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若星夜花》多乐猫

33、夜花宣誓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去雪雾国前的生活，若冰依旧过着每天泡茶做饭看闲书赏佳人的宫女生活，星海依旧每天学习着术法，夜花依旧为各种卷宗要事而忙碌着，灵儿和凌花依旧拌嘴。
　　在砂岩国的噩梦，没有人再去提起，夜花也未曾对任何人提过“星魂金链”的事情。
　　然而，终究，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暗流在平静的生活下涌动着。
　　若冰不记得自己煞气涌现之后的事情，可是导致她几欲疯狂的那两幕，却是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午夜梦回，总是喘息着醒来：夜花陌生和仇恨的目光，决绝和狠厉的话语，星海妖娆的笑容和死寂的眼神，阴魂般不肯散去的阴冷笑声，那一刻灭顶的惊惧恐慌和懊悔自责……
　　星海学习术法还是很刻苦，可是却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
　　珠曼看若冰的眼神，似乎带着越来越多的复杂的情绪。
　　书房里，夜花看着桌上的花茶，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双澄澈的双眸里，总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挣扎着。
　　“羽皇，”若冰跪在了夜花面前，低着头，诚恳道，“我想学习术法，我希望我有能力保护别人，而不是一味地让别人保护我。”
　　夜花的眼神变了几变，道：“若冰，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可是，就连你也无法完全担保，不是吗？羽皇，我只是想学习术法，这有什么不对吗？”
　　“若冰，我说过，你的身体，不适合学习术法。以后，那帮人不会再出现了。”顿了顿，夜花想起霁雪说过的话，思索着道，“若冰，以后如果真的被逼入绝境，也不要让情绪失控，凡事都还有希望。你要记住，你不再是塔里那个阴郁孤寂的小女孩，你有朋友和同伴，你还有我。”
　　若冰的身子一震，她猛地抬起头来：“羽皇，你看过以前在水晶塔里的我？”
　　“恩，百年前，我刚好飞到附近。”
　　若冰的声音激动起来，她颤抖着身子道：“羽皇，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呢？我以为……我以为你根本就没有看见或者早已忘记水晶塔的那个小女孩了。”
　　夜花侧头笑笑，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眼里有柔和的光芒闪耀：“怎么会没有看见呢？怎么会忘记呢？那样美丽璀璨的水晶塔，那样阴郁却纯净明澈的小女孩。我以为你早就忘了那一眼，也就没有必要再提，而且，那应该是一段你不想再提起的岁月。”
　　“羽皇……羽皇……”若冰跪在夜花的脚下，一声一声地叫着，那声音里，交织着无尽的喜悦和酸涩。
　　那时的她极度恐慌，百年的囚禁生涯让她变得敏感和多疑，却不敢对任何人说，不敢问，怕得知自己真的是个怪物。
　　百年漫长的孤寂，第一个闯入你视野的人，像是在渺渺大海中沉浮突然看到远方灯塔的微光，像是茫茫荒漠中跋涉突然看见远方绿洲的影像，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前那一簇希望的火种。
　　从此，就那么固执热烈，永永久久地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
　　“若冰，”夜花的声音缓缓传来，珠玉一般，字字敲打在她的心上，“所以你不要再害怕，那百年的孤独生涯早已经过去了，我保证，你不再会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再将你一个人囚禁了。”
　　夜花慢慢说着，脸上的神情认真而慎重，像是宣誓一般，末了，他低头思索着，又低低地问道：“如果，有一天，囚禁的地方，只有你和我二人，你，愿意吗？”
　　若冰的心里震动着，摇头又点头，开口已是哽咽：“能和羽皇您在一起，又怎能算得上是囚禁呢？”
　　夜花低头看着若冰，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星海看着躺在秋千荡床上一直傻笑的若冰，这一阵子以来，几乎都没有看见若冰的笑容，他贪恋地看着，脸上，也不禁泛起了如水般温暖的笑意。
　　只是，她已经傻笑了一个上午了，再笑下去，他的午饭就得泡汤了。
