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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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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为爱守着秘密」
「而我为你守着回忆」
11.
陆沉脚下是血色的地毯。
同这里诸多装饰一样。
金钱换来奢靡的表象,将腐朽溃烂的内里粉饰簇新,又将恶浊遮掩完全。
陆沉一步步走来,没有表露渴求,似乎只是依循惯例现身这盛宴之场。
空气中充溢着黏腻的艳甜,拙劣地引诱着他,想要将他一同拉入沉沦的深渊。
永不得逃离。
猩红的酒浆倾倒,裸露的雪白肌肤被点点浸染。
而待某个得以允许的时刻,交叠纠缠的肢体会迎来更为猩红的浓稠。
是糜乱欢愉的起点。
陆沉驻足在宴会的中心。
他看着做出匍匐姿态的众人,看着他们向自己展现最为虔诚的祈求。
陆沉抬了抬眼,不耐、轻蔑、掌控。
顷刻间嘈杂止歇,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肮脏的欲望被填满。
等待陆氏告诉他们,可以享乐。
“请用,各位。”
不存丝毫温度的声音宣布了盛宴的开始。
随之,殷红涌现。
鲜血勾连起濡湿的底色,无节制地交抵融汇,紧接着又洒在本就暗冗的地毯之上。
看不出半点突兀的印痕。
如同用幻境构造出不会减少的食物一般,皆是维持荒谬体面的可笑伎俩。
自欺欺人。
陆沉厌恶血族,甚至也厌恶着自己。
自诩高贵,却是更为卑劣的存在。
可他仍旧逃脱不了。
仍旧困于囚笼。
像被施加下无法开解的诅咒,一遍又一遍。
经年累月,早已成为桎梏。
离去时,陆沉瞥过长桌上放置的半生肉块,他想到了那头叫做“奥尔加”的宠物牛。
它被杀死,被制成新年宴会上的一道菜肴。
它的主人小斯米尔诺夫吃光了全部。
并且,是吃得最酣畅淋漓的那一个。
而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场不得不接受的规训。
是血族无可更改的法则。
——除了族群,不应对其他事物产生感情。
陆沉毫不意外小斯米尔诺夫的做法。
在无路可走的绝境,只能选择扭曲的爱意。
扭曲着把它融进自己的骨血,从此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陆沉想,他应该也会如此。
或许更甚。
12.
陆沉对你隐瞒了很多。
他清楚地知道所谓的巧合、默契,甚至偶遇,都是用谎言换来的。
是精心勾画的美景幻象。
是他有意地接近。
掺杂了利益与谋算的感情并不单纯,本应是图求回报的骗局,他却交付了真心。
陆沉以为他可以操纵理智,不沉湎情爱。
也以为他可以随时抽身而退,不被心绪牵绊左右。
他高估了自己。
陆沉从不和你讲血族的厮杀。
绝口不提那些残肢遍地、森森白骨。
他只愿你远离一切不堪,永远生活在他所筑垒的世界之中。
他的欺骗也好,血族的肮脏也罢。
他不想泄露半点。
他在害怕。
害怕你不再爱他。
陆沉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他从未想过,为着另一个人他竟会难以自控地患得患失。
客死异乡曾是陆沉的心愿。
自幼时起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再对爱意、真心这类在他看来遥不可及的词汇抱有幻想。
但后来。
因为你,所有都改变了。
陆沉爱你。
他要那些美好童话里所描写的结尾。
长长久久。
至死不渝。
陆沉也感到后悔。
他应当更谨慎一些,又或者早该对你剖白全部。
撕裂皮肉,挖出腑脏。
将所有难堪毫无保留地展露,就算是恨意,他也要将你强行留下。
可是,意外突生。
扰乱了陆沉的计划。
那些不愿让你知晓的隐秘,蹊跷地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时机极佳,偏是他分身乏术的时候。
是明牌。
也是阳谋。
向他昭示着,挑衅着。
与此,陆沉更是不曾想到,你会离开得那般彻底,不给他留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就算是当面质问他,对他发脾气也好。
可你没有。
什么都没有。
而在意识到绝不允许自己失去你的那一刻,陆沉就已经决定不择手段。
血族一向卑劣。
不是吗?
13.
豢养的獒犬派上了用场。
撕咬的啃噬声传来。
连续不断,清晰无比。
伴随着的,是凄厉的哀嚎、求饶。
但很快就减弱下去,再也听不见丁点声息。
周遭只剩兽类的低吼。
“处理得干净些。”
陆沉的语气格外平静,仿佛只是交待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对陆沉来说,的确是小事。
已经没有什么场景能够使他触目。
由试炼起始,多年争斗厮杀,早就逼迫着陆沉习以为常。
甚至,装作的麻木也愈渐成真。
镜片后的红眸带有不同往日的深暗,像是聚集着无尽阴翳。
陆沉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衬衫的袖扣,神色没有半分动容。
他今天亲自来这一趟,无非是怒意难消。
现在的陆沉并不总是理智冷静的,也无法做到事事权衡利弊。
因为,你在那些得失瞻顾之外。
与你有关的,陆沉从不权衡。
云层低垂,海风裹挟起大片的湿气。
是雷雨将至的前兆。
陆沉关闭了车窗。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先回万甄。”
“好的,少爷。”
车子驶离。
陆沉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
高崖下的海底是令人畏惧的终结。
也是他为背叛者选定的葬身处。
这二十几年,陆沉做尽了别人手里的刀。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随着肃清的推进,只要再扫除一些障碍,他就可以完全掌控陆氏。
继而,他会站在血族的顶端。
然后,将其摧毁。
没有人能够阻拦。
如此,陆沉才可以安稳地拥有你。
不会让你面临任何危险,更不会让你有离开的可能。
屏幕转亮,手机提示着几条新消息。
解锁下的背景,陆沉换成了你与他的合照。
你还是笑得很开心,而陆沉只满眼温柔地望着你。
派遣出的人手终于有了进展。
不算太慢。
陆沉看完回复,眉宇间的冷漠荡然无存,眸光中的深暗也转而变得柔和起来。
——抓到你了。
——我的,小兔子。
14.
