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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番外十一(8) ...

  •   《永生之酒》(8)

      最底层有一个很大的锅炉,以及一块竖立着的硬化泥板。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却以管道相连,这让他想起庞克哈撒德的实验工厂。

      “cuneiform……”她开口的时候好像不是很讶异。

      古旧硬化泥板上的东西和历史正文的样子截然不同,但可以想见都是穿越漫长时空的遗存。

      “楔形文字吗。”他问。不过脑袋里闪过某个上午隔壁关于楔形文字的离谱对话,这让他觉得糟糕透顶。

      “你居然会知道?你到底涉猎的知识范围有多大?”布兰缇惋惜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是做海贼,而是像个正常人那样读书升学的话,估计你能把学位证书摞起来当承重墙。”

      “看不懂,但是这个类型还是知道的。”他耸耸肩,退到一旁,“毕竟之前还想着‘学习历史’嘛。”

      ——学习历史。指从凯多和BIG·MOM手里获取历史正文吗?

      “读作‘学习历史’,写作‘打倒四皇’是吗?懂了懂了。”布兰缇摸着这块硬板,接着解释:“它是已经死去的语言。和历史正文那样出现在坚硬石头上的情况不同,它通常只会被发现在普普通通的泥板上……材料随手可得。”

      “那你能看得懂吗?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不知道。”

      “或许说出来会让你意外,但许多古代文明用会用这种类似的样式,来书写其语言,但这些语言之间并不有着同一套语法结构,甚至不属于同一语系。因为是不同的国度和文明留下的东西嘛,只是恰巧都采用了木棒刻写软泥板,再晒干这样的操作。”

      “就好像石蟹科和螃蟹明明源于不同的分支,但最终却演化出相近的形态?”

      这……啊这。

      ——怎么会有人用生物学的东西来类比考古学和语言学的现象啊。

      不过确实,很多被叫做螃蟹的东西(比如椰子蟹和帝王蟹)其实压根和螃蟹没什么亲缘关系,属于异尾下目,但最后却在海洋环境中,演化出和螃蟹一样的形态

      “呃…差不多有点这个意思,但不完全一样。就这么理解也行。”反正这人也不真拿着洛阳铲或者和土拨鼠一样挖地下的东西。

      他就那样站着一言不发,似乎安静地等待她的解读。

      但说是楔形文字,远看却有点像集成电路的芯片。文字的首尾、好像在后期的某种人工规律纵横相连。形成了交错的网络,像电路、又像血管网络

      布兰缇转头朝他伸了伸手,像在讨要什么东西:“别指望我能搞破译,这不是家乡的文法,也猜不出大概的语义。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吧,把‘绿血’拿来。”

      封闭的空间,诡异的文字。各式各样不能一眼看出用途的装置。

      ……而对这些毫不意外,却知道如何使用的人。

      罗只感觉非常的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那个世界真正的死劫中脱离,所以致命危险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只获得一点反常的情绪。

      “我本来一直在等你会不会自己解释,但看来你没这个打算……”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灰色眼眸像湖光一样清冷,然后他顿了顿:“你来过这里。”

      他当然没有再跟着她往前,定定地站在原地。握着刀鞘的手指收拢了,可左手的那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却不愿意放下。

      ——该死的纠结。他疯了。

      这是多么危险的情况。

      对面的人是个潜在的疯子,谁能保证她没有一瞬间动过杀了自己的念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离开此处,难道是因为觉得“船长”的命令是送他走,她就会乖乖照办吗?

      难道是他竟然还希望能有个说的过去的解释,能够糊弄自己留于此处。

      她并不讶异,只是慢了两拍,然后拍掉一些裤子上的灰土:“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很困难吗?你又没有刻意掩饰,从下楼开始,你就对里头的结构很熟悉。看到这种离奇的装置也知道使用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绷紧的嘴角和已经动摇的眼神是在说——拜托了。给他个理由吧。

      虽然他的语气着实是个逼问。

      “……该说什么好呢?好用的头脑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是好用的。”她移回了目光,点头自语:“也是,就该是这样的,不然凭什么二十四五岁的小年轻能在洛基港把一群身经百战的中年人耍的团团转,而自己却赢到手软呢。”

      “不过请相信我,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收起从一下地底就开始乱开玩笑的神色,第一次不带任何轻松地望向他,“誓言可以为我作证,我,桑塔·布兰缇永远站在公义的一边。”

      十分严肃的场景,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并不好受。明明他一直不太愿意被当做小孩,或者没长大的小弟看待,可真来到这么正经的场面,好像他也不太适应骤然拉远的距离感。

      “所以,真的是你把我召唤到这里的?”这个疑问句上扬的成分并不多,“为什么?他还没老到那份上吧。再不吃小孩就会死掉吗?”

      ——吃小孩是什么女巫婆的设定啊?

      然后他的眼睛里溢满了疑虑被验证的愤怒和些许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伤心——她猜想可能是某种失望。

      他说:“就算你真昏了头想要搞个抽血包,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

      槐花米糕是假的吗?

      粉色的鸡尾酒是假的吗?

      那佩金炖的,那奶白色的、装在小砂锅里的鱼头汤呢?

      那美丽的花园呢?

      还有他非要塞来的,不知道什么极端条件才会用上的优化方案呢?

      都是饵料吗?为了让他心甘情愿被宰杀?

      都是打发给,那要被冻死的小女孩的,廉价的半盒火柴吗?

