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若星夜花》多乐猫

59、德华神君

　　星光点点弥漫在相拥的两人周围，映照着他们泪水纵横的脸颊，浅笑隽永的眉眼，绝美而凄迷。
　　就在白光刺入肌肤的前一刻，一个怒气冲天的声音猛然响起：“为什么？你的心里为什么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他嘴上说着爱你，却偏偏可以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下狠心杀你！这叫爱吗？你为什么就不恨呢？”
　　两人吓了一跳，四下寻找，却是只闻声音不见人。
　　而刚才恐怖的一幕就仿佛噩梦一般，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就消退了。没有了那痛楚凄厉的哀号声，没有了破身而出的汹涌煞气，若冰的周身依旧是一圈白色的柔和光晕，茫然地望着夜花，晶莹的泪水挂在光洁的脸上，楚楚动人，单纯又无辜。
　　只微微一愣，夜花擦干泪水，肃然而立，对着一个方向抬手作揖，恭敬道：“晚辈夜花，见过德华神君。”
　　一个身影自不远处的空中飞来，长袍鼓舞，论身形，论容貌，也是英俊不凡，天人之姿，只是满面的杀气，横眉怒目，一落地就劈头质问：“沙曼华告诉你们的？”
　　夜花稍作犹豫，点头称是。
　　沙德华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自我厌弃的嘲讽和寂寞：“哈哈，很可笑吧？堂堂守护神，却沦落到被囚禁在此地。我一想起就觉得好笑。哈哈……”
　　笑到最后，眼中已是泪光闪现，他停了下来，看着呆愣愣的两人，不满道：“怎么，不好笑吗？”
　　夜花淡淡一笑，算是回应，随后问：“神君刚才是在试探我们吗？”
　　羽墟本就不能使用灵力，刚才他心潮汹涌，思绪杂乱，都没有考虑到指尖竟然能奇异地发出白光。现在镇静下来，细细一思索，便能知道方才的恐怕是幻术之类的术法，包括那些哀号声，若冰的煞气突然冲脱，都是虚幻的。只是不知沙德华用了什么术法，竟能在羽墟里制造如此逼真的幻象，让他们迷失其中不能自拔。
　　沙德华坦然道：“没错，你有意见吗？”
　　“岂敢。只是不知神君为何要这般试探。”夜花略一沉思，犹豫着问道，“神君方才所言之意，是否曼华神君以前也对您做过这样的事？”
　　沙德华刚刚才收敛的怒气突然又冲天而起，大声斥责道：“别跟我提这个，这个……”犹豫着，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愤然道，“这个女人！”
　　夜花看着沙德华，确实如沙曼华所说，不是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和善，不过，现在看来，他对沙曼华的情意倒似乎未减分毫。想到这里，心念电转，笑意更深，点头道：“我见过她，的确是个蛇蝎女子。”
　　若冰心里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夜花，他如何能这样说曼华神君呢？且不论神君帮助过他们，即便神君有私心，也不该这般评论。而且平日温润儒雅的羽皇怎么会这样刻薄犀利的话呢？难道这诡异的羽墟还能改变人的性情？
　　沙德华的眼里突然燃起滔天的杀气，死死看着夜花，那眼神如寒风刺骨，冰封千里，话音也是冷冷的，一字一字，如寒冰敲在心上：“侮辱她者，死！”
　　手猛然一扬，没有白光，若冰只觉周身气流刹那剧变，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夜花急急上前一步，高高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她只觉迎面的风瞬间变成锋利无比的刀刃，呼啸着朝他们刮来。挡在面前的身影却是稳稳地屹立不动，像是能挡住所有风霜雨雪永不倒。
　　若冰猛地回神，当下用足了所有的力气拉起夜花跳了开来，同时，那些风刃呼啸而过，裂帛声响起，衣服上已被隔开了好几道口子，更是心惊，不顾一切地掠起躲了开来。
　　好半晌终于站定，周围气流也重归平稳，若冰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不小心被这风刃割中，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一抬头，看见夜花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才惊觉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抱在了一起，脸上一红，慌忙放开，瞪视着不远处的沙德华，气愤道：“你这人！亏我们还尊称你一句神君，你怎能这般蛮不讲理？”
　　沙德华一挑眉：“我就是不讲理，怎么，你有意见？”
　　若冰指着他，气得直发颤。
　　夜花温和地笑笑，道：“神君，您依然很爱曼华神君，甚至不容人侮辱她半分。”
　　沙德华脸色一变，盯着夜花半天不说话，半晌后突然冷冷道：“妄论我者，死！”
　　夜花笑得温和，面对着杀气腾腾的沙德华仍是毫不畏惧，白衣若雪，衣带缓飘，站在灰蒙蒙的世界里，像是一幅绝美的画，说不出的俊雅脱俗。
　　“怎么？小子，你觉得我是守护神就做不出来杀人的事吗？”沙德华剑眉一挑，嗤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就是因为当初我想将整个天羽覆灭！你以为，区区两条性命，我会在乎？”
