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6、信仰

　　再次睁眼，林藏对上的，是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凉气侵袭，他本能地扫一眼窗外，白色窗帘正随风飘扬。
　　“诶？！”
　　他闭了一下眼，又狠狠睁开，对上的却还是天花板。
　　“不对！”他一拍脑袋。
　　我不是睡下床么？？
　　怎么……

　　“感觉好点没？”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
　　“嗯？”林藏偏头，对上眼下乌青、脸色有些苍白的徐白。
　　他不明所以。
　　为什么他会在医院？为什么班长也在？

　　徐白伸手，摸了一下林藏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区别不大！
　　天知道，上课时林藏烧晕过去的那一刻，他有多害怕，脸色一瞬间惨白，仿佛心脏都停止，不再跳动。

　　“班长，谢谢你啊！”林藏缓缓起身，余光一瞥，看见桌上有一个枕头，还有几本书。
　　该不会班长？
　　徐白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平静地笑了一下，说：“没有。”

　　“啊？”林藏有些错愕。
　　徐白说：“我回寝室睡的，枕头是校医院里的。”
　　“嗯！”林藏拍一下脑袋，似乎想把里面的残留杂物拍出去一样，力道并不轻。

　　徐白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头还疼？”
　　林藏怔住，又抓住徐白手腕，若无其事地退开：“……还好，不怎么疼。”
　　他总觉得徐白看他的样子不对劲，好像太在意他了，但又总感觉这份在意里藏着一份隐秘的苦痛。

　　他望着徐白，问：“班长，你交过男朋友么？”
　　“……！！”徐白懵住，迟疑好几秒才说，“没……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林藏的声音有些哑。
　　徐白轻叹一声，去叫了校医过来。

　　办出院手续后，徐白和林藏一起出医院，去了操场，下一节课是体育。

　　到了操场，清点完人数，体育老师李青乐让同学们做游戏——《贴人》。
　　同学们自觉围成一圈，蹲在地上。隔着林藏，徐白伸出“肮脏之手”，拍了庄南一下。
　　“啪！”徐白反手摸一下背，被打得有些懵，冲庄南说，“林藏打的。”
　　林藏：“……”又是我？
　　庄南冷不丁白了徐白一眼，完全不信他。

　　李青乐：“先来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跑。”
　　江力：“我追。”
　　徐白：“我跑。”
　　两道声音近乎重叠。这超高的默契让其他人愣了一下，又很快笑了笑。

　　徐白冲林藏笑了一下，拍了拍对方，狡猾地说:“等会儿我只贴你。”
　　林藏：“……嗯。”

　　正式开始！
　　江力像是在牢笼里压抑太久的狮子总算破除樊笼，逮着猎物就追，不仅速度快，还特别猛，所过之处，凉风四起，地上的烟尘也被扬起来。
　　“我去！”徐白吓了一跳，拔腿就跑，鞋还在地上“嗤”了一下，打转一圈，背影仓皇。
　　同学们被逗笑。

　　路过齐凯，徐白突然坏笑，再次伸出“肮脏之手”，打他一下，又云淡风轻跑走。
　　齐凯猛地揍方柯一拳：“就你最皮！”
　　方柯忙说：“对不起。”
　　知道真相的其他人大笑。
　　也就你这么宠班长！

　　林藏怔了一下，扫一眼意气风发的徐白，再扫一眼不断对徐白发射爱心的方柯，目光呆滞片刻，又扬一下眉。
　　这两人……关系真好！
　　他想。

　　总算快到林藏身边，徐白笑了笑，正准备去林藏前面，江力却猛地加速，吓得他赶紧跑，左脚还险些儿踩到右脚，跑得踉踉跄跄，走位歪来斜去。那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样子，把林藏逗乐，也惹得其他人狂笑不止。

　　两人又快跑一圈，速度才稍微降下来。
　　徐白趁机跑到林藏面前，林藏迅速起身，江力紧追不舍。

　　贴谁好呢？
　　林藏一边跑，一边扫视全班，陷入思考。班上跟他熟的人不多，最熟的是徐白，他本想贴徐白，但想到徐白刚才被贴那么多次，现在还气喘吁吁，便还是算了。

　　最终，林藏跑到安歌面前。
　　安歌满眼惊讶，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抓了！
　　江力立马转身，蹲到庄南面前。庄南起身，赶紧跑。

