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私奔和我自己》钫铮

3、第三章

　　乔彩晴

　　如果你发现一个你很讨厌的人其实很喜欢你，你该如何处理？彩晴不知道，她快晕了。这个阿里到底是谁?他笔下的那些生活细节，片言只语，竟是如此熟悉～～

　　故事里的他有个儿子，他的幼子对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很熟悉的画面啊。

　　故事里的她病了，无意中打翻了一瓶香精，晕倒在他身边，怀抱着香气氤氲的她，他心思难明，百转千回，竟觉茫茫如陷入一池轻云。病后的她容颜稍有清减，短发长长一些，发丝裹住她小小面孔，更显清秀，风姿益发潇洒明媚。她是个用侧影伴风的精灵。

　　故事里的她给他讲《麦琪的礼物》的故事。他望着漫天烟火，竟说，“那是多幸运的一对夫妻，世事无常，要知道，并非所有的东西都能卖掉，也并非所有的交换都可以如此心平气和。有时，我们所珍视的，能供给的，可能别人不需要，虽然那是我们仅有的。也有时候，我们可能卖无可卖，没有头发，没有表，什么都没有……..”

　　他是谁？杨逍？杨逍？？杨逍！！！，不，这不可能。彩晴把杨逍的故事向前翻•••••

　　故事里，他的儿子请她吃烧麦，她的笑颜另花朵失却颜色。
　　她喝茶，纤细的指尖，轮番交替，轻扣在瓷杯精致的青花图案上，发出细微如呢喃的温柔碎响•••••

　　God ，god ！！彩晴头昏脑胀，将阿里的连载打印成文稿，读前读后，直读得眼珠子痛到快从眼眶里炸出来，方起身去浴室洗脸清醒清醒。墙上的镜里，映出彩晴带水痕的脸，她的短发长长一些，因为懒得动，还没去打理，这次生病，她却也略有消瘦，发丝裹住她小小面孔，更显清秀。

　　这是我吗？彩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魔症了似的念叨，风姿潇洒明媚？用侧影伴风的精灵？鬼咧～～可是，这是我，
　　手指舞动敲着瓷杯的她是我，
　　打翻了香精晕在他身边的她还是我•••••
　　彩晴的胳膊无力支撑身体，顺势坐到浴室的瓷砖地上，蒙面苦笑，只不过，她从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有这么好••••••假如，我是她，那他是他吗？彩晴茫茫然如陷入一池轻云？

　　整整一夜，睡也还醒，醒也还醒，彩晴早起时筋疲力尽，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数数自己还剩多少脑细胞。上班搭电梯时候，挂着两超大黒\\\眼圈的彩晴遇杨家父子，杨逍很有闲心的笑彩晴，“你是熊猫改的哦。”

　　彩晴神智不清，随口说，“我夜里上网耗太久。”说完吓自己一大跳，象泄漏了什么秘密似的，手心冒汗。
　　杨蒙跟着添乱，“我爸也经常上网。每天趁我睡觉的时候拼命打字，象弹钢琴一样。”杨蒙说着，还做个弹钢琴的动作，可爱得要命。
　　“我喜欢上Q聊天。”杨逍淡淡说。
　　彩晴也就淡淡的，“我都是打游戏，CS，挺过瘾的。”

　　即日，阿里在不长的更新里写，她心情欠佳，神情郁郁，眼眶发青，象是熊猫改的。

　　他是他，彩晴有点崩溃，啊，杨逍！！

　　半夜，彩晴给唐僧电话，说很想念他。后来，彩晴经常电话骚扰唐僧，没完没了，没黒\\\没白，歇斯底里。唐僧不胜其扰，央告，“姑奶奶，准备东西结婚啊，电器，家具，铺的盖的，想买什么就去买，直买到你心情好为止。”

　　彩晴就去买了，电器，被褥，家具，一批批搬回来。有次，彩晴下班带了喜帖喜字的样品回家挑，在门口掉了装样品的纸袋，散一地喜气洋洋的红色。正要下楼给儿子买面包的杨逍看到，帮彩晴拣起来，小心翼翼捧着张并蒂莲开的剪纸笑赞漂亮手工好，并遗憾他结婚的时候没这些精致东西。杨逍说的甚是坦诚，彩晴回家后想，文字和现实毕竟有差距，其实杨逍是不是阿里都不打紧。