　　“曼华神君早已提醒过，我们又岂敢妄自揣测神君您的心思。”夜花思绪飞转，一边思索着两个人的渊源，一边沉着道，“只是觉得两位神君心意相通，您在这里雕刻这么多她的雕像，她在海国也雕刻了无数您的雕像。”
　　沙德华的眼里略过一丝惊讶，脸上有刹那的狂喜，却很快冷静下来，对上夜花若有所思的眼睛，漠然道：“小子，你的话太多了，而且心眼太多，难辨真假，一边歇着去。”侧头看着若冰，神色倨傲，命令道，“丫头，你来说。”
　　“啊？”要说什么？她求助地看向夜花。从沙德华一出现，知道之前的那一幕恐怖的场景只是幻象，她就一直在懊恼。也不知道当时中了什么邪，非但和夜花相约同死，还接吻了，吻得那样投入而狂乱，最可恶的是，这一切都被沙德华看见了！这算个什么神君啊！分明是个扫把星，偷窥狂！
　　沙德华不耐烦道：“啊什么，快说。”看夜花给若冰使眼色，神色一冷，“别狼狈为奸！”
　　说完双手往前一伸，若冰只觉得凭空有无形的力量拉扯住她，往沙德华的方向拖去。心里一急，慌忙拽住夜花的双手。
　　沙德华嗤笑道：“又是一个傻子。你当他是宝，他当你是草。”
　　“神君，这是怎么说？”夜花笑道，“据我的观察，曼华神君也当您是宝，不然，她不会建造一座深海千年白冰晶石的宫殿，然后还刻满了您的画像。”
　　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整个身心似乎都被满满的震惊和狂喜填充，这万万年的孤独生涯所建立的冰冷怨恨似乎在这一刻悉数瓦解，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心中乱成了一团，想要去相信，然而心底却有个怨怒的声音在冷冷提醒着他：如果她真是这样，当初就不会选择将你独自封印在这里了！
　　沙德华死死盯着夜花，想分辨这话里的真假，无奈他的脸上一派闲适镇定，无从分辨。挥挥手，眼里闪过一丝疲惫，沉声道：“小子，你还是干脆休息一会吧。”
　　若冰一惊，看着身边的夜花突然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若冰愤怒了。
　　“没什么，只是他太过花言巧语了，让他的嘴巴消停一下。”
　　若冰气得牙痒痒：“哪里花言巧语了？他说的话句句是真，那个宫殿，我也是亲眼所见。”
　　见沙德华低头沉思，若冰伸手抢过一个冰雕，阴沉沉地道：“神君，你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刻了这些冰雕，不希望它们一夕之间被毁灭吧？”随即做出伸手欲丢的样子，冷冷威胁道，“救醒夜花，我就放了它们。”
　　沙德华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丫头，你真有意思，我还从未见过敢威胁我的人。”促狭地看着她，乐颠颠地道，“丫头，有本事，你毁灭一个试试？”
　　若冰心里一惊，看这神君一派悠闲，有恃无恐的，莫不是这冰雕还有名堂？牙一咬，奋力甩在地上，没有预期的破裂声，那冰雕安然躺着，丝毫未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当时看着这雕刻的笑容很甜美可爱的，如今看着，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笑她。
　　想动用灵力，可是却凝聚不起丝毫，想来这些冰雕是由特殊材料所制成，可无法使用灵力，神君当初又是如何能雕刻的？若冰诧异地问：“为什么你能使用灵力？这羽墟，不是自发屏蔽了吗？”
　　“哈哈，丫头，你还太嫩，不明白这天羽上，还有其他是灵力和术法无法比拟的。”沙德华笑得越发开怀，“天羽，不过是我闲来无聊时创造出来的一个玩具。”
　　若冰心里大骇，这神君，口气也太过轻狂。不过若他说的是真，以他的脾性，玩腻了想毁灭整个天羽还真有可能，怪不得沙曼华要将他封印到羽墟里。只是，两个人明明相爱的，最后却得兵刃相见，天人永隔。若冰不由多了几分怜悯，同情地望了他几眼。
　　沙德华被瞧得浑身不自在，不满道：“丫头，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若冰急忙错开眼睛，摇头道：“没什么。”
　　沙德华突然道：“想知道我和沙曼华之间的事吗？”
　　“想！”若冰不假思索地回答，可再一想，这神君脾气古怪，能这么好心满足她的好奇心吗？恐怕有诈！又急忙摇头道，“不想！”
　　沙德华不在意地笑笑：“不如，你听我讲我的故事，听完后，你若能说服我，我便不再为难你们。如果不能，那你们就留下来，我正闷得慌，缺两个玩具玩呢。”
　　“这不行，”若冰不依了，连连摇头，“能和不能都被你说了，条件全都你开，那我算什么？”
　　沙德华笑吟吟地看着她问：“那你要如何？”
　　略一思索，若冰道：“如果我说服你，你和我们一起离开这羽墟。”
　　眼神一沉，沙德华突然冷了脸道：“你认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若冰狡黠一笑：“就凭你被封印在这里不知道的而我所知道的一些曼华神君的消息。”
　　沙德华撇撇嘴，哼了一下，不屑道：“我才不稀罕她的消息。你别太小看我了，即使被封印在这里，只要我愿意，也是有办法知道外面的事情的。”
　　若冰被噎了一下，愤愤然道：“你若不答应这个条件，我若输了，就算沦为玩具，也要有尊严，也要有勇气的！到时候，我、我、我罢工！我沉睡！誓死不做你的玩具！”
　　沙德华好笑地看着气得几乎要上窜下跳的若冰，这样好玩的人，如果也沉睡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便点头道：“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