　　安歌愣愣地站着。
　　徐白回头，冲他一笑：“去追庄南。”
　　“嗯嗯，”安歌总算弄懂规则，跑了半步，又冲徐白说，“谢谢！”
　　然后匆匆追人去了！
　　徐白冲他招手，笑着：“……好可爱！”

　　庄南跑了两圈，蹲在夏婷面前，夏婷冷不丁瞥他一眼，
　　“！！”庄南面色一变，连忙起身，站起来时还打了个跌。
　　“嗖——”夏婷却先一步跑了。
　　“……”庄南哑口无言。

　　冤家啊！
　　同学们抚掌大笑。

　　几个回合下来，郑英追捕，林念变成被捕者。
　　林念跑了好一会儿，最后犹犹豫豫，不知道贴谁。
　　三圈下来，她还没贴到人。
　　出局！

　　游戏继续。
　　徐白看了眼林念，很快，又被方柯贴。
　　他迅速起身，立马逃跑。跑了一圈，贴在元漫面前。
　　元漫飞速逃跑，贴了林默。

　　又过了几个回合。
　　出局的人多了夏婷、于墨。

　　最后一局。
　　李青乐：“最后一分钟，最终是追逐者的人接受惩罚。”
　　大家瞬间紧张，某些内向的人心提到嗓子眼儿。

　　林藏被贴，匆匆起身，赶紧跑。
　　徐白怎么也追不上，停下，猛地喘了几口气，又摆了摆手，剧烈咳嗽。
　　“！！”林藏停下，回身，快速走到他面前，蹙眉，关切地问，“没事吧？”

　　徐白轻扶林藏的手臂，难受地说：“头有点晕。”
　　林藏拉着他：“那我带你”
　　“嗖——”徐白一秒跑出好几米。
　　林藏愣在原地。
　　“哈哈哈哈……”全班同学爆笑。
　　肮脏之神——徐黑，再次出现……

　　望着大家的笑容，又看着徐白生龙活虎、满目轻快的样子，林藏反应过来：
　　被骗了！
　　还只有他一个人被骗！！
　　“经常这样么！”他低叹，脚下的步子一刻不停。
　　班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也许被叫徐黑，还因为喜欢耍无赖吧！
　　……

　　李青乐：“还有30秒。”
　　林藏加快速度。
　　方柯再次贴到徐白。徐白很快起身，往前飞奔，带起徐徐清风。
　　两人激烈交锋。
　　大家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满是期待。

　　李青乐：“还有15秒。”
　　完了！
　　看着自己和徐白的距离，林藏有些心急，着急地加快速度。
　　他不是输不起，只是胜负欲比较强。

　　李青乐：“11，10，9……”
　　没希望了！
　　林藏接受这个预知结果，静静站在原地，连继续往前的趋势都不再有。

　　徐白轻挑一下眉，得意地笑着，这时，侧边突然出现一只罪恶的手，死死把他拉住。
　　“林藏，快来！”齐凯冲林藏说。
　　徐白立马挣扎，另一只手却被江力拉住。
　　“放手！”徐白无奈地说。
　　却被拉得更紧。

　　林藏跑过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徐白，犹豫着要不要抓。
　　李青乐、全班同学：“4，3，”
　　林藏手比脑子快，抓住徐白。

　　“嘘嘘！”哨声响起。
　　欢呼热烈，同学们盯着徐白，一个比一个笑得幸灾乐祸。
　　徐白：“……”
　　给我等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原配变小三！

　　受罚的几人抽完签。
　　看着签纸上的——唱情歌给在场的一个人听，林念的脸倏地爆红，心脏极速跳动，连脚趾头都猛地蜷缩。
　　此时，眼前却多了一张签。
　　抬眼，徐白站她面前，背对着她，偏头，似乎不经意地扫她一眼，又晃了晃签纸。
　　她抓紧签纸，又望着眼前这张照片签纸，咽一下口水，脸色又红上几分，却始终没抓。

