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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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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彩晴
春日气候反复无常,忽冷忽热,彩晴感冒。早起梳头时不小心打翻一瓶CD J’adore。对着碎了一地的晶莹玻璃片,彩晴心疼,那可是唐僧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就这么奉献给地板用了。稍嫌浓烈的香气烟云流转,满室熏染,彩晴被呛得眼冒金星,自觉体力不支,请了假去看医生。
或是因为生病,彩晴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呈现出比平时更敏感的反应,无论是听觉还是嗅觉。她听到隔壁杨蒙喊电梯等人,杨逍拿钥匙哗愣愣锁门,闻到杨逍手里馒头的温热面香,蒙蒙的三文治里夹的是培根煎蛋,这个早上和她以前的每个早上一样,熟悉而另人心安。彩晴觉得困顿异常,她想睡一会儿•••••
这一睡,竟似睡到春晚花事了。彩晴醒来,杨逍站在她床边,“怎么样,好些了吗?”
彩晴迷糊着,情绪还没调整到最佳状态,傻傻回杨逍一个笑脸,听杨逍说,“你低血糖,晕倒了,我送你来医院的。”
彩晴嗫嗫,“谢谢。”她仍是不喜欢这个人,所以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话。
杨逍却是坦然自若,笑得温和闲适,并懂得与彩晴玩笑,“等等医生来替你检查,他一定会罗嗦你减肥减得太努力把身体弄坏了,快想个答案应付Doctor方吧。”
不日,杨逍再来医院探望彩晴,身着速递公司的制服。此君好歹救彩晴一命,彩晴不能再对人冷淡,一时间却又找不到话与之寒暄,索性直言无讳,“你做速递?和你气质还真不搭。”
“我以前做律师。”杨逍说,“做速递是这半年的事情。”
彩晴好奇,“我见过的律师,一辈子都在当律师。你的scope 好像很宽,为什么?
杨逍略沉吟,道,“因为我不肯处理我很讨厌的一个人的 case,被老板炒了鱿鱼,专业记录比较恶劣,一时间在业内不好找工作,所以就做了速递。也不是全无好处,这个工作时间弹性大,方便照顾蒙蒙。”
彩晴更好奇,“你不肯帮忙的那个人到底有多讨厌,你宁可被炒也不接case?”
“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照顾家人,离婚后仗着自己钱多跟老婆抢孩子的抚养权。”
这年月还有男人肯帮女人说话?难能可贵,以前真是误会他,彩晴懊悔不已,这杨逍实在是好人,不禁热血沸腾,豪气凌云,拍桌子喊,“有担当,杨逍,你这朋友我交了。”端起果蓝送到杨逍面前,“喜欢吃什么?自己挑,别客气。”
彩晴还安慰杨逍,抄网友阿里的话,“君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爱。不要气馁,你还和家人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
杨逍拣了只水梨握在手里,对彩晴笑。他坐彩晴对面,暮春的阳光闪在他背后,虚浮浮的十分不真实。彩晴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与光明顶左使同名的邻居,杨逍的面孔。他脸上的线条有那么点棱角分明的粗犷硬朗,可笑起来的样子却出奇温柔。
隔几日,彩晴出院,买了水果吃食敲隔壁的门,她专程来谢杨逍救了她。杨家一如既往的干净,彩晴之前来过杨家一次。有天晚上她回来,刚出电梯门,惊见A座杨逍躬身背着儿子,手上拎了三五只塑胶袋,腋下夹着书包,正试图用仅可利用的两根手指拿钥匙开门。彩晴总不能见死不救,主动上前接过杨逍手里的物事,帮他开门将东西放好,对着杨家整洁的客厅,惊讶他对家务的耐心和有条理,他应该不象唐僧,平时杂志CD乱丢乱放。彩晴那天和杨逍客套了什么她已不记得,印象深刻的是杨逍陪儿子玩得累毙,站在冰箱前灌大桶矿泉水。牛仔裤脏兮兮,白衬衣汗湿着,领子歪斜,看上去象刚打仗完的退役士兵,别提多狼狈。
彩晴这次来,杨蒙不在家,杨逍说儿子跟他妈妈出去玩了。他大概刚沐浴完,头发半湿的,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棉布裤子白T恤,极妥帖舒适的样子,一股沐浴乳的浅香静悄悄浮在空气里。
彩晴心无城府,以为离家很久的杨太太终于发完老公的脾气,肯回家来,很替杨逍高兴,“你太太回来了?太好了,一家人一起生活多好,你怎么不一起去玩?”
杨逍的答案另彩晴意外,他说,“不方便。我和我太太已经离婚了。”
彩晴差点被口茶水呛住,费好大劲才不失态的咽下去。尽管杨逍表情坦然,目光澄净,她仍尴尬出一额细汗,面红耳赤,“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只是吵吵架而已……..”