      “我受够了。”他压着嗓音,别过头去压着帽檐:“——你们是有什么非要喂饱了再杀的嗜好吗?”

      ……哈?

      布兰缇面对这样的神情,和以前一样完全招架不住。

      “啊……”她挠了挠头,“不是这样的,容我解释解释。”

      即便不是真正的同一人,面对这样的同一张脸、同样纯粹又美好的灵魂,她怎么着也是下不去手的。

      “七天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个炉心装置——事先说明这不是我干的,我也没那个聪明头脑能造出堪比时光机一样的东西。装置我猜想是克洛克达尔拉着哪个疯狂的野心科学家硬搞出来的……话说回来这克洛克达尔为什么年过半百了还想着征服世——。”

      年轻人的眼刀凉凉地飘到了她身上,然后她不再继续打岔,赶忙拉回主线。

      “我把构造用影像记录下来,通过留存的石板知道了大概的原理和使用方法。然后我用自己的血液作为媒介,尝试做了一个抽取功能。一方面试验这个装置的真实性,一方面也想着会不会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她翻开手腕,展示了一下已经愈合的浅浅刀痕,“我以为,这就是个失败作。并且把架构图、试验的结果一并记录下来,带回船上交给了罗。”

      年轻的船长记起了经常在那个人手上把玩、翻飞,却一直没有打开过的小盒子。

      “在那个盒子里?”

      “对。他看过。”

      布兰缇垂下了眼,面上的神色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自责。

      “但那个时候,或许‘失败作’的结论给出的太早。”她好像有点不敢看他,但最后又下定决心似乎想端正态度迎接他的诘难:“因为回来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在东南海滩发现了你。”

      异界之门真的打开了,只不过来人不是她自己。

      “抽取出现错误了吗……”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她眼里的星星消失了,火光在黑夜里熄灭,“你从未见过我,但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一样,你见过其他所有人,经历过其他所有事情——这其实指向了另外的可能。”

      “誓约已将所有的可能收束。因为‘我’只能忠诚于一个灵魂。”

      罗愣住了,手里的蛇皮袋差点滑落。

      “而其他的、各个平行世界的‘我’已被誓约的规则排斥。因为誓约的对象仅有这个世界的这个人,所以并不对这个世界的特拉法尔加·罗发誓忠诚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我’,不会存在于任何一个其他的时空里。当然也不会服从于其他任何一条世界线的,那一样却又不一样的他。”然后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我以前一直搞不明白的,誓约带来的奇异恢复能力源自何处也有了解释——它透支的并不是我未来的预期寿命,而是消费了其他世界的可能。”

      真是魔鬼的交易,无数平行世界理应带来的无限生命力。但誓约这个不划算的买卖,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折扣,留到自己的手上,只是那么点算不上奇迹的支撑力。

      “而因为‘我’是不存在的,所以你被错误地抽取了过来。”布兰缇看着他,“关于这一点,我得向你道歉。是我让你经历了本不会有的波折。所以即便船长不说,我也有这个义务把你送回去,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

      特拉法尔加·罗移开了目光。

      所以他真的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所以在他的世界,桑塔·布兰缇不是死于非命,不是在蹲监狱,不是在哪个大海的角落过快乐的平凡人生,不是还未相见,而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他不会有这个荣幸可以认识这样一个人,彻彻底底没有一分一毫的可能性。

      钟声敲在了他的心口,闷闷地渗出一点透不过气的麻。

      “但不过…我也不能说其他的世界肯定不会有桑塔·布兰缇,这么绝对的话。”她突然说,“要排除一些特殊情况。”

      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单薄的光在灰色的冬夜飞雪里,颤颤巍巍地亮了。

      “为什么?”他问的时候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语速都变快了。

      “因为我可能会死。在这个危险大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哪个角落。又或者是遥远的某日寿终正寝——”布兰缇说着这种可能性,却露出几分很不在意的笑容,“人死了,誓约就不复存在。这样的话,其他时空就不受约束了。”

      魔鬼会说,来吧,期盼她的死去。千千万万的可能才会在誓约的消逝中重生、苏醒,开花结果。

      火柴的光明太短暂了。

      他甚至没有那个童话里的小女孩幸运,因为他还没看到精致的盘子和烤鹅,暖和的烤炉、和美丽的圣诞树,而亮光就要熄灭。

      “……那真是糟透了。”他干哑而低沉的嗓音,像刚刚吸过劣质的雪茄:“虽然我常常在想如果能有个可靠的副手也不错,但还是不再见到你会比较好,Sister。”

      “这话从何讲起呢?”她看着那些静止的、高大的设备:“对照两边的经历,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都一样的。”

      “什么都一样?”

      “有没有我,都一样的。不会改变什么。”

      王宫高地的枪声并没什么特别,因为就算没有那场难忘的插曲,他也可以依靠自己,跟着同盟通向曙光。

      和之国的监牢、屋顶和阁楼,也并不因为来自星星的誓言而减轻半点波折。

      牢狱之灾还是会降临,并不因为有她的影响,而真正令他安全。

      胜者岛也一样。

      即便星辰不曾坠落,他也一样可以在凶险的洋流中获得生机。

      或许真正多余的并不是出现在这里的,年龄不对劲的异界来客。而是看似做了很多,实则对一切结局都毫无影响的自己。

      说到底也没什么很大用处,担当不起什么副手的名声。

      “不。不一样的。”他拿着蛇皮袋,认命地走上前去。

      蛇皮袋被打开,装了一大袋的“绿血”结晶莹莹发亮,像美丽的祖母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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