《豪门工作禁忌(精装修订版附赠课程)》
《顶尖驾驶者的自我修养》
《贴脸教你应变突发状况》
雷德家的司机现在非常庆幸。
庆幸自己买了这些书,并且仔仔细细地看完了。
他的工作是负责二公子一人的出行。
可听闻二公子将要订婚后,他觉得极有必要拓展自己的业务面。
所以他努力了亿下。
事实证明努力没有白费。
按照书上教的,现在这不就遇到了吗。
他信心十足。
他手疾眼快,他一键转换。
你看着被启动的变色玻璃,怔了片刻,而后心底划过一丝了然。
小老外对你黏黏糊糊的样子,任谁瞧了都会多想。
难怪呢。
“司机很不错。”
你的坏心眼又压不住了。
“怎么了?”
小老外的语气里带了点困惑。
“你是不是想要!”
你凑近小老外,故意凶他。
“什么?”
被你凶完,小老外更困惑了。
“说,想不想要。”
“在这里?”
小老外看到封闭起来的后排座舱,好像明白了什么。
立时,整张脸都红透了,耳朵也红。
“对。”
你点点头。
“我…我觉得换一个地方比较好。”
小老外磕磕绊绊地回着你的话。
泛起的潮红漫至了颈侧。
可他又神色认真地与你对视,眼中有欣喜、有期待,但更多的是在确认你的心意。
“就在这里。”
“没人会听见。”
你边说着边指了指已经开启的变色玻璃。
“我们换个地方好吗?”
“不好。说你想要,快说。”
“我想要。”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你一副“好吧好吧,我就勉为其难配合你一下吧”的表情,然后——
梆梆两个大肘击。
小老外人都傻了。
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在一旁笑得无辜。
小老外闭了闭眼,缓了好久,又趁你不注意时悄悄换了个坐姿。
深藏的情绪缓缓浮现,目光灼灼。
你不知道的是,他确实想要。
想要你。
想要很久了。
小老外倾身面向你,越靠越近,直至那双碧蓝的眼眸里有着你清晰可见的身影。
呼吸交错,他问——
“想不想要?”
“想。”
“快开始吧,迫不及待了,抓心挠肝了。”
呵,还打算套路你。
你直接一个小连招触发,堵掉他的后路。
“好。”
小老外挑了挑眉,唇角勾起明晃晃的笑意。
说完之后,他将你抱起来放在腿上,双臂一揽,又圈在了怀里。
诶?
很好,轮到你傻眼了。
你半天说不出话。
你愣愣地看着小老外。
他的脸更红了,但你觉得他早就学坏了。
“可以牵手吗?”
“牵手就太暧昧了吧…”
你大概又开始语无伦次了。
“这样啊。那可以亲亲吗?”
“不太行吧…”
“我很行。”
“放我下来!”
“不放,是你说想要的。”
“马上回家,马上马上。”
你开始耍赖,想着办法减短时间。
“好。”
小老外摁下与司机对话的按键,“开快一些。”
他捏了捏你的指尖,又问——
“那回家以后,还想要吗?”
15.
路易斯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将将五岁的样子。
胆子挺大。
一个人在花园里宰了只兔子。
他跑丢的宠物兔。
他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这是独属于你和他的秘密。
那天是家族之间的拜访,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可他知道原因,知道你做了什么。
这让他觉得开心。
你的家族只应允与继任家主之人进行联姻。
从无更改的余地。
而他,是雷德家的二公子。
他想,总会有办法的。
只要他的血脉强过他的兄长。
教廷给了他想要的,他也会支付对等的筹码。
很公平。
教廷容不下血族。
他是最为锋利的刀。
他记不清经历了多少次炼狱。
只记得割下血族头颅时,喷薄出的鲜血肮脏得让他反胃。
他改成了剜出心脏。
整颗剥离。
可是,血也没有变少很多。
总之都是一样的恶心。
他会去见你。
绝大多数是远远地看着。
他不想让你知道。
他觉得应该再等等,等他拿到和你在一起的资格。
幻惑之瞳。
血族里最为强大的天赋。
那一次,教廷死了很多人。
他活了下来,却是重伤。
也是那一次,让他间隔了很久才能去见你。
他如愿得到了继任家主之位的资格。
他想,他终于可以拥有你了。
可是,你怎么会逃跑呢。
外面是那么危险。
那只宠物兔不就是因为逃跑,才被你捉到的吗。
你遇见陆沉,你们在一起了。
血族。
幻惑之瞳。
没关系,他会让你回来的。
不过是多费些手段。
他了解你。
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达成目的。
现在看来,确实奏效。
也许是巧合。
选定联姻对象的时候,你直接挑了他。
这让他更开心了。
他听说你喜欢他的生日,觉得数字很吉利。
他改了身高。
从一八九改成一八八。
他几乎每天都去陪你。
除非从教廷脱不开身。
你喜欢逗他。
可当他露出点真面目,你又会害羞得不行。
用你教给他的话说,叫人菜瘾大。
他不着急。
他有很多耐心。
反正也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现在。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而他。
只需要在你身边演好一只无害的兔子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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