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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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茧就像一本书，红叶只是刚刚翻看了扉页，内容大概与切肤的痛苦和无法抗拒的命运相关，但是故事的来龙去脉在重重若有似无的掩饰下还模糊不清，但是，显然，曾经紧闭的潘多拉的盒子，正在缓缓打开，巨大的灾祸和绝望已经降临，但是希望依然无迹可寻。
亮烈的阳光被坚硬的屋檐阻挡，整齐的铺满了走廊的半边，光与影落在地上，泾渭分明。
走出医务室的小楠，眯起眼睛很快适应了盛春清亮的阳光，稍稍的停顿后，像是怕被烫伤似的转过身沿着墙角被阳光衬托的愈加暗沉的阴影离开，快速的消失在拐角繁盛肆意的花丛处。
红叶迈开两步，阳光劈头盖脸的落了一身，眼睛里短暂的猩红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生机勃勃的满地春光。阳光有惬意的温度和清澈的亮光，似乎能驱走坚冰似的寒冷和黑暗。
“真是个怪胎。”红叶看着小楠的背影不无偏见但是却绝无恶意的想。
红叶回到宿舍后，像是磁铁石吸引铁屑似的吸引了所有孩子的阳光。仓木怔了下，抿了抿唇，眼睛里似有水光闪过，她跳下床走到红叶面前，似乎想伸手拥抱红叶，但是又像忘记拥抱太久了似的，尴尬的不知该做些什么。仓木深呼吸之后，上上下下的大量了红叶好几圈之后，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深深的看进红叶的眼里。
“I am sorry. ”她顿了顿，“but I will never say thank you .你应该知道，你本不该那么做的。”
说实话，红叶有些诧异。她以为迎接她的应该是仓木的感谢，但是显然仓木并不这么认为，她远比红叶想象的更加坦然和无畏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红叶瞪大眼睛稍稍怔住了几秒钟后，抿唇笑了笑。
“对不起，我错了。但是，如你所见，这只是一次虚张声势的体检而已。”红叶的神情疲惫而颓废，像是烧到旺时被一盆冷水浇灭大火的木头。她对仓木说了谎，但迟疑了短短几秒钟而已之后，红叶知道在正直的仓木面前，她不应该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
她叹了口气，迎上仓木犀利的目光，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
“如果，如果，如果我有办法，我绝不会让仓木看见任何我曾经看见过的不那么美好的东西。”
这次仓木难得的露出一脸过度诧异的痴呆模样，随即坦然的笑了笑，“这不是红叶的责任……。这种程度的觉悟，我还是有的。”
红叶当然明白，从圣诞之后的那场残酷的预言之后，今天的光景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来的有些突然而已。
短暂的沉默之后，仓木突然扬起了唇角，“但是，我还是要说……谢谢……”。
无比诚挚的。
红叶突然就红了眼眶，仓木伸手拍了拍红叶的肩，安抚性的笑了笑。
“打起精神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其他孩子却没有向红叶打探消息，红叶不知道这是源自无知还是为了躲避。她也并不关心。
第二天，红叶早早起了床，她换上干净的衣物。穿过繁花似锦的院子，随手摘了些血红色的蔷薇，细密的荆刺划破她的掌心，血珠露出似的渗出，疼痛感没有想象中的强烈。她捧着大束的蔷薇如同奔赴一场葬礼一般径直朝着教堂走出。
从茧里任何一个位置看望去，都能看见哥特式教堂那刺向天空的屋顶上格外刺目的阳光。推开教堂沉重的大门，成排的椅子上如红叶所想一样空无一人，阳光透过两旁巨大的落地窗大片大片的流泻，细微的灰尘在阳光里轻舞，让死寂的空气有了世俗的温暖喧嚣，而玻璃上绘着的圣母玛利亚的神情温柔的过于嘲讽。克莱尔神父跪在巨大的耶稣像下肃穆的祷告。
红叶在胸口虔诚的划下十字，合掌祷告。
随即坐到第二排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克莱尔什么挺拔的背影。
“神父”，红叶拽过怀中的花蕊，如血的花瓣有嫩柔的触觉，苦涩的香味雾一样弥漫开来，“看在主的份上，请您不要伤害仓木。她可以成为杀手成为你您指哪打哪的武器，或者成为您忠实的奴仆……anyway，成为什么可以。哪怕是条狗呢。”
破碎的花瓣落了一地。
“只要，让她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红叶将带来的蔷薇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轻拂掉身上的花瓣，站起身来，“我想神父，您会希望作为您珍贵的实验体的我，乖巧而听话吧。”
