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莽夫但小可怜》百里飞鱼

8、留意镇北王世子

　　二十二年前，镇北王妃于边境诞下子嗣后难产而亡，后镇北王不慎遗失长子，寻找未果，回京后第四年被太后逼着娶了新王妃和侧妃，先后生下五男三女。

　　去年，新王妃生的儿子成年，镇北王欲立其为世子，不想边境传来长子消息——当年知情人刚好发现顶头上司大腿上的胎记，陛下闻言，心中怜惜，当即封镇北王在边境的儿子为世子，赐名谢景诺，待其处理完事务后回京述职，正式认亲。

　　也是自去年起，京中就开始盛传关于谢景诺的各种流言，说他奢血成性，杀人如麻，粗鄙暴躁，不近女色等等，甚至还有具体事例佐证。

　　说来也巧，沈律知曾和一名走南闯北的商人打过交道，得知谢景诺自小在土匪窝里长大，不通文墨，本人也是粗俗不堪、无恶不作，却是力能举鼎的武学奇才，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被朝廷招安，成为一名武官，得封云南卫指挥使，正三品。

　　他暗地里找人留心，并通过消息推出流言大多和镇北王府有关，那时他才明白事情这场事关流言的真相，目的是为了让世子惹众人厌弃，原因也很简单，堂堂镇北王的世子，怎么能是土匪呢？

　　正因为镇北王世子名声不好，荣乐公主经过陆家二小姐流言之说的提醒，就会第一个想到对方。

　　而他之所以费尽心机促成这段婚姻，自然是因为爱惨了大小姐，才要帮她完成“幸福一家人”的心愿，可要风风光光接出大太太，对他这个寒门学子来说实在太难了。

　　为此，他只能暂时委身于公主，等将来官居一品，成为未来天子的肱股之臣，方才有底气打压定国公，逼其写下和离书，那时大小姐也早就因厌弃镇北王世子而想尽办法和离，到时，他便以意外之由除去公主，娶大小姐为妻，两人白头偕老。

　　他不爱公主，只是为了两人更好的未来谋划并隐忍，日后大小姐就算侥幸得知真相，也定能理解他的苦心，定能！

　　当然，这些话并不适合同眼前这个外人说。

　　月牙半天没等到回应，便知自己多嘴，也是，沈大人向来喜欢多做事少说话的聪慧女子，就像大小姐那般，两人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心思，并互相理解体谅彼此，相较之下，她就显得愚笨了些，总是满脑子疑惑不解……就像她始终不明白，大人明明还深爱着大小姐，对公主并无半点情意，为何要费心筹谋让公主自愿下嫁，还让大小姐嫁给名声狼藉的镇北王世子。

　　说来神奇，昨日之前，她虽照着要求行事，可心中始终存疑，要知道，那可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啊，怎么可能愿意下嫁给四品官员，没想到一切就如大人预料的那般。

　　想想也是，大人这般风光霁月的男子，哪里是她一个丫鬟能轻易读懂的呢，只要，只要大人愿意让她靠近，愿意……如今日般纡尊降贵为她倒茶，她愿意做任何事，哪怕去死也心甘情愿！

　　不等沈律知开口，月牙便主动将话题转移开，等重新回到梨春堂西厢房时，陆云依已经醒了，正在翻一本册子，听见声音后，抬头笑着招呼她过去。

　　走近些，才发现那是早前二太太送来的册子，上面记录的是京城各大家族适婚公子哥的基本情况。

　　二太太说，上面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极好，不管二小姐瞧中哪个，二太太都能出面促成……本意是为了让二小姐尽快移情，免得伤春秋悲。

　　二小姐神色瞧上去也确实高兴，却似乎有些兴奋过头，正疑惑之际，只听二小姐开口道：“月牙，快帮我看看，哪个家中有庶弟的公子哥前途最好声望最高，我要让娘尽快帮我促成婚事。”

　　月牙面露不解，只听二小姐笑着解释：“礼法上，应该是长姐先出嫁，然后才轮着我，我的婚事定下来，陆云裳婚事便不剩多少时日，趁着她最近名声不好，到时我让娘帮忙去撮合那庶弟，等我们同进一府后，叫那贱人日日来予我奉茶，受我磋磨，月牙，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啊，哈哈哈……”

　　见二小姐如此癫狂，月牙心中叹口气，她不明白，二小姐才情虽不如大小姐，却是千娇百宠着长大，二太太总是将最好的捧到跟前任其挑选，怎么就偏偏要和大小姐过不去呢？这就算了，居然还想出如此愚蠢的主意，也难怪始终不得大人正眼相待。

　　这样也好，有二小姐挡在前面乱舞，大人才更有利可图。

　　等陆云依选中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子，给陆云裳选中庶四子时，刚走出屋子准备去寻姜二夫人时，春风却将不远处廊下丫鬟们的议论声送进耳朵。

　　因为隔得较远，陆云依只听清“大小姐”、“赐婚”、“好运”等词儿，涉及陆云裳，她心中在意，转头对月牙做了个“嘘声”手势，便猫着步子朝声源处靠近。

　　月牙自然也听清了那些话，心中对沈大人料事如神的本事越发赞叹，脚下却是没动，以二小姐性子，等知道真相后，身边的丫鬟怕是要遭殃。

　　念头刚落没多久，耳旁果然传来二小姐清晰的怒吼声：“你再说一遍，陛下赐婚谁和谁？”

　　紧接着，是丫鬟们哭着求饶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还有个丫鬟被打晕过去。

　　月牙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她立刻去找姜二夫人出面，这才将二小姐拉回房间，指着镜子道：“瞧瞧你这般撒泼模样，哪里有国公府小姐的派头，若是陆云裳站在这，必不会像你这般喜怒形于色！”