　　待再看阿里的更新，他写：她要结婚了，家中喜气洋洋，陪嫁的箱柜上帖满大红双喜字，目所能及，只要可以看到想到的地方，都帖上精巧的双喜剪纸，花开富贵，鸳鸯戏水，连大门上都夸张的帖着副并蒂莲开，红彤彤如火如荼，烧得人双目赤痛。

　　他是杨逍，彩晴肯定，对着如此文字，彩晴隐约后悔，搬到这里，认识杨逍，会不会是个错误？她们会一直做邻居做下去吗？唉~~，这乱世浮生，她怎会遇到他？

　　这一年的春天，似乎生出很多事端。没过几天，彩晴上班时接到自己居处大厦管理员电话，说她家进了贼，彩晴惊吓，请好假就往家冲。万幸，家中只是门被撬开，财物并无损失。警局的人已经到了，杨逍居然也在，他身上的制服掉了纽扣，裂了袖口，额角红肿一片，看上去倒霉又狼狈。

　　彩晴讶然，“你怎么了？”

　　杨逍轻描淡写，“没什么，不小心撞到门框。”

　　旁边一个警员跟彩晴说，“都亏了他，你家才没事，不然也得跟楼上两户似的，钱财精光，家具破烂。”

　　“到底怎么了？”彩晴急得跺脚，根本没工夫管其他，凑到杨逍前面踮脚看他的额头，“你是撞的还是被打的？没别的伤吗？”

　　杨逍侧过身躲了躲，不动声色避开彩晴，“没事。我今天送东西到隔壁大厦，顺便回家把饭闷上再回公司。发现你家门开着里面乒乓乱响，我以为你有什么事情，就过去看看。里面两个人见了我就往外跑，我想拦住，结果撞到门框上。”

　　杨逍肿起来的额角另彩晴不爽，埋怨，“你也是，我上班啊，怎么可能在家，你乱看什么？”

　　“今天星期天，我怎么知道你上班呢？”

　　彩晴没好气， “不知道也先打个电话啊，冒冒失失跑进去，万一他们动刀，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讲话吗？”

　　满面恼怒的彩晴，另杨逍沉默，他眼睛里有种光华流动，可那光华闪几闪，就又溜掉了。彩晴气哼哼站着，象受了莫大的委屈。过半晌，杨逍想讲什么，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末了，说，“呃，只怕那贼抢完你家，我家也不能幸免，这样也好，呃～～你仔细看看，家里少了什么没有？那个~~今天你们也加班啊，好辛苦，嗯，天气又这么热，啊~~,我们公司还有急件要送，我先走了。”

　　彩晴低头，径自看自己的皮鞋尖不吭气，她知道自己无理取闹，杨逍根本不晓得她的电话号码。认识杨逍这么久，彩晴从没见他说话要加那么多语助词那么无条理过，也没想到，自己竟生气到如此地步。她慢慢收拾家中被翻乱的衣物，觉得自己的心也乱了，脸也红了。

　　杨逍

　　人是很贪心的生物，杨逍从来都这样觉得。其实邻室的乔小姐不过是待他比之前好些，可见了她要结婚，杨逍仍觉得心头酸楚。终究忍不住，想多知道她的事情，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准备婚礼？是为了不能马上结婚心情不好？抑或是因为马上要结婚才心情不好？得到的越多，就会想得到更多，荒唐，莫名其妙，贪心。

　　以前，宝娟说，“是活物都贪心的，不信，给峨眉山的猴子一座皇宫和三千仆婢，峨眉山的猴子会很开心很开心。”
　　杨逍不信，“峨眉山的猴子只会为三千只桃子开心，人才会为一座皇宫兴奋。”
　　不知为什么，宝娟的话杨逍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了。
　　以前，不信宝娟的时候，杨逍是爱宝娟的。现在，杨逍信她了，却不爱她了。

