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若不相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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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房间里，只有若冰柔柔的声音低低回旋着，一遍一遍，在星海的耳边轻轻说着：“星海，你醒来，醒来我就嫁给你。”
冰床上的人犹自沉睡着，舒眉浅笑，宁静安详，似乎沉浸在久远的美梦之中，对外界没有丝毫的感应。
若冰没有放弃，仍是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说着最初的承诺。
夜花一直闭着眼，不去看她此刻的模样，可她的话，仍是那样分明地传入了耳朵，一字一字，割着他的心，重重复重重。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起初只是一下，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清脆而动听，铮铮然如山间的一缕清泉不断击打着纯净的玉石。
在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夜花猛然睁开双眼，看清之后，眼里的悲凉更盛。
那是沉睡中星海掉落的眼泪，止不住地漫出了眼眶，滑过了脸颊，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为了珍珠，大颗大颗，接连不断地掉落在了冰床上。
沙德华的眼里闪过惊讶，随后唏嘘不已。
若冰有片刻的呆愣，等反应过来，惊喜地连声唤着星海。
可是，过了许久，床上的人依然没有睁开双眼。
若冰茫然地看向沙德华：“神君，为何他还不醒来？”
沙德华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丫头，难为你为了他千辛万苦地来了，可是，你终究还是不懂他的爱，你终究是低估了他对你的爱啊。”
看着若冰越发茫然的眼神，沙德华继续道：“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忍心让你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他呢？他最想看到的，是你能幸福快乐地嫁给夜花啊。你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他即便心里高兴，感动，却肯定是更加不愿意醒来了。”
若冰的脸色瞬间惨白，看着闭眼垂泪的星海，终于明白过来，眼里的亮光快速聚集，滚落下来，砸在冰床遍布的珍珠上。
她颓然地跪倒在冰床边，低声哀求着：“星海，我来了啊，我来履行诺言了，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呢？星海，我求你醒来吧……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嫁给你的……”
然而，不管如何哀求，床上的人依旧紧闭着双眼，只有两人不断交错滚落的眼泪，交织成湿润的珍珠，泛着晶莹明净的亮光，宛如美好透明的水晶般的爱情。
沙德华走上前，拍拍若冰的肩膀，低声道：“丫头，出来聊聊吧。”
走出房间，若冰犹自哽咽着，夜花静静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安慰，双手在伸出的瞬间突地停住，随后，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来，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沙德华看在眼里，又暗自叹息一声，问道：“丫头，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依我的观察，你最爱的，并不是星海。”
若冰擦干眼泪，深深呼吸，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才缓缓回答，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感的起伏：“不，以前是我疏忽，一直没有考虑到星海的感情，在亲眼看到星海为我堕入羽墟的那一刻，我便告诉自己，这辈子，我要嫁的人，只有星海！”
转头不看夜花微微颤动的身子和悲痛的眼神，若冰微咬着唇，淡淡道：“而且，我答应过母后，不能负了星海，母后一生的遗憾，由我来圆满。我虽不知道母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遗憾，可也能感觉出来她和海王之间曾经的感情。我不想，不想我和星海之间，再有这样的遗憾！”
沙德华沉吟片刻，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若冰毫不犹豫地点头。
“丫头，如果我推测的没错，星海这一生的姻缘，并不是和你。离开你以后，他反而能得到属于他的真正的幸福。”看若冰突然瞪大的眼睛，沙德华笑道，“你难道，想破坏了他的幸福？”
若冰慌忙摇头，可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沙德华，问道：“那能给星海幸福的人，会是谁？”
沙德华摇头，坦白道：“我的力量，在这羽墟里也基本上被封印了，也就是靠着当初一起被封印进来的五彩石，才能比你们强一些。毕竟这里看不见星宿的轨迹，我只是大概知道，那个人，似乎已经等了星海许久许久了，付出了许多许多，至于是什么人，却推测不出来。”
若冰细细回想着星海身边的人，那个始终沉静温婉一直陪伴着星海的女子身影猛地闯入脑海，她脱口而出：“珠曼！难道是珠曼？”
沙德华不置可否，朝一旁不知是喜是悲的夜花挤挤眼，又促狭地问若冰：“怎么？又不想嫁星海了？”
若冰愣了片刻，随即释然地笑笑：“我原本也就只是乞求星海能够幸福，如果别人比我更能给他幸福，我自然退出。”
夜花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原本黯淡颓然的神色一扫而空，一双深邃柔和的眼睛越发的清亮动人，像是承载了满天象征希望的星光。
沙德华问道：“星海的姻缘有着落了，那你的呢？”
若冰哭笑不得：“神君，您这是媒婆附身了？怎么这这般热心张罗别人的姻缘了？您自己的都还没搞定呢！”
