嵌的主钻不够大。”
光线透过云层,骤然变得闪耀。
你看着他的眼睛。
“我喜欢蓝色。”
18.
陆沉知道。
自己是个在葬礼上都挤不出眼泪的人。
他很难想象有什么悲欢的场合,可以让他从心底拿出那点仅存的情感。
直至。
遇到你。
始于欺骗的有意接近,变成了无法自控的真心倾付。
陆沉把仅存的情感都给了你。
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比他以为的,还要爱你。
陆沉幻想着你只是生气了,只是任性着作出分手的决定。
甚至宁愿这是一场她逃他追的滥俗戏码。
他幻想过后,终于认清现实了。
你回到了光启。
你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
即将与你订婚的男人。
派遣出的人手传回了几张不算清晰的照片,可每一张都令陆沉觉得刺目不已。
画面中的你,眼睛里没有疏离,也没有抗拒,全然是对那个男人的纵容。
你纵容着你们之间的亲密。
你笑得很开心。
陆沉想,你好像不再爱他了。
念头生出的一瞬间,无形的锋利尖刺便横亘而起,密密匝匝地将他围绕。
刺穿皮肤,割断血管,再一息不停地侵蚀至更深处。
陆沉第一次饱尝到了痛意。
肆虐的、无休止的。
是血族厮杀下那些淋漓狰狞的伤口都不曾带给他的痛意。
而与此相伴的,还有另一种尖锐的情绪。
妒忌。
其他人不该站在你的身边。
更不该,和你那样亲密。
刻在血族骨血之中的暴虐渐渐占据了上风,恶劣的自私被不断放大。
陆沉无法再装作冷静自持,平静的表象下是即将失控的扭曲爱意。
他不想和你分开。
任何方式都好。
就算是,需要他亲手施加囚笼桎梏。
陆沉去见了你。
他知晓你所在的酒店,知晓到具体是哪一间。
陆沉预想过你的反应。
并且准备了你避而不见后的借口,以及让你心软的说辞。
周密无懈。
他越来越像为达目的用尽手段的血族。
还好,你没有抵触他的到访。
偌大的套房,诸多区域,偏是块男士腕表出现在了会客厅的矮桌之上。
寻不出半点刻意的痕迹。
仿佛只是被人取下后,随手放在了那里。
自然无比。
但又,显眼极了。
表盘中宝石熠熠,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陆沉没办法假装看不到。
就像是那封蹊跷出现的档案袋。
又一次。
向他昭示着,挑衅着。
陆沉压下眼底的深暗,和从前一样,耐心地哄你。
“我很想小姑娘,也很担心。”
“一些不应发生的事,可以允许我拥有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只要小姑娘愿意听,让我怎么做、怎么补偿都可以。”
“家里备下了小姑娘喜欢的食材,会请新主厨烹饪。先和我回去好吗?”
可他得到的回应,却是——
“陆沉。”
“我们已经分手了。”
19.
你见到了陆沉。
比计划的要早一些。
你以为你们的见面仅限于晚宴那日。
他主动来找你,确实是意料之外。
毕竟,你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陆沉费心思的地方。
你选择住在酒店,有意回避着记忆里的一切。
看不到,也就想不起来了。
睹物思人的相反面,你执行得彻底。
房间门外站着熟悉的身影。
某一时刻,混乱的心跳下,你体会到了莫名的窒息感。
是情绪的骤然反扑。
被压缩深埋的甜腻过往,尚未分崩离析的那部分,急不可待着重新侵占起所有感官。
你无法控制。
四目相对。
你来不及藏好眼里的情绪。
但你觉得,其中应该是没有难过的。
陆沉在你身边坐下,一如往常般,亲昵地牵起你的手。
似乎是怕你抗拒,他不太敢用力,只虚虚拢着。
多了几分克制。
你任由陆沉做着这些。
你感到好奇。
他还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
“小姑娘。”
陆沉开口哄你。
用着温柔至极的语气,展露着只对你的笑容。
错觉般的。
好像一切都没变,好像你与他之间从未有过裂痕。
你在陆沉眼中看到了比以往更加浓郁的爱意。
浓郁得仿佛要将你束缚囚禁。
你不禁感慨起陆沉演技的高明。
“我们已经分手了。”
意思是,他不必如此。
而你,也不需要任何解释。
“我没有答应。”
“不要急着推开我,好吗?”
“也…不要讨厌我。”
你没有再去看陆沉的眼睛。
但他隐忍的声线中,竟带了些许祈求。
你想,也许是你听错了。
“陆沉。”
“我要订婚了。”
“和别人。”
…
陆沉离开了。
他不想将你逼迫得太紧。
而那句——
“小姑娘可以把我当作能够依赖的好朋友,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不过是他又一次的谎言,是以退为进的卑劣手段。
好朋友。
不是他要的位置。
对于你,陆沉永远不会放手。
甚至。
为达目的,他还可以更卑劣一些。
比如,抹除掉不应有的存在。
“路易斯…”
“雷德家族的二公子。”
20.
“在这里等我。”
你勾了勾小老外的手指,轻声叮嘱着。
“不要。”
“我保证会回来。”
你给出了承诺。
你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小老外捏着你作乱的指尖,又握住你的手腕,眼中的占有欲一寸一寸侵略开来。
已是毫不遮掩。
“不许再逃走。”
他说。
你点点头,答应了。
小老外没再阻拦,只是替你拨正了腕间的蓝钻宽镯。
十分仔细。
下一刻,似是觉察到了什么。
小老外忽然俯身靠近,唇瓣贴着你的脸侧,如同耳鬓厮磨般。
“我这么听话,记得要给我奖励。”
你笑着说好。
而等你离开之后,一直在高处注视的视线才堪堪收回。
相称的礼服。
相配的珠宝。
宛若成双之合。
陆沉看着你们过于亲密的模样,红眸中是愈发冷冽的深暗。
——订婚。
陆沉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反反复复地辨别着语句中的细微。
你说出口的时候,表情里没有勉强。
你不想终止婚约,你似乎已经接受了那个男人。
可是,他的小兔子怎么能接受别人。
你本该只属于他。
锋利的尖刺钻入了心脏。
莫大的痛意再次倾覆而来。
陆沉忍受着,也尽然接受着。
事情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陆沉意识到,又有一些东西要脱离他的掌控。
但幸好,他可以遏止这些错误。
万甄的晚宴还在进行。
觥筹交错间,波谲云诡。
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下,藏满鬼蜮伎俩,各方皆在等待时机。
蠕蠕欲动。
你也一样。
“去找陆沉,盯着他。”
“是,小姐。”
得到命令的人影诺声应道。
随后便又隐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不曾出现。
四周静谧,夜幕上缀了大片云层。
你想,是个阴雨天就好了。
与此。
“早就听闻陆先生兴趣广泛。”
“原来不仅喜欢偷拍,还喜欢偷窥。”
“陆某惭愧。”
“若论不齿的手段,二公子倒也不遑多让。”
陆沉边说着,边意有所指地瞥过了自己佩戴的腕表。
“我觉得陆先生应该感谢我才对。”
“确实。”
“多亏了二公子,陆某才能将那些不听话的狗处理干净。”
“她选了我。”
“陆某认为,二公子不如先等等看。”
“看看今夜过后,她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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