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巢 ...
-
红叶随着玛吉穿过茧里层层叠叠的建筑，古老的建筑将浓重的阴影涂抹在曲折的回廊之上，偶尔有光穿透缝隙奢侈的撒了一地。四月的春花一片灿烂，红叶无心细看，她只是惊讶的发现她和玛吉正走在通往医疗室的路上。
艾玛医生靠在门口抽烟，烟灰落在开在门口的白色蔷薇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感。
“艾玛，这个麻烦精就交给你了。”
“保重。听话。不想受不必要的伤的话，就不要做徒劳的抵抗。我也有我的难处。”玛吉俯身在红叶耳边轻声极快的叮嘱，湿热的气息喷在红叶的耳廓，说完后她拍了拍红叶的后背顺势轻轻的推了红叶一把，然后她直起身朝克莱尔神父微微鞠了个躬，离开了医疗室。
艾玛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后，将酒红色的烟蒂随手扔进花丛之中。她无奈的皱起了眉，张开双手，神情夸张的说“哦，栗川红叶你总是带给我惊喜，你该感谢上帝，赐予我这样坚韧的耐心。否则，我现在应该正在狠狠抽打你的小屁股。”
红叶翻了个白眼，oh，艾玛总是这样肆无忌惮，红叶都要替她脸红了。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时机也到了，对吧，神父？”
克莱尔神父微微点了点头，“后面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红叶任由艾玛蹂躏她那头本就不长的短发，“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克莱尔神父微微低下头，银色的长发轻轻拂过红叶的脸颊，“红叶，不要畏惧，上帝只会给人能够承受的考验。”红叶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瞳孔晶亮晶亮的一尘不染，“不，神父，我很害怕，因为给我考验的不是上帝，而是人啊。”
艾玛的手顿了顿，克莱尔神父深深的看了眼红叶，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和无奈，“怎么就是养不熟呢？”
艾玛嗤笑了出来“想养熟的话你该养条狗而不是条狼，神父。”
“神父，不会有人感谢我们的，谁都不会。”
克莱尔神父笑了笑，即使是现在红叶依然觉得克莱尔神父的笑容像月光一样让看着的人觉得意外的温柔，虽然那笑容更本身也如同月光一样毫无温度“这么看来是我们太过贪婪了。”
克莱尔神父离开后，艾玛拉着红叶走到医疗室后她自己的书房里，停在摆满各种医学大部头著作的书架前，艾玛伸手摸到书架最上层的《诊断外科病理学》，向里推了大概一寸的模样，只见从书架内侧伸展出一个电子密码输入仪器，艾玛老师熟练的输入密码后，书架朝右挪动，露出书架后面的贴着暗色花纹的墙壁。
艾玛拉着红叶走到墙壁前，温和的红光闪过后，墙壁缓缓打开，红叶这才发现这是一架伪装的相当隐蔽的电梯。她们走进了电梯，电梯比外面想象的要巨大的多，比红叶见过的任何电梯都大。电梯里灯光白亮的刺眼，大概下降了两层的高度之后，电梯缓缓停稳，紧闭的大门意外迅速的打开，一条笔直的通道箭头般指向大厅中间六层楼高的上尖下圆的茧状的白色建筑，红叶他们处在四层的位置上。
艾玛拉着红叶朝着中心走去，她说“这是里茧。中间的建筑物我们称之为巢，是我们实验室。这些通道后面是实验体的房间和活动场所。”
在最初的巨大的视觉冲击力之后，红叶迅速的开始全面的打量整个里茧的格局来，显然从茧通向里茧的路并不只有艾玛走过的这一条，整个里茧的架构非常简单，几乎完美的体现了茧的形态和含义。
里茧呈圆形，巨大的茧形建筑位于整个里茧的中心，二十几条宽敞笔直的通道分别指向开在墙壁之上的二十几道门，门口是环形的走廊，层与层之间有靠墙的阶梯相连。整个格局远远看去像是尚未完全开放的花朵一般。整个里茧非常安静，通道上偶尔有穿着白衣大褂的人路过，但是都神色匆匆。
走近了茧形建筑物，红叶才发现建筑外围一圈圈一层层的挂着巨大的液晶屏幕，而液晶屏幕里晃动的很多都是红叶熟悉的脸。站在餐厅门口一脸恍惚的仓木，男生宿舍门口一脸戾气和得意的安杰罗，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藤原凉，以及对着电脑百无聊赖的打哈欠的白兰等等，红叶很快就明白这是茧里的监视录像。就在红叶大彻大悟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红叶的肩膀，红叶一回头一张满脸胡子的粗犷的脸正对着她，
“嘿，小丫头你害我损失了一大笔钱！”
红叶愣住了，幸好艾玛狠狠的拍掉那人的手，“你小子轻点。”