沙德华朗声大笑道：“丫头，难得我看你顺眼，不给你张罗还给谁张罗。”顿了顿，他忽地正色道，“丫头，依我看，或许你和夜花呆在羽墟是最合适的，出去后，天知道会面临什么危机呢。”
不待若冰接话，夜花急忙问：“神君，真的会有危机吗？您可知道是什么？”
沙德华摇头：“是什么我如今推测不出来。”
夜花又问：“那出去后呢？”
沙德华犹豫道：“这倒可以，不过，这么多年了，天羽上早已大不相同了，沙曼华似乎也变了许多，竟然会由得若冰你的存在。换成以前，她都会在暗王一出生就告知羽皇。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想法，所以也不能轻易对你们说什么。”
若冰翻翻白眼，不客气地送他四个字：“怕妻惧内。”
沙德华却听得很是高兴，大笑了几声，道：“哈哈，丫头，这话我爱听。不过，虽然不能泄露天机，我倒可以用占卜术试试。”
若冰继续翻白眼：“占卜术？这不是江湖术士的三流手段吗？亏你还说得出口，天羽上，历来是以星宿轨迹为准，占卜之流，能行吗？”
夜花却是恭敬道：“敢问神君，这占卜术有何奇特之处？”
沙德华毫不在意地笑笑：“我这占卜术，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能推测出一个灵魂自创造出来后，生生世世，辗转轮回，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际遇，皆在其中。”
若冰眼睛一亮，急忙道：“那神君赶紧试一试。”
沙德华得意地挑眉：“丫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若冰忙不迭地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把星海和他的那位也占卜一下。”
“好嘞！”沙德华爽快地答应。
占卜需要绝对隔离安静的环境，若冰和夜花只得守在门外，沙德华独自闭关呆在房间里。
没有了外人的存在，气氛似乎一下子尴尬起来，若冰更是显得局促万分，只好愣愣看着紧闭的房门。
夜花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在星海堕入羽墟的那一刻，你当真想过，只嫁星海吗？”
若冰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
许久没有听到夜花的回答，若冰不由看向他，一袭胜雪的白衣，站在这灰蒙蒙的世界里，却丝毫不掩盖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只是，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正折磨着他。
猜到他此刻心里的挣扎和痛苦，若冰微微低下头，欲言又止，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夜花，然而在看到他的瞬间，已到嘴边的话语生生卡住了，再说不出来。
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光芒和神采，不知何时竟悄悄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深深凝视着她，眼里光芒闪烁，带着不尽的温柔和缠绵的羞涩。
夜花深深看着她，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凝结成了一句话，轻轻说了出来：“如果出去真的有危机，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呆在羽墟？”
若冰身子轻轻一震，嘴唇动了动，却似无形中被扼住了咽喉，发不出声音。眼里神色变了几变，忽地转开了目光，不再和夜花对视，只是眼角余光，依旧不受控制地细心关注着那渐渐黯然的脸颊。
黑发在风中飞扬，若冰第一次觉得这头发是这般令人生厌，搅得她心绪烦乱。伸手顺过几缕发丝，在手中辗转揉弄着，像是在抚平自己内心翻滚如滔天骇浪般的情绪。
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清风扬起发丝，丝丝缕缕，悉数吹向了夜花，似乎在极力告诉主人它的选择。
自从看到星海堕入羽墟之后，再也没有奢望过这样的结局。她一直告诉自己，即便要嫁，也只能是嫁给星海，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对星海，对夜花，分别是怎样的感情。
然而，在知道星海有属于他的幸福，在夜花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已经知道，再无法抵抗了，再无法像以前那般，狠心告诉自己，冷漠对待了。
如果此刻点头，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一定会是风景别样美好的幸福吧？
可是，那幸福，却是如同行走在钢丝绳上，时刻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时刻令她胆战心惊。她无法想象，在选择和他此生携手时，如果再一次面临幻术中煞气乍然失控的情况，她如何能够再有那样的勇气，面对他亲自举起的对准两人心口的白光呢？
在爱情里，人似乎总是会越变越贪心。最初，她只奢求能再见夜花一面，见到后，又希望能呆在他身边。一年来不分昼夜的练习，直到顺利做了宫女，又奢求能得到他的爱，如今得到了，却又患得患失。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如今，见也见了，爱也爱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相伴。他们的身份，即便努力逃避，也总免不了对立的一天。
他是那样出色的男子，绝世出尘，高洁傲然，恍若神明，他还有光明璀璨的人生，他本该明媚无忧虑，本该洒脱无羁绊。
汝当长生，吾自独去，黄泉路上，亦不相逢。
不相伴，不相欠！
像是肩头的压力突然解脱了，纷繁复杂的思绪也瞬间清明，她的脸色不禁柔和了几分，轻轻笑着，缓缓摇头：“我必须回去，你我之间，得有个了断。”
许久，夜花淡淡点头：“我懂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若不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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