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猫》Mowgli

8、美人计（五）

　　她不该。

　　梁京撑着最后一口气勒紧腹部后奄奄一息躺在地板上。

　　她好似灯笼，微风一吹，摇摇晃晃。

　　更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光一照就没。

　　梁京半眯着眼睛，待看清来人后，她瞳孔放大，李随安却始终半眯着眼睛。

　　梁京强撑着起身，李随安也没有阻止，当她干干净净出现在他面前，规规矩矩行礼时，他依然半眯着眼睛，只是多了份冷笑，他闻着夹带血腥味的栀子花香。

　　“你很了不起，梁京。”李随安把弄着盛放花香的容器的容器。

　　梁京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殿……”

　　李随安像一阵旋风，刮到她面前，脖子和下颚被他紧掐着，“连你也背叛本王。”

　　梁京觉得自己他要是再用力她在窒息前下牙也会被碎掉，李随安盯着她痛苦里夹杂着求生的表情，一连扇了她两巴掌。

　　“奴不敢了。”梁京认罪。

　　“本王要你亲口说出是谁。”李随安咬着牙说。

　　这是梁京第一次看到他面部如此多的表情，他从进门的不屑，震惊，到现在的愤怒，梁京脸上都是汗，她那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殿下，求您饶了奴这次。”

　　“你说不说？”李随安抓住她的手腕，又小又冰还满是汗水。

　　“是奴自作自受。”梁京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真是自作聪明！你以为你杀死了腹中胎儿就没事吗？”李随安忍住要掐死她的想法。

　　“奴没有，奴没有孩子！”梁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掉了李随安的束缚，抓着自己的腹部的衣料，“殿下，事已至此，您要杀便杀。”梁京突然间绝望起来，什么荣华富贵她都不要了，她就是一个愚蠢的下等人，竟还妄想进皇家，成为人上人。

　　“你本来就没有孩子。”李随安看着她从绝望到希望到不相信的转变。

　　梁京非常相信李随安的话，可没有她为什么会有孕期的反应，还有李随安又为什么那么清楚，难道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他在试探自己？“那奴为……”梁京明白了，是小涓，是小涓在害她，最近她用各种借口让她吃了很多不该吃的东西。

　　“殿下……”梁京只能说出这二字。

　　“即便没有，本王也不会放过你。”李随安把她拉上来和她平视。

　　“殿下，您看在奴自个儿解决的份上，饶了奴这一回。”梁京祈求道。

　　李随安的确被她的坚韧和决绝吓到了，他以为他推门而入会看到一幅惨状的画面，结果却是她穿戴整齐躺在榻上，此时的血腥味也逐渐被栀子花代替了，那是他和她都喜欢的，或者她迁就他，他迁就她。

　　“不可饶！不可饶！”李随安愤怒地大叫！这算什么？他戒欲，她纵欲！

　　李随安不等她接话，“本王还要把他给杀了！把你杀了，让你们做对阴间夫妇！你该感谢本王！你知道他不可能娶你的！你居然会看上那样的货色，不识好歹！”

　　这大概是李随安今生说得最多话的一次了。

　　李随安还继续：“难怪你千方百计要和本王入寺！原就是为他监视本王！亏本王把你当作独一份的！气煞本王了！”

　　梁京拼命摇头，虽然都是事实，可被这么直白拎出来，梁京对他充满愧疚感。

　　“你少在那边装出菩萨样，最毒最蠢的就是你！”绝望的不止是梁京，还有李随安，原来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梁京不停磕着头，“奴真的知错了，奴会和他一刀两断，从此只服侍您一人。”

　　“你要本王如何信你？”

　　梁京向后退，这么多年的默契，她听出了李随安要四皇子死， “不可以的！奴做不到！”

　　“那就都死！”李随安抓住她的胳膊，梁京啊！梁京！为何你要负我！

　　“殿下，求您了，奴真的不敢了。”梁京唯唯诺诺地说，她实在不敢看他赤裸裸的眼神。

　　李随安用力一推，梁京撞到了床边，李随安还向她靠近，她觉得眼前响起了死亡的声音，宽阔的地板上，铃子的声音。

　　“那你就毒死他！”李随安附在她耳边，梁京瞪大了眼睛，呆滞无神采。

　　李随安从袖中掏出一个辉煌秀丽的小瓶子，“让他喝下去！现在就去！”

