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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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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稳一贯运气还不错,这次也一样。提交任务以后,广播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恭喜玩家获得十二小时任务冷却时间。】
他呼出一口浊气,活动了一下筋骨,于是周身各处立刻传来一股酸痛。当这口气一下子松懈,他就觉得连站都站不住了,贴着前台的大理石就缓缓滑了下去。
很累,真的。这个鬼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迷迷糊糊的,因疲惫而睁不开眼,但意识又无比清晰,像一只关在黑暗铁笼之中的困兽,横冲直撞也只落了个遍体鳞伤的结局。
有脚步声传来,一直走到自己面前,他猜到是谁,但来人的沉默让他越发疲惫,甚至有一种在休假的黄昏里,坐在阳台上抱着心爱的人一起昏昏欲睡的满足感。
在这种情况下,最先投降的好像总是江解羽。他好像放弃挣扎似的叹了口气:“干嘛不回去睡?”
陈稳终于睁开眼,笑了:“想和你睡。”
……他一时心软跑来找人真是纯纯的犯贱。
眼见着江解羽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陈稳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立马凑上去贱兮兮的:“我说的实话。”
他突然停住了步子,陈稳心道不好,真给人惹毛了,连道歉的腹稿都打好了,结果他却只是说:“陈稳,我们真能从这游戏里离开吗?”
陈稳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打好的腹稿马上就被他团成一团扔了出去,说:“能,一定能。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离开这个游戏。”
江解羽已经放弃追问为什么了,有些话想说,但嗫嚅着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方一程三个还在老老实实地等,陈稳一见了他们好像立刻就变得精力充沛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说:“十二个小时呢,你们也听到了,这十二个小时是不会有任何BOSS或小怪出来骚扰的,大家可以放心休息。不过为了接下来的任务,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任遥你腰怎么样了?”
任遥下意识扶了一下自己的腰,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陈稳补充了一句:“这种关头就不要逞强了,说实话。”
她只好说:“还在疼。”
“方一程呢?”
他揉了揉胃部,找了个折中的回答:“还行。”
徐景程跳起来:“我我我!我没事了!陈哥什么安排,你说,我去!”
陈稳朝他摆了摆手:“你可拉倒吧。算了,你们仨只管休息,我跟江大法医去找点吃的来。”
“不。”江解羽十分干脆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跟徐景程去吧,我去药房拿点药。”
陈稳深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脸上表情有些宠溺:“也行。那你一个人小心点。”
江解羽有留意过,门诊药房就在大厅的左手边,是全封闭式的。兴许是之前没有人引着无意识攻击体往那边去,所以看起来干净完整,药应该也不少。他路过前台,那位护士小姐仍然尽职尽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眉眼里隐约还透出一股来不及消散的温柔。
是因为这天生的亲和力,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岗位的吗?那么,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被游戏设置成发布任务的NPC吗?他倚在前台,徒劳地看了一会,会累吗?如果一直无法通关,她就必须永远地坐在这里吗?跟他们这些直接面对无意识攻击体的人比起来,到底哪个更痛苦呢?
“辛苦了。”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他自嘲般摇了摇头,往旁边的药房去了。
原本的药房有五个窗口,也设置了同花纹的大理石窗台,正面看不到门,江解羽大概扫了一眼,放弃了,凭借身高优势直接从窗台上翻了进去。反正都这种时候了,翻不翻窗的,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窗台内侧用长条桌分割出了五个座位,调节凳的高低各不相同,桌上叠了一堆药方,已经放好药的塑料篮叠放在一起,歪歪扭扭的,似乎前一秒还有人坐在这里发着药,而现在,封闭的药房里空无一人。
他先警惕地把所有角落都大概绕了一圈,把每一个药架都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人以后才放心拿了一个塑料篮开始仔细拿药。
幸好法医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医”,对症下药他不一定会,但是看个大概他还是会的。
陈稳的情况需要定期换药,抗生素是必需的,消毒药水也要备足,尤其是这种需要打架斗殴的情况下,创口贴和纱布块多备一点总不是错事。任遥的腰……挑个看起来很贵的药膏吧,徐景程看起来只需要静养,药物帮不了他,至于方一程……他也不是很清楚什么药针对胃出血,总之先拿了些胃药和止痛药。
塑料篮里装了一大堆,他又从窗口翻了出去,一落地就听到有人说:“门在那呢。”
他半点没有被人抓包翻墙的窘迫,相反自然地把篮子递了过去:“方便。”
陈稳失笑,端着塑料篮跟他一道上楼:“倒也没必要拿这么多药,我们就在医院,随时补充就好了。”
跟搬家似的,药盒子都堆成山了。
他这么一说显得自己多没远见似的,江解羽拿话刺他:“那你呢?你那边弄完了吗?”