来人悻悻的举起双手无奈的耸了耸肩，“啧，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红叶抬头看着一块块巨大的屏幕，越来越走近巢，建筑周围是环形的场地，场地被布置成温室的环境，围绕巢的花坛里开放着红叶从来没见过的花朵，幽幽的花香有明显的提神效果，顺着环形栏杆摆放了桌椅，旁边有自动售货机。显然这里是休息的场所之一，一些白衣大褂的人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闻着提神的花香，喝着口可的饮料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马克刚刚表现的出乎意料啊。”
“安妮那小妮子估计作为实验体都是数据最差的那个。”
“藤原好像受到了很大打击，没资格当老大了啊。”
“当然了，都还是小孩子嘛……”
红叶可以想象的，他们看着天真的小孩子们为了一顿饱餐争夺至头破血流，看着孩子们之间幼稚无聊的恶作剧，听着他们天真的谈话，他们从中获得乐趣，然后他们嘲笑孩子们的无知和残忍，在给予他们这么多痛苦之后，他们最后还会夺走孩子们的生命。
红叶缓缓放开艾玛的手，本能向旁边挪了半步。艾玛发现了红叶的异样，她顺着红叶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回过头来，然后在红叶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冰冷决绝充满憎恨的神情，那种眼神她在白兰在小楠在山崎的眼睛里曾经都见过，虽然现在并不常见到了。
艾玛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些孩子太过早熟了，早早的看透了谎言和苦难后的本质，花言巧语嘘寒问暖都再也无法欺骗他们换来他们哪怕一丝的感恩。
‘注定要被憎恨的人生’，想到这里艾玛苦涩的笑了笑。
等到艾玛回过神，红叶已经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她的验证通过了，她抱歉的笑了笑带着红叶走进了实验区，他们穿过明亮如白日的大厅，经过巡逻的智能机器人，走上与魔法小说中一般神奇的可以手动控制位置和方向的楼梯，红叶细细的观察周围的一切，但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兴趣。
最后他们停在404号房间的门口，艾玛推门而入，
“您来啦。”
一位头发花白但是年纪不大的男医生招呼艾玛，声音里是弄弄的欣喜和期盼。
红叶的视线却被躺在堆仪器中的小男孩吸引。看起来他的年纪比红叶还小，身体极为单薄，盖着的被子小小的凸起一点，但是他周身的几乎被各种仪器各种管子布满，脸色发青，左眼窝深陷，右眼上绑着的绷带也被染成暗红色，呼吸沉重的让红叶都加快了呼吸的频率。
“詹姆斯，情况怎么样？”艾玛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第一个移植当场死亡，第二个坚持了两天，现在这个也熬不过今天。”漫不经心的口气让红叶颤了颤，“您是说他今天就要死掉了吗？”
詹姆斯似乎这才注意到站在艾玛身后的红叶，他诧异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眼睛迸发出火花一般的光芒，
“这这这是……”
艾玛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到病床前伸手剥开男孩右眼的绷带，一股淡淡的腐肉或者血腥的味道隐隐传了出来，红叶走上前两步，只见男孩右眼窝已经开始腐烂，甚至露出了些白骨，眼窝正中是红宝石般红色的眼球。
她的身体发冷，颤的像是秋风中的叶子一样，但是眼睛却热的灼人，久违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这个时候红叶只是单纯的同情着躺在病床上上的小男孩，等她想到小男孩现在的惨象是茧里所有孩子的结局时，愤怒和憎恨春草一样蔓延开来，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木偶似的躺在这里，痛苦的走向死亡。
“红叶，你有什么感觉……”艾玛转过头，看着满脸泪水鼻涕的红叶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她伸手想帮红叶擦去眼泪，红叶却退后了两步，自己伸手擦了擦脸，又倔强的看向床上的男孩，似乎要把这一幕刻进自己的眼睛一样。
“我也会变成这样吗？仓木也会？安杰罗也会？”
艾玛微微皱了皱眉，她看了看红叶，转过头拿起桌上的报告，并不是回答红叶的问题。
“第四个实验体确定了吗？”
“对象是差不多确定了，但是这前三个废品还有一些数据要处理，所以在数据结论得出之前我们不打算进行第四个，毕竟是自家的孩子，能省着还是省着点，您说呢？”詹姆斯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又转之后，最终不可避免的落在红叶身上。
