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醉生梦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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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跟着沙德华往里走去，一路上，全部是各形各色的冰雕，喜怒嗔笑，皆是沙曼华的身姿。最初看见这绵延望不到边的冰雕时已是震惊，现在一路走来，已经走了好一阵，前面竟还是望不到边的冰雕，两人早已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神君，”若冰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些，都是你所刻的吗？”
沙德华轻轻一哼，没有说其他的，算是默认。
若冰不禁乍舌：“神君，您一定爱惨了……曼华神君。”正说着，被沙德华凌厉的眼风一扫，声音不由轻了下来，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
夜花看着若冰，安慰地笑笑，转头对沙德华恭敬道：“天羽的两大奇观，如今算是见识了。以前还以为羽皇的力量已经登峰造极，今日一见，才知道在两位神君面前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曼华神君的深海千年白冰晶石宫殿，您这数不胜数的奇特冰雕，即便给我万万年的时间，只怕也造不出冰山一角。”
沙德华看着铺天盖地的冰雕，恍惚着道：“这万万年的时间，我独自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每天就刻这些冰雕，不知不觉间，竟是刻了这么多……”
停了片刻，似乎在挣扎着，最后仍是犹豫着问道：“曼华，她，果真也刻了许多我的雕像？”
夜花淡淡一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神君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看看。即便看了然后再回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沙德华看着夜花，大笑了几声，朗声道：“小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不满意心爱的人被我无端扣留吗？直接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地劝我。放心吧，我那本就是玩笑话，”沙德华斜斜瞟了一眼若冰，又看向夜花，意味不明地笑道，“也就是想看看这丫头为了星海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神君，你，你……”若冰气得说不出话来，这神君，没有一点身为神的自觉，想想沙曼华温柔可人的样子，再看看他如臭鸡蛋的脾气，还真怨不得被封印在这里这么多年。
夜花苦笑了一下，问道：“神君，您不出去吗？曼华神君，她也想见您的。”
沙德华叹口气，点头道：“我会出去的，有些问题，万万年沉在心里，想亲口问问她，知道个答案，即便再回来，也好过我日日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
再看看仍在气愤的若冰，闷声笑了一下，问：“丫头，刚才你那般跳下去，若不是我及时灭了火，只怕真的烧成炭了，你难道就不怕吗？”
若冰翻翻白眼，撇嘴道：“我怕什么？你的玩具坏了，该担心是你啊。你得负责把她重新修理好，而我，正好也可以不用陪你玩了。”
沙德华不在意地笑笑，又问：“丫头，你听完我的故事时，说的那一大堆赞同我的话，是你的心里话，还是你违背本意说出来取悦我的？”
眼睛看着若冰，却是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夜花的反应。方才虽然让夜花昏迷过去了，却还是保留了他的几分神思，他们的对话，怕是都被夜花听去了，不然，也不会在最后若冰舍他独自坠入火海时，拼命地挣脱了术法，拉住了若冰。
果然听见这话一问出来，夜花的神色猛地一滞，略低了头，很快又抬头，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神色。只是，这一切却逃不过沙德华的眼，若冰的那些话，记在夜花的心里，怕是要永远地成为一根刺了。
为若冰做了这么多，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唯求同死，到最后却换来她那番责备的话，夜花的心里，怕是比当年的自己还要苦吧？
看着夜花，忽然就有了几分恍惚。夜花和沙曼华，真的很像，都是情愿背负着天下大任，只是，夜花的心里，将天羽和若冰同时摆在了第一的位置。而沙曼华，却是将他排在了天羽之后，如果当初，沙曼华选择将自己和他同时封印在羽墟，那么结局，会是不同的吧？也不会有这万万年的两处疑虑和相思了吧？
暗王和羽皇，这两人，本就艰难了，若冰不知那些话被夜花听了去，沙德华却是知道的，因他而起，他也有责任拔掉这些刺。
若冰悄悄吐吐舌头，当时不知道如何说服他，情急之下只好顺着他的意说。要说没有丝毫的怨恨那是假的，她还没有高尚到那样的境界，可也不会为了私爱而背弃整个天羽。那番话，半真半假，只不过添油加醋巧妙地加工了一下，可如果让沙德华知道了是诳他的，以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指不定会直接反悔。
想到这里，若冰摇头晃脑地道：“假亦真时真亦假，你是神，连你都分辨不出这话里的真假，那我如何能自知？须知风云瞬息变幻，人心旦夕莫测，说的话，此刻出自真心，不定几日就变了心意。此刻为假，不定几日后又成了真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沙德华听她文绉绉地饶舌，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朗声大笑：“丫头，你这招以退为进，倒是厉害。未说半句道理，却已然说服我了。”
若冰很是得意，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当然！不然我该怎么办？大气凛然地和你讲大道理吗？你是神，与天羽同在，你吃过的盐可比我走的路还多。”
“哈哈，丫头，你可算暴露了，那番话，果然是说来取悦我的。”余光看着夜花倏然放松的神情，沙德华满意地笑笑，看着心虚的若冰，正色道，“我不吃盐！”
“啊？”
“神不吃饭！”
若冰这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可这口腹之乐……曼华神君难道都不做饭吗？”
“她不会做饭，”想了想，沙德华继续道，“不过，可以变出来。”
若冰怜悯地看着他。
沙德华不爽了，质问道：“丫头，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若冰越发怜悯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安慰他道：“没事，以后我教她。”