　　李青乐：“一个一个来！”
　　林念立马本能地把手里的签纸塞给徐白，并把对方手里的签纸拿过来。
　　看见上面的——大象鼻子转五圈，顿时放下心来。
　　收手，看着手上的抓痕，以及轻松许多的林念，徐白笑了一下。

　　林念转完5圈，于墨回答了真心话问题，夏婷也深蹲10个。

　　到了徐白接受惩罚。
　　全体同学再次围成一圈，蹲在地上。

　　徐白环顾大家，最终，走到林藏面前。
　　林藏有些惊讶，冲他笑了一下。
　　徐白自信地说：“唱给你听。我唱其他歌虽然不行，但唱情歌特别厉害，听过我唱情歌的人都叫我亚洲情歌王。”
　　周围同学：“……”臭不要脸！
　　“……”林藏其实不太敢信他的话，却还是笑了一下，“嗯。”

　　林藏和徐白来到圆圈中间。
　　“咳咳！”徐白清了清嗓子。
　　张嘴。
　　“哈哈哈哈……”不少同学低笑出声，最后，全班同学大笑。

　　笑什么？班长唱情歌很难听么？
　　林藏有些不解，目光中隐隐流露出期待。他扫一眼徐白，总觉得这种长相的人唱歌应该不会太难听。
　　转念一想，他以前也总觉得徐白的数学不会差，但……

　　徐白：“我开始了。”
　　张嘴。
　　“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再次大笑。
　　林藏也被逗笑。

　　徐白无奈地笑着：“不要再笑了，再笑我就不唱了。”
　　“唱！”大家高声说。
　　齐凯说：“我们会忍住的。一定不笑。”
　　说完，他掐了掐自己的脸，保持扑克脸，又打了江力一下，江力忍住笑。
　　气氛沉寂下来。

　　徐白酝酿了一下，看着林藏，唱：“喜~欢~你～”
　　一个字都不在调上！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
　　果然！

　　林藏强行忍着笑。
　　大意了！这张脸和这首歌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搭！！

　　徐白继续唱：“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连日落~也看作唇印～~”
　　亚洲跑调王！
　　全场的人笑得东倒西歪。

　　“哈哈哈哈……”林藏也笑到快直不起腰。徐白无比认真的样子更是戳中他笑点。
　　怎么越努力越好笑！

　　看着林藏，徐白又唱：“我喜欢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到哪里~。你的脸~～慢慢贴近~，明天也～慢慢地~慢慢清晰~。”
　　超级音痴啊！
　　林藏笑到不行。

　　徐白：“我喜欢你～爱我的心↑”
　　破音了！
　　全班同学狂笑。

　　徐白还在坚持，无比陶醉地唱：“轻触我～每根手指感应，我知道，它在诉说～着你~承诺言语～。我知道~他在诉说着你，承诺言语↑↑”
　　超级破音！

　　看着徐白像个顶级歌星的样子，林藏只有一个想法：
　　班长知道自己唱得很难听么？
　　……

　　*
　　下了最后一道晚自习，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林藏起身，合上书本，也出教室，往楼下走。
　　刚到楼下，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
　　“林藏！”

　　是徐白！
　　“嗯。”林藏停下，又转身。
　　黑暗里，徐白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徐白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好像从他醒来起，徐白就不对劲了。
　　难道……？

　　林藏突然感到嗓子有些干涉，他抿了抿嘴唇，问：“班长，你遇到烦恼了么？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一点难过、有一点生气。”
　　“是！”徐白严肃地说，“我难过是因为你，生气也是因为你。”

　　“啊？！！”林藏愣住，心里又一阵悲凉。
　　他来到这里，不想打扰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产生羁绊，所以刻意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只求去时和来时一样，毫无杂念、了无牵挂。
　　而现在……终究还是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最主要那人，还是他在这个学校最敬佩、最依赖的班长。
　　对他来说，在这所学校里，唯有班长是不可辜负的。可他……还是让班长失望了！
　　这个认知让他一时间愁肠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