“艾玛小姐，我能看看这孩子吗？”詹姆斯又习惯性的推了推眼睛。
虽然说是看，但是红叶还是被他拽着进行了一堆繁复的各种检测，红叶的配合让詹姆斯心花怒放，但是最终却让也让他大失所望。红叶的数据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平凡的让詹姆斯懊恼。红叶无视在实验室里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的詹姆斯，静静的坐在凳子上，乖巧的像个布娃娃。
“说过会让你失望吧，詹姆斯！科学不能解释所有问题。”艾玛抱臂靠在门口，神情有些幸灾乐祸的，詹姆斯愣了一会儿，才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大喊，“不，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科学的解释，所有的，所有的！！！”
“那我就等你给我一个科学的解释。红叶，我们走。”
红叶跳下凳子跟在艾玛身后顺着来时的路走出了巢时，小楠正倚在路口旁的椅子上，手里握着瓶可乐，仰头看着巢上方的屏幕，她的胸前挂着和红叶同样的绿色牌子。红叶愣了愣，大概是感受到红叶的视线，小楠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假笑。
艾玛走过去狠狠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从她手中抽过饮料瓶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说过多少次了，上午来做检查。还有，不要多喝这些毫无益处的东西。”
“hi，hi。”
“既然小楠你在这里，红叶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艾玛轻轻拍了拍红叶的肩膀，“好好相处吧。”
红叶迈了几步坐到小楠旁边。
“喂，谁让你坐我旁边的？”
“这上面没写你的名字吧，你管得着吗？！”
“你……”小楠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干瞪眼睛，毕竟要是真的打起架来，小楠毫无胜算。
两个本就无话可说的小女孩都陷入了沉默，但是无论是小楠还是红叶都没有因为这份沉默感到丝毫的尴尬，因为彼此都没有好感，反而轻松了很多。虽然不知道艾玛那句话“交给你了”和“好好相处”的含义，红叶并不打算询问。
才过了不久，刚刚被呛了了小楠突然挪到红叶旁边，“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哈哈，被三号吓到了？刚刚不是还抢着逞英雄吗？”
红叶没有搭理小楠有些恶意的嘲讽，而是瞟了眼她胸前的绿色牌子，“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啊”小楠点了点胸前的牌子无所谓的说，“从小就带着了呢。”
奇怪的是红叶的第一感觉并不是作为实验体的小楠是值得同情的，她最先感受到的是愤怒，“混蛋，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其他人抢红牌？！”
“因为现场版的抢牌比较有趣啊”小楠指了指墙上的屏幕，“坐在这里看的话就太无趣了撒。”
那他们今天中午的种种都是为了什么？
“这种看戏的乐趣你很快就能感受到了。红叶酱~”
红叶面无表情的盯了着小楠一会儿之后，慢慢转过了头。她知道耍弄的别人的情感，掌控别人的情绪是小楠的拿手好戏，她现在正在试图激怒自己，她想看见自己气急败坏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就像她一次又一次在大家面前装成软弱无能的模样，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在游戏的终了进行天翻地覆的大反转。红叶绝对不会让自己被这种家伙掌控。
更重要的是，红叶已经深深地明白了，在茧里，想要什么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争抢，谁也没有给予的义务。想要安全感，想要逃离饥饿，想要得到伙伴，需要的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当你能打败茧里绝大部分孩子的时候，就会安全了，就会远离饥饿，就能因为力能而得到同伴。
同样，想要红牌，就得靠着这双手去抢，去争，力量是茧里唯一的规则。
红叶的漠然，让小楠觉得自讨没趣。小楠愤愤的站起身，不再搭理红叶朝着通道尽头的大门走去，红叶默默的跟上，等到两个人沉默的走出电梯，步入艾玛的医疗室时，红叶才突然明白小楠有里茧的通行许可。
总觉得事情朝着莫名其妙的地方发展了开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