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7、衷肠

　　“我说得也不太对，”徐白来到他面前，“林藏，我知道你好像更喜欢独处，我也很欣赏你的性格，随遇而安，对任何人都礼貌，更不会让任何人难堪。可是我想说，如果你遇到什么难事了，让我帮忙，不是在麻烦我，我也丝毫不会觉得麻烦，只会感到特别满足，特有成就感。”
　　“班长……”林藏看见他眼里的难安。

　　“嗯，”徐白点头，“那么大的温差，这里的水又冰得刺骨，你怎么能洗冷水澡！”
　　这语气……不是指责，而是愧疚。
　　林藏愣了一下：“班长……对不起啊，我不怎么喜欢麻烦别人。”
　　“没有麻烦，你也用不着跟我道歉，你最应该道歉的……”徐白说，“是你自己！”
　　林藏彻底愣住，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徐白，还微不可查地抠几下手指，看起来有些局促。

　　徐白语重心长地说：“39度多，你还不和我说，如果不是上课的时候发现你睡着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撑到什么时候，又能……”
　　他叹了一口气。

　　“班长，我一般自己能扛过去的。”林藏说。
　　“那得多难受！”
　　“啊？”

　　徐白望了眼天空，黑沉沉的。低头，他看着林藏，对方站在灯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对方只有咫尺之遥，他却总感觉眼前这道身影离他特别遥远，好像和他隔了无数光年，不止！
　　他的鼻子酸了一下：“林藏，答应我，下次如果没热水，就敲几下门，我去楼道帮你接，别再洗冷水澡了。”
　　林藏心里一暖，随即而来的，是一股酸涩。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么一个冷淡的人能遇到这么全心全意对待他的班长。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做不好也不愿麻烦别人，而现在却有一个人告诉他——你所认为麻烦的事，来找我，是对我的一种肯定。
　　何德何能啊！
　　他想。

　　徐白：“给我一个对你好的机会，可以么？”
　　望着他的脸，眼色无比真挚，林藏不忍拒绝，艰涩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入校以来的种种，带给他快乐最多的，是徐白；带给他温暖最多的，也是徐白；带给他感动最多的，还是徐白……徐白……徐白……徐白……
　　也许，班长将会让我永生难忘了！
　　他想。

　　徐白总算笑了笑，拍他一下，轻声说：“我可能话说重了，你别难过。”
　　“没难过，”林藏突然转移话题，“对了，班长，你是故意唱跑调的吗？”
　　“哈哈哈哈哈……”徐白狂笑。
　　林藏：“……”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寝室走，影子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进寝室，徐白洗了澡，洗好衣服，把衣服挂杆上，进寝室，一个庞然大物映入他眼中。
　　鬼啊！！
　　他被吓得连连后退，扒拉住门把手才勉强站稳。

　　定睛一看，原来是林藏！准确地说，是套在被子里的林藏。
　　徐白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俯身，冲被子里的林藏说：
　　“林藏，你人其实不用进去的。”
　　“啊？”林藏闷在被子里，声音模模糊糊的。
　　徐白加大音量：“我说，你可以出来套。”

　　林藏在被子里拱半天，看见拉链，下意识拉上。
　　傻杯！我拉拉链自己不就被捂了么？！
　　他强烈抨击自己，很快，拉链被人拉开。抬眼，他对上徐白的目光，目光中隐隐约约有笑意。
　　“……”

　　徐白背过身去，肩膀却一直抖，好像一直压抑着什么。
　　目睹一切的方柯笑出声来，安歌也声音极低地笑着。
　　林藏：“……”靠！丢脸丢大了！！

　　正在床上写作业的齐凯放下笔，听见他们的笑声，一脸不解，无比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突然笑了？”
　　谁也不吱声，只顾着笑。

　　齐凯更好奇了，知道最早的笑声从徐白那里传来，便下床。
　　一下床，就看见被被套裹着的林藏。
　　难道？

　　真是丢人！
　　林藏匆匆出被套，却被缠得更紧，还踉跄了一下。
　　徐白及时扶住他，说了声：“套进被子里的人！”
　　“哈哈哈哈……”全寝室大笑。

　　装在套子里的人——套进被子里的人！
　　虽然丢人，但林藏不得不承认，徐白吐槽得很棒。

　　笑够了，徐白看着林藏，淡声问：“林藏，你是不是没套过被子？”
　　“嗯，”林藏点头，“我第一次住校，以前没套过。”
　　“这样！”徐白若有所思，“你出来吧，我帮你。”
　　“嗯？”林藏问，“套被子人不用进被子么？”
　　话音刚落，几个室友已经笑到不行。

　　徐白说：“不用进被子。”
　　“哦！”林藏下床，有些迷糊。
　　徐白一边给他套被子，一边冲他说：“你让我想到傻婆婆缝被子的故事。”
　　“哈哈哈哈……”齐凯差点儿笑趴下，其他人也差不多。

　　“？？”林藏一脸迷惑，“那是什么？”
　　徐白：“有一个老婆婆在床上缝被子，结果把自己缝进被子里了！”
　　林藏：“……”

