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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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学的时候，我爸已经不开拖拉机了，可以说，那时候我爸已经在那一片混开了，原先那帮从老家带过来的同乡，如今也都混出了人样儿，一张张关系网渐渐铺开，这路自然要好走许多。我刚上初一那会子，家里才四处筹钱买了辆大卡车，近二十吨个位的，我还头一次见那么大的车，兴许我以前见过不少，只是一直没这么近距离看罢了，所以才觉得大得不成样子。
但凡双休日，我爸出去跑货，我总央着他带上我跟冯春儿，冯春儿到了初中，个头还一点点小，他一个人还上不去我家那辆车，每次看他吊在车门上，不上不下的模样就好笑，两条小细腿还扑腾着，细细扁扁的小腰从衣服底下冒出来，白晃晃的，我笑说，“你再多爬几次我家的车，你一准儿能进化成长臂猿。”
他崴了我一眼，那小眼翻的哟，有种特别的滋味，我搜肠刮肚地找了半天终于找着一个词来，勾人。
我爸经常去送货的地方，我记得叫什么小黄浦，那里总有成堆的沙子，跟山一样，还有成堆的石子儿，高高地耸在那里，要不是我爸怕我们又溜下去疯野，每次出货都把车门给锁死了，我跟冯春儿一准儿会跑下去绕着那沙山石子山欢呼雀跃一番。
我们那个场子里后来也有了黄沙啊，石子啊什么的，后来渐渐又多了像瓦筒、水泥板，石棉瓦之类的东西，我们开始还嫌这些东西占了我们玩耍的地儿，郁闷了好久，后来发现我们的抱怨在大人眼中屁用没有，就只能任命了，不过好在我们之后挖掘了更多的新玩法。
我们玩的东西，城市里的孩子百分百没玩过，兴许见都没见过，这个我倒是挺自豪，富人有富人的精贵玩意儿，穷人也有穷人的乐子，打个比方吧，就好比皇帝老儿蹲坑用一米见方的丝绸，咱平头老百姓用不起丝绸，却也有苞芦（玉米）皮可以用，实在不行，随手捡一块砖头或者瓦片刮刮也成，其实说到底，各个阶层的人都有自己生存享乐法则，不分贵贱。
指不定在穷人羡慕富人的奢侈生活的时候，富人也在眼红穷人两袖清风的逍遥，怎么说呢，人类就是个不道知足为何物的物种，要我说，有闲功夫，还不如像我们在现有的条件下多给自己找找乐子呢。
上初中那时候，我们那帮小子还是个个贪玩，大概男孩子都是这样，无论什么年纪，总忘不了玩儿，要说人体内６０％是由水构成的，女人体内６０％就是感情构成的，而咱们男人么６０％的就是玩儿，想尽法子的玩，这可是真真正正地玩无止境，活到老，玩到老。
至理名言啊。
我们那时候玩的法子很简单，每人找块木板，最好一面是光滑的，然后爬到石子山的顶头，木板一放，人往木板上一蹲，脚往后借力一蹬，咻地一声，就跟冲浪似的，说幼稚点吧，就像滑滑梯，自上而下的感觉，听着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真TM过瘾。不过要真让我们玩滑滑梯，我们反而嗤之以鼻。
后来没多久，我爸的一个朋友，是个大胡子的船老大，他每次跑长途送完货之后，总在我家旁边的河里停个几天，大胡子一家都住在船舱里，那船舱我和冯春儿也去玩儿过，不大，也就十平米吧，好像是两层的，不过那个船体很大，我带着冯春儿和一帮小孩儿经常在那船上耍玩，要是夏天，那河里会长满厚厚的浮萍，大概是我们那河里营养太丰富了，河里那些浮萍疯长得厉害，很多时候，我们就直接在上边有蹦又跳的，别提多乐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大泡沫板，大概有二十厘米厚，兴许更厚一些，总之放在河里能坐人，我那时候贼痞，什么刺激玩儿什么，于是我上了那泡沫板，两腿盘着，像如来佛一样，双手合十念经。冯春儿那时候正举着竹竿儿在打水玩儿呢，我咳嗽两声，大声道，“阿弥陀佛，悟空，放下竹竿，立地成佛。”
冯春儿转头瞧见我，先是一愣，然后跳起来，“顾西北，你不要命啦。”
我睁开一只眼，咧嘴嘿嘿一笑，“春儿，我再去烫个烟花头，像不像如来？”
大约是见我坐得稳稳的，又看那泡沫板够厚，冯春儿终于落下心了，然后就开始跟我斗嘴，“烫什么烫啊，我拿烟头给你戳几下，可不就成了？”