　　陆云依看向镜中凌乱的发髻，冷哼一声，将头上攒金发簪抽出来，朝铜镜狠狠砸过去，向姜二夫人怒目而视：“既然那陆云裳千好万好，你干脆收她做亲女儿，把我撵出府讨饭去啊！”

　　姜二夫人气得举起手，陆云依不仅不退，反而将脸凑到姜二夫人前面，指指脸颊：“来，朝这儿打，狠狠打……你怎么不打啊！”

　　见姜二夫人放下手掌，陆云依后退两步，突然大笑：“好好好，既然你不打，我替你打！”

　　说着，就“啪”地一下，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屋内丫鬟们早已被这阵仗吓得六神无主，还是姜二夫人头一个清醒过来，连忙上前抱住陆云依手臂，才没让那第二巴掌落下。

　　姜二夫人哭着搂住自家女儿：“我的心肝哎，好端端打自己作甚，你这是要我命啊！”

　　见母亲哭，陆云依也跟着哭起来：“娘，我不管，你得帮我搅黄这门婚事，我不乐意那贱人成为世子妃。”

　　姜二夫人将陆云依扶到床沿上坐下，接过月牙递过来的帕子给女儿擦眼泪，并遣散所有下人，耐心解释：“娘派人打听过，这道圣旨，是荣乐公主求来的，你耐下心仔细想想，她怎么可能给情敌求来好姻缘呢？”

　　陆云依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荣乐公主说的“不会让陆云裳奸计得逞爬沈大人床”的话：“娘你说清楚，得嫁给镇北王世子，怎么不算好姻缘？”

　　……

　　陆云裳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细思接下来的安排，就被请去前院接了道赐婚圣旨，着令她和镇北王世子结秦晋之好。

　　鲜少关注外面的事，可事关这位的流言，她在下人口中听过一些，譬如世子从小被狼养大，爱喝人血，每日都要暗中杀一个人来吸血，再譬如世子不爱女色独爱母狼，曾有人见过他半夜和母狼在小树林行不轨之事还生了个狼人等等。

　　当初听下人说的时候，她觉得好笑，就跑过去问情况，那小厮一通乱说，她便拿流言中不合理之处辩论，最后那小厮被驳得说不出话来悻悻离去，她却生了好奇之心，着沈律知帮着查查那位镇北王世子情况，当初她说：“也不知那位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又得罪了谁，怎么会被传出那样离谱的流言，你闲着无聊时就随便查查，咱当乐子来了解。”

　　大约过了一个月，沈律知告诉她，镇北王世子出生时便被丢弃在边境，自此下落不明，后来沦为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官员乡绅苦不堪言却因其武力高强不敢多说，后来朝廷先后派了几波人马招安，许以重职，这才让其消停，又在大半年前，机缘巧合被下属发现胎记，确定为镇北王血脉，被陛下封为世子，着令完成边境事务后回京。

　　至于流言如何传出去的，沈律知猜测是那些厌恶世子的人传出去的，毕竟恶事做多仇人也多，陆云裳深以为意，说那样的十恶不赦的人，活该被骂，便没再关注。

　　却怎么都没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恶棍，居然会被赐婚为她的未婚夫婿。

　　陆云裳盯着圣旨上的字看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想明白，别说赐婚圣旨，就这两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仿佛就像做梦般，让人感觉不真切。

　　这样想着，她抬起胳膊唤彤安：“你掐我一下。”

　　等手臂传来结结实实的疼痛感时，方才醒悟，不是梦，是现实，也正是这疼痛，让她一个激灵，脑子里猛地窜出个没有任何根据的想法。

　　从被退婚到被赐婚，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密集，甚至让她没有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推动这件事？

　　念头刚起，麦穗就打帘进来：“大小姐，沈大人托小厮带话，说对不住你，原本，他迫于威慑答应退婚，怕耽误你的名声，便以为你求得佳婿为条件答应乖乖配合，此生再不会提你，没想到公主却求来镇北王世子。沈大人还说，除了曾经无意间救下落水公主后，昨日是他第二次见公主，本以为公主只是任意妄为，没想到会嫉妒，给你造成麻烦，他同你道歉，说会想办法帮你退掉这门亲事。还有，沈大人昨日于定亲宴后，找公主探听到为何突然来国公府的事，原来那日救下公主时，被人看见，是二太太身边的丫鬟，具体是谁他没细问，怕公主疑心，对你不利。”

　　陆云裳将念头放下。

　　也是，只有对她十分熟悉的人才能想出那种周密计划，娘不可能，丫鬟们更不可能，只剩下沈律知，两人虽见面不多，却经常通信，很多时候不用多说便能心意相通，她没说出口的话，对方都能精准预料到并提前说出，娶公主为夫人虽然能助他升官，可沈律知应当知道，凭她这么多年的谋算本事，嫁入沈府后也能助他官居一品，供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在府，没有娶她这个贤内助省心省力。

　　就算是从利益出发，如此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沈律知也不会做！

　　所以，刚刚的念头，是她多想，一切，应当只是巧合。

　　陆云裳对麦穗说：“给他带话，日后只管讨好公主，不必理会我的婚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万一被公主发现对他对我都不好，让他切记保护好自己，从此，我与他……除了义兄义妹外，再无任何干系。”

　　沈律知是良配，可既然两人有缘无分，那便，一别两宽，她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不是吗。

　　陆云裳又拿出两锭银子：“顺便让张管事托他府外在客栈的表哥帮我留意打听镇北王世子回京的日子。”

　　她得亲眼见见，切切实实感知此人，了解其软肋，方能想办法应对这场婚事，给自己寻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