　　*
　　快月考了，时间变得十分宝贵，徐白上课下课都守在椅子上，看书写题，睡觉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晚，总是在阳台旁的自习室学到很晚才回寝室睡觉。
　　林藏被他的刻苦影响，也比平时努力很多。

　　再一次地，下了课，徐白向林藏请教数学题。
　　林藏立马答应，接过他的工具，作图、计算，全神贯注。
　　很快解了这道题。

　　错眼看徐白，林藏说：“这道题很难，它难在很多步骤都需要转化，就连题目也得变通一下……”

　　听完这种方法，徐白有些迷糊。林藏换了种方法，耐心给他讲解。
　　林藏问：“懂了么？”
　　徐白笑了一下。这笑容很清澈，简单地说，就是懵！还透露着一股愚蠢。

　　庄南忍不住回头，气急地说：“你这只笨猪，我都懂了，你还不懂！”
　　徐白用锤子敲他一下：“干什么？！又没让你给我讲！”
　　“哼——”庄南喘着粗气，气冲冲地他说，“你这只笨猪，你真是消耗人家林藏的耐心。”

　　乍地，庄南脸色一变，笑得无比亲和地冲林藏说：“林藏啊，你休息一下，让我来给徐黑这只猪讲。”
　　“……啧！”徐白又敲他一下，“怎么说话呢你？”
　　庄南对他的话不理不睬，只是拿起对方桌上的纸和笔，冲徐白说：“听好了，猪！”
　　“好好好。”徐白趁机又敲他几下，再把锤子藏进林藏桌盒，笑看着他。
　　庄南：“……”

　　林藏静静地坐着，看着庄南一边恶狠狠地吐槽徐白，一边画图。
　　“这里，ac等于7。”
　　“怎么得的？”
　　“题目告诉的。”
　　“哦！”
　　“……”

　　“到这里，是1/2。”
　　“为什么？”
　　“sin30°”
　　“哦！”
　　“……”

　　“还有这里，为什么是30？”
　　“这里，这个图和这个图相似。比一下就出来了。”
　　“哦。”

　　“徐黑，你这只猪！猪！！”庄南表现得非常无语，却不错过徐白的每一个疑问、每一道质疑。
　　讲到最后，他终于崩溃了。
　　抬头，却看见徐白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嘴角还微微上扬。

　　“徐！黑——”庄南咬牙切齿地喊。
　　“怎么了？”徐白故作正经，一脸无辜地问。
　　林藏闷声笑着。
　　这演技……

　　放下笔，庄南从林藏那里求了锤子，转身，徐白已经跑外面去了，出后门前还不忘挑衅他。
　　林藏笑到直不起腰，趴在桌上。
　　班长好像真的只打算活一天！
　　他想。

　　林藏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再次进教室时，庄南一个劲地求徐白，而徐白一脸无语地望着对方。
　　怎么颠倒了？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注视两人。

　　徐白坐在椅子上，刚去拿笔，笔就被庄南拨开。他恨恨地盯着庄南，又把脸别到一边。无比决绝。

　　靠！这怎么……有点做作。
　　林藏低笑，却又忍不住一直盯着对方。

　　“班长，班长！我错了。”庄南试探性地拉了一下徐白的胳膊。

　　靠！好油腻！
　　林藏短暂把脸撇到一边，又转回来。

　　徐白仰头，呼了一口气。
　　“班长，你看看我。”庄南说。
　　徐白双眼失焦地看他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林藏顿时肃然起敬。
　　这演技……很多演员都达不到吧！

　　庄南凑到徐白眼前，问：“借给我，行不行？”
　　徐白只望着远方，并不看他。

　　庄南咳了一下：“我给你唱情歌，唱得好你就借我。”
　　“……”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庄南对着徐白，轻咳一声，开始唱，“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

　　这首歌原来是这么唱的！
　　林藏心里震了一下。他瞥一眼徐白。
　　不该怀疑班长不是音痴的……

　　庄南：“连日落也看作，看作，看作”
　　断断续续半天，把林藏卡笑了。

　　这时，徐白回头，唱：“唇印～～↓”
　　“哈哈哈哈……”林藏彻底忍不住了。
　　搞笑歌手……

　　徐白的歌声有种魔力，无比让人难忘，一直到上课，林藏都感觉自己耳边还飘荡着对方的歌声。如果徐白唱得好听也就算了，偏偏徐白唱得特别好笑，让他很想笑。
　　数学老师华九章的视线扫过来时，他还在笑。他一秒正色，却半秒破功，紧咬牙关才没笑得太大声，但窸窸窣窣的笑声落在整间教室。
　　“不好意思！”他拿起试卷，自觉走到后面站着。

　　“林藏，谈恋爱了？这么高兴？！”华九章打趣道。
　　“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爆笑。

　　“没有。”林藏说。话语里却带着笑。
　　彼时，徐白又回头看他一眼，他更忍不住了。

　　我靠！
　　林藏赶紧用试卷挡住脸：“不好意思。”
　　声音里却夹杂着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又是一阵大笑。
　　华九章也难得没有忍住，想板书，手却笑到一直抖。他转头，冲林藏说：
　　“你上来，把这道题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