“没关系,”杨逍淡淡说,“平常事,我所能给她的,她不需要,虽然,那是我仅有的,而她想要的,我又给不起,供求关系不平衡,就这样了。”
这个人事业没了,爱情没了,倒说的很轻松,没关系?是不是真的没关系?彩晴望着心平气和的杨逍,竟替他难过起来。
一个即将结婚的人知道别人离婚的消息,总是显得神经兮兮的,十足十对未来恐惧,彩晴亦不例外,上网骚扰阿里,问,人为什么要结婚?
阿里回说,有情,见字如面,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干什么呢?
彩晴又问,那么为何又要离婚呢?
阿里又说,不然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彩晴对着阿里的回复愕然半晌,忽地发笑。可也是,人生不过尔尔,我们这些平凡人,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晚春的夜风,轻悄悄穿窗入户,带来不知何处沾惹的花香,饱含一息滋润的水汽,吹在身上,通体适意。彩晴心情愉悦,生活中有知心的朋友,有牵挂的情人,于愿已足,好倒不能再好了。
杨逍
杨逍并不想这么虚荣的,其实,他做什么工作无所谓,可是,在彩晴面前,他不能免俗的,希望自己和她的层次能拉近一点。当病床上的彩晴,坦言速递这份工作与他气质不合的时候,杨逍不得不提起他之前的工作,专业人士,他曾经是律师。
乔小姐是唯一一个在得知杨逍因为坚持自己的原则得罪老板被炒后,没表示惋惜的人,这和杨逍的很多朋友不一样。杨逍忽然想起宝娟,彼时他刚从英国修得学位回来,初做宝娟的同事,闲来和她辩论,律师的首要责任是不是维护正义?杨逍很肯定,是!陈述事实,维护正义。
宝娟嗤之以鼻,“一个优秀的律师,应该是在法庭讲一些让大家都相信是事实的事情,维护当事人的权益,你若想维护正义,为什么不去做警察?”杨逍固执,“做律师,也可以维护正义。”
如果当年,杨逍不是那么固执,或者,宝娟不会把他当稀有生物来研究,研究着研究着,嫁了他,为他生了个儿子,最后,当她发现她不能改造他,又愤愤而去。在失去律师这个工作,继而失去宝娟后,杨逍不是不沮丧,对自己没怀疑的。他放逐自己,随便做做速递,开着车子,在这个城市,钻来钻去,就象一个私奔的孩子,任性,赌气,没有归属感,只不过,和他私奔的对象是他自己。杨逍一直认为,丢了专业的自己,已经无法在给予别人什么,为自己留住什么。可是面对彩晴,面对她豪气干云,以他为友,杨逍觉得,有种久违了的能量,又悄悄注入到他身体里。多难得,她也相信,君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种可爱。
为什么,他不能早些遇到她呢?在这个春日下午,窗外阳光淡淡照着,杨逍没来由的有些感伤。为什么没早点遇到她?在他刚学会上Court的时候。如果可以早点遇到她,或者,他现在还愿意相信一些他之前相信的事情,而不是觉得,人生象个陷阱,活了这么久,好像被谁骗了似的。不过,那会儿她还小吧 ,扬着精致的小小面孔,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去上学•••••。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这个岁数了还这么瘦啊?”彩晴替杨逍削那只水梨,闲聊,“我家唐僧说,男人出来做事以后,就会多出两样随身东西,女人和肚皮,你好像没有肚皮哦。”
杨逍修长的食指搓搓鼻梁,笑,“乔小姐,其实我也不是很大岁数•••••”
那天清早,她带着一身不知名的香氛,晕倒在电梯,杨逍焦急的将她从地上抱起,送去医院,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不知道那是不是个错误动作,杨逍有点不确定。邻室的乔小姐因此不再讨厌他了,是好事吗?面对她的坦诚,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坦诚相对?如果是,多数是装的。律师都很会装,装冷静,装镇定,装诚恳,装无辜,不伪装自己,怎么上Court?都是坦荡荡的心怀忐忑。杨逍宁愿她仍讨厌自己,那么,起码他就不用装了。
仍然要装,或者说,象种修炼,修炼如何抵抗诱惑。她来看望他,带来些小礼物,全是蒙蒙爱吃的零食,乔彩晴的心思,细腻得让杨逍感动。可她的好,又另杨逍生出稍许自卑,生怕这个留不住女主人的家被她看轻。而她在得知误会他和妻子重修旧好时流露的尴尬最是值得玩味,杨逍简直乐于看到她的尴尬。她就坐在这里,杨逍心里轻叹,即使她什么都没做过,这一段时光也是柔软的。何况她有形有影,会说会笑•••••
杨逍在他的小说里,写他永恒的女主角,
她病了,无意中打翻了一瓶香精,晕倒在他身边,怀抱着香气氤氲的她,他心思难明,百转千回,竟觉茫茫如陷入一池轻云。
病后的她容颜清减许多,短发又长长一些,发丝裹住她小小面孔,更显清秀,风姿益发潇洒明媚。她是个用侧影伴风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