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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美人计(四) ...

  •   黑土里冒出一粒红果子。

      梁京脑海里浮现出她头上的檀木簪样式。

      哪里是珠钗?

      李随安拨开茶叶,近在唇边却不饮,太子没有开口,佩兰也不敢贸然上前,她立在远处发抖,心想:本以为先在东宫混个老人牌,或借着太子常年在佛寺未开荤上位,不曾想谣言都是真;而且太子难伺候的程度也是前所未有,虽说宫里没有容易伺候的主子,但只许一人伺候的主子真的少见,现在太子是在屋内,而她是院内的。

      佩兰温柔的眼睛迸射出尖锐的目光。

      梁京无奈地给他换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他的怪癖多得梁京数都数不过来,比如这个,放着好好的茶不喝,便要拿茶的热气去哈脸。

      终于到他不耐热了,梁京便拿着帕子给他擦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暧昧的互动。

      比如佩兰,比如刚进门的温若婉,佩兰怪异地看了这个总往东宫跑的未出阁小姐。

      佩兰忽想起了乡下奶奶常挂嘴边的一句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人家始终身份尊贵,佩兰继而换上热切的眼神。

      现在东宫人进人出,温若婉已经许久未同李随安亲近了,但没关系,很快她就是太子妃了,她会除掉所有拦路人,既然梁京注定在,那就跟上一世一样留她当个掌灯宫女。

      小涓希望温若婉能如愿。

      罗珈对梁京好奇的程度,已经超过七皇子的忍耐了。

      “你要不要我让画师替你画张像。”七皇子在空中乱挥,最后是标志性的灵魂一点。

      “行了!我的御用画师!”

      这句话说到七皇子的心坎上去,对前面也就一笔勾销了。

      “皇上还是心太软了,否则他就该凌迟处死。”罗珈声音淡淡的,却格外有力。

      “这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人家会投胎。”

      他是七皇子又怎样?还不是妾生的。

      罗珈把手放在七皇子的肩膀上,对面楼上正讲着某某太子怎么舍身为民,做了吃斋弟子还怎么被兄弟姐妹冤枉,怎么被人羞辱……

      七皇子和罗珈默契一笑,讲的都是众所周知的,只是相反而已。

      “既入了佛就该无欲无求。”七皇子敛起笑意,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李随安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梁京在练剑,他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弱不禁风,然而出剑却格外有力,她目光漂散,仿佛永远也聚焦不了,但她瞄准的目标从未失手,嘴唇淡粉,透里的肌肤,脸上淡淡的珊瑚纹经阳光一照,勉强谈得上白里透红,只有高挺的鼻子和眉间那点痣能为她赢得目光,但谁又会为此停留?

      这也是温若婉对梁京无所谓的原因,梁京不是美人,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

      温若婉眼中的李随安眼神是掠夺性的,当他的眼神落下,那毫无疑问是属于他,她喜欢那样强大的李随安,更喜欢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精致的鹅蛋脸型,下巴带点肉,稚气又英气,介于黄和铜之间的肤色,健康和野性并在,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的侧脸,风吹着她佩戴的发饰,为她歌唱。

      李随安知道梁京像一个人,一个病恹恹的人。

      站在二人身后的小涓无须遮遮掩掩,她完完全全将梁京收入眼中,她舞剑时坚定的目光,出剑时的干脆,她大幅度的动作露出的手臂,又瘦又白,瘦得手一握还绰绰有余,白得能看出上面的血管,让人疼惜。

      那忽如其来的人真的太煞风景了!

      很快,院中空无一人。

      李随安握着昨日被梁京握着的剑,上面已然没有了她的温度,就着日出对落下的枯叶挥舞。

      梁京站在一旁模仿着他的招式,他剑法轻盈,攻击起来又致命,手中之剑犹如蛇信子,梁京想到这,腿脚发软,浑身起疙瘩,偏偏他的剑还朝她指来,出于本能对蛇的恐惧,梁京对着李随安猛攻击。

      李随安对她也毫不留情,衣裳到处都是他的剑痕,待她敌不过要逃时,还划断她的发带,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挡住他的视线。

      梁京那厚重的长发不止挡住了李随安,也挡住了自己,她慌不择路,撞到了路过的七皇子,梁京随手将青丝拂在耳后,向七皇子请罪。

      “免了。”七皇子把手放在身后。

      李随安捡起被他打落的发簪,一颗红豆破壳而出。

      后宫里议论纷纷,只言片语也传入了东宫,梁京问汀兰,汀兰四周环顾后才敢在梁京耳边说:“后宫有人□□。”

      “知道是谁吗?”

      “还在查。”

      梁京若有所思,汀兰看到太子的身影连忙走开,免得殃及池鱼。

      “有线索吗?”