　　梁京爬着离开李随安，回过头，跌坐在地，她打开瓶盖，深深看了一眼李随安，“奴对不住殿下。”这话是真的，李随安无论哪一世都不曾加害于她，也许是她太渺小了。

　　李随安并没有阻止她，他只留下两个字：“废物。”

　　梁京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知道酒没有毒，甚至都不是酒，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的身体反应告诉她，不是毒。

　　他终究罚了她，也原谅了她。

　　李随安把梁京关了起来，起初梁京还有听到四皇子的声音，但也只一回，他便放弃了她。

　　梁京沦为弃子。

　　这是梁京预料到的，她心底也没有多大的感触，毕竟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性命和一时的爱意，孰轻孰重，她清楚得很。

　　“四哥哥，许久未见太子身边那个侍女，我倒是有点不习惯。”五公主看到李随安独来独往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真是寒碜，没了再换一个不就是了！堂堂一个太子，身边无一人服侍，图好看吗？”

　　四皇子的目光跟随着李随安，他究竟把梁京怎么样了？他四处问了，东宫是有死人，但他去认了，并不是梁京。

　　“可能太子重情义罢！”四皇子也希望如此。

　　“我看未必。”七皇子对此也很好奇，他打听了很久，才从一个宫女那里漏了口风。

　　“什么？要她暗中生下他的孩子？”五公主觉得可笑，他虽地位不稳，但一个太子要一个女子要一个孩子何须躲躲藏藏？

　　四皇子手中的茶杯不慎落在地，四皇子得了梁京先前的症状，头脑发昏，想干呕，一番告诫自己后，他摆了摆手。

　　“这不可能。”五公主的直觉告诉她。

　　七皇子也觉得不可能，之前罗珈便说了她和太子无苟且，今日也是他一时口快，他相信梁京的，七皇子偷偷饮了口酒被五公主抓包。

　　四皇子看着两姐弟在打闹，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他突然很想梁京。

　　“是温若婉。”五公主依旧用她那美眸透射出鄙夷的眼神，“这大概是最开心的人了。”

　　“我去跟婉姐姐说几句话。”四皇子趁机离开。

　　“长斯，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温若婉关怀道。

　　小涓在一旁的失落程度与四皇子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她将近完美的计划就这么被太子截胡了。

　　关键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四皇子完美隐身了，她既高估了四皇子对梁京的情意，也低估了李随安对梁京的情感。

　　也是，毕竟孤男寡女那么多年。

　　可是，梁京并没有温若婉美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李随安真的会看重她吗？

　　温若婉轻轻摇了摇头，此举尤甚可爱，平时小涓都会多看几眼，更何况男子，小涓并不敢观察坐在温若婉对面的李随安，即便不去看他，也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在对他行刑。

　　“随安，你是说梁京死了吗？”

　　小涓捧茶的手差点不稳，滚热的水渗到她手里方回过神，她顾不上留意。

　　“死不了，她命大得很。”李随安毫无情感说出这句话。

　　“那她去哪了？”温若婉难掩的可惜，然不知是可惜梁京未死还是可惜她现不在。

　　“一个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李随安并不打算隐瞒。

　　温若婉却懂适可而止，好不容易他对她说那么多话，她还是见好就收罢！

　　小涓想知道具体位置好向四皇子通风报信，也许让李随安和梁京主仆二人解决才是对梁京最好的方法，可是她不甘心！

　　要一个女子不爱男子，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被男子伤透了心，后趁虚而入。

　　小涓不止高估低估李随安和四皇子，同时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做不到随时见到梁京，所以在她犯病的时候也不能够第一时间来见她，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小涓为何有持无恐全因她也是四皇子的人。

　　梁京顶着疲惫思索来龙去脉，很不幸，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重生对她毫无意义，只是她感觉到痛苦，而痛苦的来源因李随安，不知为何，重生以来他只要不如意她内心都不好过。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选谁？”李随安问了她现在所想的问题。

　　“您。”这始终是她人生的结尾。

　　李随安嘴角勾勒出嘲弄的笑容，“他来了。”

　　梁京听罢，先是惊喜后是逃避，再看李随安，她惭愧地低下头，她该怎么让李随安相信，她知道四皇子和她是因他。

　　李随安也想让梁京去认清四皇子的真面目，可她从不走寻常路，她铁定会对他说：她明白，是她一厢情愿，她愿意飞蛾扑火。

　　所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后来梁京说了一句话，李随安放了她。

　　梁京和四皇子终于面对面了，在人群里各站一处，互相留意，可该说什么呢？

　　他走开了，她搜索到他的侧影。

　　这场庆典，还是满足了梁京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