　　杨逍爱彩晴，爱她捧着一堆大红喜字时候的怔忪表情，爱她挂着两只黒\\\眼圈时候的茫然无从，他并不明白，他的女主角为什么变得恍恍忽忽的，终究，她的生活他不能参与，他只是个偷拍者，在网络一角，写他的心痛。

　　不过，假如，她的生活，他参与了呢？假如，他的伪装被剥离了，他在她面前，算是什么呢？
　　进去彩晴家里纯属无意，杨逍也没想到，如今的贼人做贼做的毫无技术含量，青天白日下大剌剌撬门入户。杨逍只是揩公家的油，送货途中回家闷锅白饭而已，谁晓得会遇上在她家打劫的小贼?他担心她，进去看看，走了贼撞了头都没什么，他却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乔小姐的写字桌上，摊放着一叠打印好的书稿，是杨逍的小说，所有关于乔彩晴的片断，都用笔划了出来，纸面上，横七竖八的，写满另杨逍觉得触目惊心的字迹，杨逍？阿里？阿里？杨逍？

　　杨逍没敢翻动那些手稿，静悄悄退出她的书房。乔小姐是谁？？？乔彩晴？有情天？！杨逍觉得自己象峨眉山的猴子，上帝现在给他的，到底是三千只桃子？还是一座皇宫，三千仆婢？杨逍迷惑～～

　　他迷惑于她对他的关心～～或是叫真情流露？震慑于她带给他的真实和不真实。夜里，杨逍坐在电脑前，思潮起伏。他的生命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多的可能和假如，即使当初被老板炒掉的那一刻，他也是笃定的。可现在•••••
　　他可以走出自己的门，敲响隔壁的门，
　　可以在文字里刻意说明或泄漏些什么
　　也可以用站内短信给有情天
　　他只要点点点，说，“是我。”
　　然后呢？杨逍惶惑而无助～～
　　他能和她相爱吗？
　　他能取代那个叫唐僧的准新郎吗？
　　他可以给她什么？
　　他会遗憾吗？她会后悔吗？
　　或者，她和他会获得新生，
　　或者，她们都毁灭•••••

　　“爸爸，”杨蒙叫杨逍，穿着睡衣睡裤，乖乖的坐在杨逍的膝上，照例与老爸进行睡前聊天“爸，速递就是送货是吗？”
　　“是的，送一种特别的货物，送的人很急，接收这个货物的人很急，所以，爸爸的工作很重要，因为，爸爸运送的是大家都很急于得到的幸福和快乐。”
　　“哇，很伟大呢。”杨蒙惊叹，又问，“爸，那做速递这种伟大的工作会不会升职？”
　　杨逍不解，“什么意思？”
　　“我们班上毛小飞的爸爸最近有升职，毛小飞就神气了很多，以前我赢他的哦，因为我们家只有你管我，现在他就赢我了，他爸爸升了警司•••••••”

　　升职加薪，是每个打工一族的基本愿望吧。以前，宝娟和杨逍也是盼着升职加薪的，杨逍心里紧张这回事情，但不象宝娟表现的那么张牙舞爪。他记得半年前，自己拒绝那件case的时候，老板拿薪水诱惑，杨逍不为所动，宝娟却背着他，接了这件官司。曹宝娟上Court打过的离婚案，几曾输过？此次亦然。可她脚还未踏出法院大门，一个女人从高处坠下，摔死在她面前～～自杀！败诉的母亲最后竟选了这条路。

　　整件事情，若论错在谁身，找不到，没人有错，多可恶，想泄愤都找不到出路。最后，所有的矛盾在杨逍这里激化，宝娟埋怨杨逍没用，客户对律师楼不满，说代理律师没找好，老板只得炒了杨逍向客户交代，谁让他不上道呢？宝娟骂杨逍，“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是，年纪活到狗身上了。杨逍摸摸儿子一头柔软的黑发，心内惨然，他尚不如一个孩子，即使幼稚如蒙蒙，也知道什么是可以拿来骄傲和炫耀的，他杨逍却不明白，可见是白活了。瞧瞧，自己都在忙些什么？小说？爱情？说起来，自己可也老大不小了对不对？又不是十八二十的年纪。

　　夜半时分，杨逍打电话给有段日子没联络的旧日好友Joe，“嗨，就知道你还在喝酒，怎么样，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