“早弄完了,这不看你去了这么久下来找你。”陈稳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一会没在我眼前,我心慌得很。”
江解羽胸腔又撞了一下,但嘴上说的却是:“那你慌着吧,反正也于事无补。”
陈稳被他噎了一下,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儿科,几间诊室都是大门紧闭,陈稳小声说:“我让他们先挑个诊室安心睡觉了,考虑到下个任务,先留在儿科比较方便,反正有十二个小时呢,不着急。游戏开始后大家都连轴乱转,就我们的这个状态,都是带着病的,趁机多休息没有坏处。”
江解羽挑眉:“你找回来的吃的呢?”
“那呢。”
分诊台桌上放着一个大塑料袋,已经被打开分过了,他一看,原来只是一些饼干、小面包和巧克力之类的。陈稳从他认为的零食堆里扒拉出一瓶咖啡饮料,笑着递了过去:“要喝吗?就这条件,要喝的话你先凑活着。不过你要是喝得惯,管够。”
“管够?”
“大概是游戏影响,医院里的物资会自动补充,拿了以后消耗掉就会补上。除了零食以外,药也会补充。不过据我观察,光拿了是不行的,必须得‘彻底消耗’才能补偿。”
江解羽看了一眼手里的瓶装咖啡,微微皱起了眉。他工资不低,因此日常生活自然而然要求就高了,平时这种牌子他看都不看一眼,有幸被学生塞过一瓶,喝了一口就送人了,他胃口倒也不算很刁,实在是这个牌子难喝得让他难以下咽。但……他沉吟道:“彻底消耗?意思是需要我喝了这瓶咖啡,才会补充一瓶新的?”
“对,是不是觉得还挺人性化的?”要不然不止通关,恐怕吃饭都会成问题。
“可是,垃圾呢?”
陈稳眨了眨眼睛:“会消失。”
“呃……这鬼游戏还挺……环保?”江解羽狠狠拧着眉,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陈稳被这个“环保”逗笑了,但神色随即又严肃起来:“我倒觉得 ,这游戏是在消除。”
“消除?”
“你注意到了吗?无意识攻击体的尸体残肢是会原封不动地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玩家,用掉的东西会补充,丢掉的垃圾会消失,这个游戏好像在有意识地消除我们的痕迹,为什么呢?或许,是为了让新玩家进来的时候不受影响吧。”
江解羽心寒了半截:“除了我们,还会有新玩家?”
“谁知道呢,大概等我们通关成功以后,又会有新玩家进来重打游戏吧。不过,当然,我作为警察,会努力阻止这种情况的出现,前提是我们先通关。”
他又皱起了眉,陈稳见了,就说:“走一步看一步,别管那么多了,走吧,先睡一会?”
接连成串的任务确实耗神费力,江解羽叹了口气,就跟着一道往诊室方向走,但……
只剩下一间诊室了。
陈稳看着他,笑到眼睛都弯成了月亮,勾了勾手指,挑起眉:“一起?”
江解羽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狠狠皱起了眉:“滚!”
他轻轻笑出声,吊儿郎当的,却见人已经转身就走,又连忙追上去,还要轻咳一声故意把戏弄人得逞之后的嘴角压了下去:“去哪?”
江解羽一回头,恶狠狠道:“在哪不是睡?”