说话间，已经走了很远，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没有了遍地满眼都是的冰雕，前面只是极为普通的几间矮小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道路的尽头，和那宏伟壮观的冰雕阵一比显得越发的窘迫和渺小。
“神君，您，您就住这里吗？”若冰回头看看来路，又看看矮房，不敢置信地问，“您既然能有那么多做冰雕的材料，为何不盖个好点的房子呢？”
沙德华嗤道：“有个房间住就可以了，哪那么多挑剔！你也看到了，羽墟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混沌，资源极为匮乏，那些材料可都是我煞费苦心搬来的，还不够我打造冰雕的，哪能浪费用来造房子。”
若冰不禁翻白眼，那么多的冰雕，数不胜数，少几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近看这房子，越发的简陋狭窄，房子里只是巴掌大的地方，放了一张床，就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沙德华指指旁边的小屋，道：“星海就在隔壁的房间，你自己去看吧。”
看若冰只是站着，许久没有动静，沙德华诧异地挑眉：“怎么？你进来羽墟不就是为了寻他的吗？怎么现在知道了，反而不去找他了？”
“若冰？”夜花也疑惑地唤了一声，看若冰恍惚的神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神色黯然下来。
在这羽墟里，隔绝了天羽的一切，他们不是站在对立的位置，可以谈笑闲聊，可以携手进退，可如今找到了星海，就得回去面对一切了。
而且，知道星海心意的若冰，见到星海之后，会如何选择呢？
若冰闷闷地应了一声，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抬脚跨进去的那一刻，猛地停了一下，缓缓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夜花，随后毅然跨了进去。
那一张温柔的脸上，那一双温柔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眷恋和深情，在这一刻都分分明明的，悉数流露在了眼角眉梢，仿佛将这一生的感情都倾注在了这一眼里，却让夜花的心瞬间紧绷。
心底突然翻起了滔天骇浪，想要就此阻止她的步伐，不顾一切地将她抱进怀里。
不要进去！不能进去！
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狂吼着。
若冰，你究竟做了什么决定？
莫名的恐慌，莫名的害怕。
然而，最终仍是什么也没做，夜花只是呆愣了片刻，紧随着若冰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低矮狭窄的冰床，丝丝的白气从床上飘起，一缕一缕，缓缓游走在房间里，没有羽墟混沌压抑的感觉，飘渺，淡然，宁静得让人恍惚觉得不真实。
冰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穿着红嫁衣的男子，满目的鲜艳红色在透明光亮的冰床上流转开来，炫丽了整个房间。深碧色的长发华丽而乖顺地垂落在身下，渺渺袅袅的白烟簇拥着他，像一幅绝美的画，美好得让人窒息。
若冰的唇轻轻颤抖着，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不远的距离，她却似乎用尽了一生的时光和力气。
穿过了淡淡的白气，穿过了百年的时光，她终于来到了最初的少年身边，星海安然浅笑的睡颜出现在了眼前。
一切仿佛都未曾改变，他依旧是这般绝世倾城的容貌，温润如远山的眉眼，脸上依稀有淡淡的笑容，一如他堕入羽墟时回头的那一笑，释怀的，无怨的，眷恋的。
嘴唇颤抖得越发厉害，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若冰慢慢俯下身去，嘴唇几度开阖，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哽咽了几次，深深呼吸，终于轻轻唤了一声：“星海……”
没有回应，若冰以为他睡着了，靠近他耳边，又轻轻唤了一声：“星海，我来接你回去了。”
软软糯糯的话里，是满满的柔情。似乎很期待他的睁眼，却又生怕打扰了他的美梦，小心翼翼的，看在夜花的眼里，心猛地一痛。恍惚中，他似乎明白自己即将失去什么。
好半晌，仍是没有回应，星海犹自闭着眼，安详浅笑的容颜，恍如沉浸在了美梦之中。若冰的心开始无端地突突跳，注意到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不祥的预感突地窜了上来，犹如坠入了冰窖，顷刻间冷遍了全身。
沙德华走过来，半倚在门栏上，闲闲说道：“自从他来后，每天有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可以看看，有他的记忆可以读读，我的生活，可比以前滋润多了。”
若冰刹那慌了神，急急问道：“神君，星海究竟怎么了？”
“我曾经看过他的记忆，他在被吸入羽墟之前，就已经喝了‘醉生梦死’，所以进入羽墟之后，就一直这样沉睡着。”
若冰看过药谱，却从未看过书上有这味药，醉生梦死，这是什么药？顿时更加慌乱，忙问：“那星海他何时能醒？”
沙德华却仍是一派闲适，不慌不忙地道：“你急什么？到他该醒之时，自然就会醒了。”
夜花轻声安慰道：“若冰，别慌，这药，没有什么坏处，只是会让人陷入沉睡，直到他自己愿意醒来之时，便能醒来了。”
若冰稍稍放了心，再一思索，又不安地问：“那如果他一直不愿意醒来呢？”
夜花道：“那便会永生永世沉睡下去。”看若冰瞬间苍白的脸，夜花神色一黯，紧紧蹙眉，似乎在挣扎，似乎在犹豫，片刻后，终是轻轻说道，“不过，这药，还是能让沉睡的人保持一丝对外界的感应能力。如果发生了能让他愿意醒来的事情，就能醒来了。”
沙德华靠在门栏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若冰定定看着夜花，眼里光影明灭不定。夜花也看着她，咫尺的距离，两人静静看着彼此。凝望，无声的，长久的，眼里尽是苍茫的悲凉。
半晌，她低下了头，俯身靠在星海的耳边，柔柔地，轻轻地道：“星海，你醒来，我们一起回去。回去后，我就嫁给你。”
一字一字，砸在夜花的心上，恍如千斤重。
深深的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缓缓闭上了眼。
双手紧握成拳，却终究只是徒劳，无法握住任何的东西，任何的东西！就连手心萦绕的白气，也随着紧握的双拳离开了。
命运是不是就会这般戏弄人？越是想紧紧握住，越是不肯让你如愿？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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