他这一说，周围几个小子都捂着肚子狂笑，然后有几个小子就嚷着让我也给他们坐坐，我骗他们，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就给他们坐，当然，大点儿的孩子自然不上当，第一个给我跪下的我家对面卖瓦筒的湖北人家的小子，那小子长得虎头虎脑，特听我的话，我一法令，他噗通就给我跪下了，然后其他几个小个子的小屁孩也学他的样子，咕咚咕咚跪了一排。
我哈哈哈大笑，身子一歪，那个泡沫板竟然动了，倒没翻，只是慢慢往河中央飘了，冯春儿开始也跟着我笑，没发觉我已经离他们远了些，我自己起先也没在意，后来听到冯春儿喊我，我才发觉，我已经飘得有些远了。
“顾西北，你快回来呀。”冯春儿冲我急急地招手，显然已经急了。
我也有些慌，瞧了眼船上的冯春儿，他也急得够呛，不过这小子向来鬼主意多，当下就捡了先前丢下的竹竿儿来够我。
这下轮到我急了，“快放下，你那细胳膊能举动才怪了，别把自个儿给弄掉下水了。”
“要你管。”冯春儿脸都红了，当然，没有害羞一说，只是那竹竿子虽长，却也粗，就跟一根毛竹差不多了，平时拿着倒不觉得，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冯春儿只握着那么一点头子，要把竹竿儿送到我这儿，实在费力得狠。
冯春儿没够着我，反而一个不小心，一拨楞竹竿儿，戳到泡沫上倒把我戳得更远了。
我当时就喊，“哎哎哎，你干嘛呢，嫌我不够远啊。”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根本没半点责怪他的意思，也不只是因为我的话，还是因为自责，冯春儿当时眼睛就红了，丢下竹竿儿拔腿就跑。
“喂，冯春儿，你去哪儿呢，我说着玩儿的，哎。”我急得拍水，结果溅了自己一脸的水，想起这河里一到涨水的时候漂浮着什么物体，我立马狠狠地呸了几口，然后继续喊冯春儿。
冯春儿确实跑了，不过不是被我气跑了，他饶过桥跑到我后头的河岸上去了，那一边都是田地，不像我们这边都是住宅，我挪了挪身子，冲他喊，“你跑那儿干嘛呢？”
“你漂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前边有小桥，你要漂到那儿，我在桥上拉你上来。”
说真的，那时候真感动得鼻子发酸，这小子啥时候也会肉麻了？
我后来确实上来了，这是当然，我总不可能在河中央漂一辈子，不过倒不是在冯春儿说的那座小桥上被他拉上去的。冯春儿说的那座小桥我知道，就在我们上小学的那条小道旁，是座小石桥，很矮，也很破，走在上边都能感觉脚下的石块在晃荡，以前放学，我总喜欢从上边飞快跑过，然后在岸这头对那头的冯春儿扮鬼脸，欺负他不敢过那桥。
我划着水一直往那头漂，冯春儿就在岸边跟着我走，没有跟我讲话，大概是怕我一个分神，就楞头愣脑地栽下水。漂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衣服被岸边一棵长得奇形八怪的大树树枝勾到了，冯春儿在那边尖叫，说让我别乱动，他爬树过来捞我。
嘿，捞我，我用得着么，我连跟他摆手，自己借着树枝一直爬上树杆，最后终于跳上了岸。
当然，事后我少不得挨冯春儿一顿打，然后回家再挨我妈一顿拧耳朵，我爸一顿巴掌，看来看去，我倒觉得冯春儿打得最重，他平时的时候吧喜欢捏我耳朵，出了事，就对我拳打脚踢，不过就他那小身板儿，我当挠痒痒罢了，虽然是有点疼。
“还当如来不？”
“不当了，哪儿敢呐。”
“量你也不敢，不然我非拿烟头烫你不可。”
“哟，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裤头上俩窟窿，是你烫的吧？”
冯春儿不说话。
我推他，“别装哑巴，我犯什么事儿了，你烧我裤头？”
“你管我。”
“成，我不管你，哎，我妈今儿给我新买了一条，你还要烧不？我去给你点根烟，让你烧成不，你要嫌烧得洞不够大，你给我前边也烧个洞，我放水的时候还省得脱了，咋样？”
“你贫死了，睡不睡觉啊。”冯春儿一扭头拿屁股对着我。
打我那顿就算了，还烧我裤头，嘿，这小子。
贼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