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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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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大人的围观中,展桀焦急地戳了他几处穴道,又掐人中又按太阳穴,众目睽睽下磨了好一阵,叶熙明总算苏醒过来。
“熙明哥哥,没事吧?”展桀眼眶里又涨潮了。
叶熙明冷静地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拽着展桀跑出了茶楼。等两个孩子消失在众人视野,才有个茶客猛想起来,“那小孩儿会不会就是展家七少爷啊?”
看地上的砖都糊里糊涂的,眼睛好酸好疼,叶熙明在展桀身后走着,眼泪把一切都模糊了,压抑了几个月,盼着大军凯旋,盼着能回殇州故地,盼着皇爷爷为父母报仇雪恨,等来的却是耻辱的割地!耻辱的邦交!一个不再属于自己国家的家!
上了翠云山,周围只剩下展桀一个,叶熙明终于再也无法压抑胸中的悲愤,几个月来的丧亲之痛还有希望的破灭,从轰然崩溃的身体里瞬间暴发,他号淘大哭着跪倒在展桀身边,纤细的手指硬生生抠进泥土里,像是要捏碎一切,包括他自己。
“熙……熙明……”展桀惊慌失措地跪在他身旁扶住他的肩,“熙明哥哥……你怎么了……是刚才摔疼了吗?我帮你揉啊,你别哭啊,别哭啊……呜……呜……呜……哇——”
父王以命相搏的疆域被一纸邦交送给了嗜杀成性的蛮子,皇爷爷,你要将边关战死的将士置于何地!十指渐渐泛起深红,指边的泥土浸在血水和泪水里。
展桀不顾一切地将他的手从土里拔出来,掰直他的上身,钻进他怀里,阻止他流血的双手继续触地,“熙明哥哥……呜……呜……不要哭……哇——”劝别人不要哭,他自己却哭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熙明枕着展桀的脑袋,渐渐停止了哭泣,虚脱地喃喃自语,“没有家了啊……”
展桀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凝视着他湿漉漉的下巴,抽了几下鼻子,“不是还有个京城的爷爷么?”
“他不是我爷爷!”叶熙明粗暴地大喝,“他把我的家送给了那些杀我父母的蛮子!我不要再见到他!不要见他!”撕心裂肺地吼着又泪如雨下。
展桀抽抽噎噎地用头抵着叶熙明的脖子,一只手揪上他的胸口,“不要哭了……呜……呜……”
两个人回到家时已近黄昏,哭得久了都没什么胃口,叶熙明随便扒了几口饭便跟展老爷和夫人道了声谢谢,道了声晚安,回屋睡觉去了。展桀红着眼继续吃了几口,正要撤退的时候被展夫人攥住。
“小保,你是不是欺负你小叶哥哥了?”展夫人见他俩都双目红肿,回来时也不像平时那样满面笑容地粘在一起,闷葫芦似的小叶一脸伤心委屈。
“没有啊……娘亲……呜……”展桀想起叶熙明刚才痛哭的场景,忍不住哽咽。
展夫人急道,“那是他欺负你?”
“娘亲……熙明哥哥的老家现在变成蛮子放牧的地方了。”展桀揉揉含泪的眼。
葵棘一统两漠建立了大丹国,殇州和云州现在变成了两国互市的地方,展夫人前几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展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哦了一声,末了,叮嘱小儿子,“要安慰人家小叶,知道嘛!”
展桀答应一声,破涕为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
“熙明哥哥,我给你说个笑话,……”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对方却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
“不好笑啊。”展桀仰躺着,尴尬地摸摸脑袋,“那你有没有听过……”叽哩呱啦又说了一通,嘴都干了,床里的人还是没反应。
“那……”
“你好吵!”叶熙明冷冷地打断。
展桀的嘴角向下弯了弯,爬起来不耐烦地解开胳膊上的布带,靠着他睡下,侧过身,双手双脚将他缠住,“你今天不笑我就一直这样缠着你。”
叶熙明厌恶地挣了挣,没挣脱,“你手好了?”
“早就好了。”展桀憋屈地用下巴蹭他肩窝。
“呵,还以为你有多老实,真会装!”叶熙明鄙夷地冷笑。
展桀赌气地都着嘴说,“是啊,我一直想骗你喂我吃饭,老是忘记。”
叶熙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脸朝墙不理他,哪知一个不巧,肩膀压住了展桀受过伤的胳膊。
“呀呀呀!疼啊疼啊!”胳膊没好透,疼得展桀一脑袋汗。
叶熙明惊慌失措地坐起来回头看他,眼里透着关心,却什么关切的话也说不出来。
展桀咬咬牙忍住疼,弯起上身将他拦腰抱住,枕着他后背哽咽道,“你老是不说话,到底在想什么呀。”
心里一阵暖一阵酸,眼泪夺眶而出,“小保,我想走了。”
“去京城吗?”展桀闷在他背上问。
“不知道,回不了殇州,去哪里都无所谓。”脑海里一片迷茫,从前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像父王那样做一个戍边英雄,可一纸邦交书,皇上一句话,就将父王穷尽血汗守卫的疆域拱手送给了死敌,叫他哪里还有上京恢复身份的执念。
“那就留在我家。”
“我总得自立更生啊!怎么能赖在你家蹭一辈子饭!”叶熙明想跟市进小民那样,拜个师傅学门手艺,然后普普通通地过活,也许当个木匠?或是厨子?泥瓦匠?……正想着,展桀一句话把他震住了。
“有什么不可以!你是我媳妇啊!”展桀搂着他,前后摇啊摇。
“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咱们被救回来的晚上,我悄悄跟你洞房了,你早就是我媳妇啦。”展桀边哭边笑,抱着他摇得欢。
“啊?”他还是以为自己幻听。
“熙明哥哥也有笨的时候,我偷偷亲过你啦!你现在是我媳妇,我们以后住一屋睡一个枕头,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笨、笨蛋!”叶熙明吃惊得张口结舌,“媳妇是女的!”至于展桀说的洞房他也不明白,只知道媳妇应该是个女的。
“为什么是女的?”
“……”胸口好闷,身子被他摇得头晕。
“你是小孩你不懂!我大哥说抱着亲亲过,睡在一起过,就是媳妇!”展桀说得有理有据。
“我可没亲过你!”叶熙明一脸郑重地强调。
“那你现在亲我一下。”
“不要。”
“那你笑一下!”
“呵呵!”叶熙明勉强将嘴朝两边咧,希望尽快摆脱这个媳妇的话题。
“你转过来对着我!”展桀将他的食指和中指搭在自己脉门上,“再笑一次。”
“干什么啊?”叶熙明不耐烦。
“你真笑的时候,我的脉会乱。”展桀冲着他搭在自己脉上的手努努嘴,“你听听,乱了没?”
“怎么可能我笑一下它就乱。”叶熙明不信。
“那我斗眼给你看。”展桀股起腮帮子,灿黑的大眼珠隔着英挺的鼻梁骨向中间汇聚,叶熙明看着觉得滑稽,嘴角微一扬,指腹下的脉搏一阵风中凌乱。
“真的呀……”叶熙明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我第一次在定州遇见你的时候,它就这样。”展桀想起什么,赶紧提醒他,“不过你凶我的时候它就不会这样。”
叶熙明以为他在埋怨自己老是凶他,没好气地松开他手腕,躺回去装没听见,闭上眼说,“困了,睡觉!”
展桀见他忘记了伤心事,脸色变好了许多,便也跟着睡下,反正自己武功比他高,不想让他走他也走不了。
本是徹夜无眠的伤心夜,经过展桀一番闹腾,两个人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