医院里难道还能少床吗?身后隐隐传来陈稳压抑的笑声,伴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大概是惹得他生气就心满意足地去睡了。他更是气得咬牙,但陈稳选择暂时在这里休息必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不敢走得太远,但是他这一路走过去,儿科隔壁就是呼吸内科,面积比儿科小了一圈,远远站在门口都能看见连同洞开的诊室里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再往前走,心电图室干净是干净,但在空无一人的心电图室睡未免有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儿科方向,还好没有在那看到陈稳倚着门笑话他的身影,想了想,顺着楼梯下楼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陈稳就该这么做才对,他觉得这人就应该在出言戏弄他以后再一声不吭地蹲着他回头,然后笑话他找不到地方睡,再痞里痞气地邀他共眠。但他没有,反而怪怪的。
想着想着,他就已经信步溜达到了一楼大厅,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病,自然格外疲惫,对比之下,自己好像还好。
大厅右边是门诊药房,而左边有一道可以通往急诊区的小门,他知道那位护士小姐还尽职尽责地坐在那里,无法与之共处,甚至在下楼的时候刻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直接往那道小门去了。
急诊区非常大,另外还有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当然,此刻这扇门也是紧锁的。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停着两辆救护车,再远一点的距离就是一团混沌了。本该人头攒动的急诊室里空无一人,这里好像并不是游戏的主战场,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跟隔壁的大厅对比起来要干净整洁得多。只是……他站在空旷的急诊室里,几张挤在一起的移动床上面还有发黑的血迹,治疗台上的药物和器械散了一桌,被扯歪的输液架上还挂着一袋因时日久远已经变成澄黄色的盐水。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落针可闻的寂静让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好像所有人都还在看诊,受伤的病人躺在移动床上被着急忙慌推进来,血流了一地,大厅里到处都有人在喊叫呼救,所以护士们脚下生风,医生也忙得连轴乱转,然后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不,或许不是消失,而是为了响应某种召唤,所有人都在瞬间死去,再变成尸体站起来,排好队,从这道小小的门里,整齐划一地走出去,以至于输液架都被扯歪了。
他打了个寒颤,急诊室里杂乱的冰冷仪器都显得恐怖起来,像一只蛰伏的巨兽,随时要撕扯吞吃掉他。他连忙去治疗台上翻找起来,虽然有拆线包和绷带,但都是已经拆过的。他又蹲下来接连翻了几个柜子还是没有找到,只好专门又去翻治疗室,终于在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未拆封的拆线包。
虽然很难确定在不在效期内,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凑合用吧。
他回到儿科,从分诊台上的塑料篮里翻出来刚刚拿的碘伏和绷带,也懒得敲门,一拧把手自己进去了。陈稳躺在靠门的移动床上,看得出来睡得很熟。他把诊台后面木质的椅子搬过来当治疗台用,蹲在地上小心拆开拆线包,里头是绿色透明热封膜塑封的弯盘,装着棉球、镊子、血管钳和组织剪。再怎么小心,金属碰撞声还是吵醒了陈稳,他还在低头拆包,某人就已经把袖子一拉,将手腕递了过来。
呵,还挺自觉。
江解羽心里不爽,懒得理他,把棉球浸到新开的碘伏里,这才用组织剪剪开他手腕上的旧包扎,冰凉的剪刀贴着皮肤擦过伤口,看得出来他一点也没打算怜……等会,这个词好像不是很恰当。
但总之陈稳没出声,只是侧着头,定定地看着准备给自己包扎的人。这人睫毛很长,嫌他烦的时候就会故意装睡,忽闪忽闪的,就是不肯睁眼,天晓得他花了多久才给这块冰捂热了,现在倒好,又冻上了。
剪开绷带,就能看见绷带因为伤口溃烂流脓已经粘连在了一起。活该,痛死他拉倒。江解羽冷漠地揭开了伤口上的绷带,陈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缱绻的水波,痛觉刺激着他,让他清晰地认识到,真好啊,还活着。
江解羽用镊子夹取碘伏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这种暴露性伤口一旦接触到巨人观尸体的尸液就很容易感染,必须消毒到位,要不然伤口恶化整个团队的战斗力只会大打折扣,因此难免下手重了一点。陈稳终于轻轻“嘶”了一声:“江大法医,你以为我是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吗?轻一点行不行?”
他冷着脸,脾气极差:“那你自己来?”