      “嗯?”

      “嗯?”

      梁京回过神吓了一跳,“参见殿下。”

      李随安往屋内走,梁京紧跟其后,不知怎的,她觉得这几步路格外遥远,及其沉重,接着眼前一片黑暗,她摇了摇头,慢慢恢复了过来,李随安也发觉她的异常,“怎?”

      “奴没事,准时淋到了一点雨。”

      “昨夜下雨你还出去?”

      梁京摸了摸手腕:“丢了手珠。”

      “本王再赏你便是了。”李随安看着她说。

      梁京低着头谢赏,有一会儿,李随安也不见她抬头。

      “奴去替殿下取宣纸。”梁京往里瞟了一眼。

      李随安没有作答,独自进里屋,再看梁京已不在。

      三伏天刚过,点灯儿四处飞,太监们正用网兜捕捉,长竹竿一挥一大捧,放进腰间的竹笼,乐呵呵的,梁京也想起了乡间的童年。

      梁京刻意松开按宣纸的手指,霎时间,宣纸像点灯儿一样飘了起来,剩下的她放在地上,再用一块玉佩压住,她一张一张捡起宣纸。

      四皇子假意路过帮忙,两人去捡同一张纸张,对话开始。

      “昼夜温差变化大,添衣减衣不可烦。” 四皇子好奇看着她的手腕,小小的,掌却大得精致。

      “谣言四起,少见罢。”梁京眼顾四方。

      手指也非常修长,跟男性的可以相比,但比男性的纤柔,指甲盖没有任何修饰,没有留长指甲,非常干净整洁,他还注意到她的动作非常灵活快速,现在勉强慢慢捡纸,也很为难她,她不停变换着假动作,好似展示十八般武艺。

      四皇子不禁笑出声,她可真是个例外。

      “嗯?”只见她浓而密的眉毛打了疑问,李随安说得不对,她的眉毛也是极其魅力的,浓厚修长,在那张秀气的脸毫不违和,单拎出来却格外稀奇。

      “知了。”四皇子很想刮刮她那一眼便觉雅致的鼻子,但他另一个念头浮现的时候,他什么都不做了。

      眼里是她高瘦的背影,每走一步都那么谨慎,活脱脱一副李随安相,四皇子极力想摆脱这个刻板印象。

      梁京手捧宣纸站在中央,被拖出去的佩兰经过她时,奋然起身向她袭来,梁京灵敏躲开,一双手死抓着她的宣纸,她用力夺了回来,两名太监把她拉走了,佩兰还瞪着猩红的眼睛,拼尽全力要活着,她像看到了死神,身体放弃了挣扎,嘴巴大嚷:“他要你!”太监急忙捂住她的嘴,她还是不放弃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静了一会儿,又响起了“他要你!”

      梁京冲出去,她要亲手结束佩兰,这会是她这阵子连连在李随安面前失信的时机,她奔跑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有指望了,她今生一定不单单只是个掌灯的,也许她可以相信四皇子会娶她,也许李随安会帮她;看着干干净净的甬道,梁京觉得一切都不可能了,她是被抛弃的,四皇子只是哄她,他不可能对她认真,而她也很清楚,她突然泛起了一阵干呕,她越想越想吐也越吐不出来。

      小涓拍了拍梁京骨感的背,“梁京,你没事吧?”

      梁京回过头,摆摆手,“温小姐呢?”

      小涓说温若婉和太子有话要聊,“你喝碗鸡汤,小姐熬的,但太子不想喝。”

      梁京见小涓已经盛好递给她,她自己也觉得喉咙干干的,便接过了。

      小涓看着梁京把鸡汤喝好,她问:“怎么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

      梁京掩饰道:“怕染风寒,打着去领秋衣的名义多走几步。”

      小涓拿出帕子为她擦擦额上的汗,“真热啊!”她说。

      “你腰侧怎么有血迹?”小涓叫了起来,随后又捂住自己的嘴。

      梁京忽而感到天旋地转,她定睛看小涓的篮子,“刚东宫有人被罚,估计染到了。”

      小涓握紧了手中的篮子,和梁京一处去。

      梁京把自己关在房内,窗边的宣纸染到了佩兰的血迹,很快也要轮到她了。

      她不停冒冷汗,身下的血慢慢渗出,她整个人飘飘忽忽,仅有的力用来勒紧自己,越来越严重的腹痛更加深了她对生命的怨恨,她痛得将近昏了过去,隐隐约约听到李随安的声音,她往这个血腥的房间张望,无一人,她送了口气,很快又被阵痛抓住了,她极力去想一些艰难的事,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怎么会堕落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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