　　星海走过去，笑着问：“若冰，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呢？”
　　若冰的眼里有璀璨的光芒，她在荡床上摇晃着，笑容也在星海的眼里如水般悠悠地晃了起来：“星海，你知道吗？今天羽皇告诉我，他一直记得当年初见时水晶塔里的我哦！”
　　若冰的脸上笑意更盛，连声音都雀跃着：“而且，羽皇保证，我不再会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再将我一个人囚禁了。”
　　“恩！你当然不会是一个人！”星海看着若冰，认真而慎重，宣誓一般，说道，“以后，我也不允许会有人再那样对你！”
　　“星海，我觉得我好幸福！有你这样的好伙伴一直陪着，还有羽皇的守护，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幸运了？”若冰突然停下了晃荡的秋千，看着星海，认真地问道，“会不会，有一天，上天将这一切的幸运都收回呢？”
　　“怎么会呢？有我在，有羽皇在，我们都会守护好你的！”星海看着她，笑容如水般温柔流淌，“如果，有一天上天真的将你的幸运都收回了，那我也会乞求上天，将我一生的幸运悉数转给你的！”
　　“我怎么能要你的幸运呢？星海，你这样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若冰笑了，摆动着身子，秋千荡床再度摇晃了起来，“我有羽皇，他有着上窥天道的力量，一定会守护好我的！”
　　她的脸上，是灿若星辰的笑容，她的身，她的心，也连同那秋千荡床一并飞了起来，飞向了那高高的天际，飞向了那美好的未来。
　　对！若冰，就是这样笑！
　　为了你的笑容，我可以放弃一切！
　　即使，你这样的笑容不是因为我而盛放……
　　刚回来时，他就去问过羽皇，为何若冰会两次都失控？那股在她身体里潜藏着的汹涌的煞气到底是什么？最后，羽皇又是对若冰做了什么，让她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分明看到了若冰眉间显现的黑月牙印，以及羽皇占星杖下显现的星宿轨迹的图像，那乍然出现又重归黯淡的牢牢拉住星宿的金链，究竟是什么呢？她到底在若冰身上，下了什么术法，会不会对若冰有伤害呢？
　　然而，羽皇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说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星海心里的疑惑更深，到底羽皇想对他隐瞒什么呢？
　　星海翻遍了羽皇给他的所有的书，竟是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记载的。他趁羽皇外出办事时，潜入了禁书阁，在那里，找到了答案！
　　那黑月牙印，竟是上古的暗王的象征！
　　而那金链，是以自身星宿为代价，牢牢拉住另一颗星宿的“星魂金链”！
　　暗王，数十万年会转世一次，潜藏在身体的深处，体内的煞气极易受周围环境影响而突显出来，因此总能及时发现并斩杀掉。这也是万不得已，因为即使承载煞气的人未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可一旦煞气释放，暗王出现，那股强大的煞气便能将天羽众生的心灵慢慢侵蚀，变得污浊和残忍。
　　若是煞气爆发得突然且迅猛，更是会将载体的心智一并吞噬，堕入魔道，到时，难以想象天羽上会是怎样一番毁天灭地的腥风血雨。
　　而载体本身的灵力越强，煞气波及的范围就越快越广。羽皇后来不收若冰为徒，不准她修炼，便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原来，那时，他就已经隐约预感到了吗？
　　若冰一出生就被囚入水晶塔里两百年，甚少受到外界的影响，煞气没有显现也就没有被发现。可是，如今才出来两年多，就掩盖不住。下一次，若是在人多的场合，煞气突然爆发被大家发现，怕是如何也阻止不了了吧？
　　而羽皇，明明已经知道，以他的职责，以他的性格，又为何不将她立刻斩杀掉呢？这古籍上记载的，皆是何年何月何日暗王降生，又于何年何月何日斩杀，羽皇除掉暗王，避免一场灾难，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何，羽皇只是使用了“星魂金链”暂时压制住呢？他回来后，也不曾对任何人说起暗王的事，又是为何呢？
　　星海的眼神明灭不定。
　　他的双手，一点一点收紧。
　　那双眼里，瞬间划过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诧异，有欣慰，更多的，是猜出事实后的无所适从的茫然。
　　以及，对自己的深沉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