陈稳立马乖顺得和小狗似的,嘿嘿一笑,把手往前一递:“那我不说了,你给我弄。”
伤口不是很深,倒是挺长的,也没有缝针,但伤口已经有轻微的感染,他一边消毒包扎,一边在心里庆幸他在药房拿到了足够多的药,保险起见,还是得让他口服一点抗生素。
陈稳这张嘴是安分了,但手却是不怎么安分的,受着伤的手腕虽然被江解羽握在手里动弹不得,但手指曲起来却正好能碰到他的袖子。他正在缠绷带,修长的手指一上一下规律交缠。之前有一次他早到,所以混在学生堆里听他的解剖课,镜头固定在尸体正上方,大屏幕里就正好放着他握着解剖刀的手,手指压在刀背上,隔着屏幕传递过来一股冰冷的触感。
他不一样,他体热,一年四季身上都是滚烫滚烫的,所以尤其喜欢摸摸碰碰的,每每都搞得他烦到赶人。
没办法啊,他就是喜欢。
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时时牵拉,偶尔露出手腕,一会又被袖口遮了回去,陈稳吞了口口水,手指几乎不受控制地曲了起来,果然轻轻碰到了熟悉的冰凉触感,于是越发大胆,顺着袖口轻轻蹭了蹭,痒痒的。
江解羽忍无可忍,下了死劲用力一勒,陈稳立刻触电似的收回了手,自知理亏不敢出声。他冷冷瞪了他一眼,低声骂了句“性骚扰”,拿起拆线包就要走,陈稳却低低笑了起来,顺势一把拉住了他:“别管那个了,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放回去啊?扔地上吧,抓紧时间歇会。”
他极其自然地握住他手腕,拉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十指紧紧相扣,表面上却一本正经的:“怕你跑了,眯会。”
江解羽烦他,他觉得自己应该恶狠狠地揍他一顿,但实际上,当自己的手被这个人紧紧握住的时候,他反而无比安心,甚至因这种安心而生出一种困倦来。这种感觉好像只冲陈稳一个人,他想象了一下,不管是徐景程还是方一程,亦或者是身为异性的任遥,无论是谁,陌生人牵着他的手都只会让他觉得恶寒。
——只有陈稳。
他允许这个人堪称性骚扰的行为,也容忍他语言上的越界,他说的“爱”也好,“暗恋”也罢,触摸也好,牵手也罢,江解羽觉得自己像一湾沼泽,吞没了陈稳,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论他做什么都沉在自己心里,被完全包容,以至于惊不起一点涟漪,无波无浪一帆风顺,好像一切都“本该如此”。
但他不记得,他不记得陈稳,更不记得为什么他的身体和心理都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
陈稳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很快就睡着了,天生偏高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顺着宽厚的手掌传了过来,暖融融的,只是他睡着以后得脸上也多少显着一些疲态。江解羽明明心里窝着火,但“不能动,动了会吵醒他”的想法却后来居上,然后低下头,看着他安静的脸。很安心,也很享受此刻的安宁,为什么呢?他实在是想不通。
——像爱人一样。
这个想法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没有缘由地吓了他一跳。陈稳被他惊醒了,侧过脸看着他,然后握紧了手,轻声说:“没事的,放心吧,我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江解羽撞进他半梦半醒间迷茫的温柔眼神,心下一颤,心脏骤如擂鼓般地跳了起来,再定睛一看,他却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他只好把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压了下来,自嘲似的苦笑一声,看起来,他也是真的累坏了。
他放弃挣扎,尝试睡一会,但闭上眼之后的黑暗令身边人的呼吸无限放大并延长,这样的姿势低着头一会颈椎就累了。真该死啊,完全睡不着。他左右看了看,诊室里只有这一张床,把桌上东西推开倒是够他蜷着躺一躺,但十指扣得太紧,他不好动,正犹豫着,床上人突然朝他这侧翻了个身,后背紧紧贴着墙,极其狭窄的移动床硬是让出了半边。
……还装呢,眼睛倒是闭得挺死,跟谁学的。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脖子,实在是不太舒服,最终还是决定挤到床上去。
陈稳乐了,勾起唇角顺手环了过去,江解羽立马松开了手,骂了一句:“没地方睡,少得寸进尺。”
“抱抱又不会少块肉。”他说完又环过来了,江解羽正要骂人,就听他在身后装可怜,“这床这么小,挤得我手都没地方放了,不抱睡不下。”
……忍了。
但是床实在是太小了,江解羽一直睡到方一程来敲门,在门外说快到时间了。他这一睁眼反而觉得比睡之前更累,咬牙切齿地揉了揉脑袋。
“是不是还有半小时?”陈稳从他身后支起了身,大声问。
方一程在门外回答:“二十分钟的样子。”
陈稳这才顶着睡着以后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朝他打了个哈欠,用晨起嘶哑的嗓音说:“虽然我还是没睡醒,不过先起来吧。走,我们一块领任务去?”
他也揉了揉头和僵硬的肩膀,一边起身一边说:“我再也不会跟你挤一张床了。”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是床太小了。”陈稳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下次还是去睡住院部好了。”
方一程尴尬地轻咳一声,心道他就不该留在门口,嘀嘀咕咕地去叫徐景程和任遥了。
他这一咳把江解羽吓一激灵,很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无从说起,更咬牙切齿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去厕所洗了脸,他顺手拧开咖啡饮料喝了一口,居然意外觉得还挺好喝的,比当时他学生给的好喝,他还记得当时甚至没喝完呢。
“时间差不多了。”陈稳站在前台等着接任务,又打了个哈欠。
江解羽看着护士小姐,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稳奇怪挑眉。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挺辛苦的。死了以后还被固定在这里,又或者说,这个游戏好像完全没把她当成人。”
“别心疼。”陈稳的目光骤然严肃起来,“解羽,玩家也好,NPC也罢,永远别在这个游戏里心疼别人。包括我。如果真的有那一步,你甚至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