克莱尔神父这才转过身来，他的神情温和，并未受到冒犯的样子“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当然了，神父。您稳赚不赔哦~”红叶习惯性的眯起眼睛笑得跟个二流的奸商无异。
红叶觉得有些无力，当初的那些豪言壮志，那些在茧里你争我夺的日子，现在看来都似乎是一出出讽刺意味颇浓的默剧。红叶能抢得到餐牌，能挨得住拳脚，能与藤原里和平相处也能和安杰罗抗衡，但是她还不知道怎样与“茧”抗衡，那并不是她说几句豪言壮语不是她多练几次拳脚就能对抗得了的敌人。
“茧”并没有给她长大的时间。
红叶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思索，最终才绝望的明白自己能做的大概只不过用一份天真乖巧的顺从去换仓木一个完整的身躯。她无法接受仓木像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样，支离破碎的躺在病床上，最后被垃圾一般丢弃在无人知晓的山谷里。
但是，只要活着，只要火种还在，大火燎原的那一天终将到来。
红叶走出教堂一眼就看见在高高的阶梯上，仰望苍穹的白兰。他的双手随意的插在衣兜里，削瘦的身体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似的，从远方而来的海风轻拂过他那头银色的头发，他的姿态懒散却意外有种难以侵犯不能靠近的孤傲感。
红叶叹了口气，走到白兰的旁边，放眼望去，高墙之外是郁郁葱葱不见尽头的黑色森林。
“哦呀，看来我和红叶真的很有缘分呢。”
红叶看着白兰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你这喜欢溜墙根的毛病真的需要改改了，白花花~~相信我，那真的不完全不适合你这种老少通吃男女皆宜的脸。”
白兰微微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的偏了偏头，随即眯起眼睛，敛住那紫色的星光，半真半假的开了口“谁叫人家喜欢红叶酱呢~~~”
喜欢你个头啊……
“嘛，看见这样的生龙活虎的红叶酱”白兰抓了抓他那头倔强不服帖的银发，“怎么说呢，我也稍稍松了口气呢~”
脑细胞急速的消耗只为搜寻到那么几句话来堵住白来的红叶像是突然断了电的风扇似的，吱嘎吱嘎的越转越慢越转越慢，直到彻底静止死机。
真的？假的？这么久了，红叶依然学不会分辨这个少年口中的真真假假。
红叶正纠结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白兰抬起了头，红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楠从教堂的偏门走了出来。她那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亮的有些诡异。在看见红叶的瞬间，小楠大大方方的露出个“我很鄙视你！”的神情，但红叶确信，那并不是厌恶。
红叶倒是有些诧异。
她向白兰招了招了手，她可不想和小楠同学进行哪些颇耗精力的口水战。白兰也只是笑而不语。
转身的瞬间，红叶像是冥想多日突如其来的顿悟似的，想起白兰刚刚那个若有所思的神情。她突然明白这次白兰并没有偷听她和克莱尔的谈话，白兰的神情无可辩驳的说明了这一点，他只是在等待小楠。而红叶却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以为……
但是白兰并没有说出让红叶尴尬的反驳。
如果白兰真的还拥有温柔这种难能可贵的品质，那也必然在太多虚像之中扭曲到不可辨认。但是，无论它是怎样的姿态，谁都不能轻易的否认它纯洁天真的本质。
这一天红叶都过得恍恍惚惚的，后来索性翘了课迷迷糊糊的在噩梦中醒醒睡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心情反而更加恶劣不堪。从道场回来的孩子们唧唧喳喳的收拾着衣服邀约着进了浴室，似乎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仓木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抱着被子卷成一团的红叶，挑了挑眉，利索伸出手，老鹰抓小鸡似的将红叶提了起来，提溜进了浴室。
红叶挫败的站在莲蓬头之下，心里默默的感叹仓木果然是个怪力女，名副其实。
小楠和红叶隔着几个位置。
“楠酱，我帮你擦背吧。”红叶隐隐听见安妮软糯的声音，这也都是司空见怪的事情，小楠的衣物也一直都是安妮和凯特在打理。对于小楠的霸道任性，安妮和凯特敢怒却不敢言。
红叶没有去看安妮在给小楠时的不甘甚至是愤恨的表情，红叶不知道安妮是怎么做到的，红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等到惨烈的尖叫声穿透浴室哗哗的流水声，盖过悉悉索索的交谈声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那是小楠的叫声。
像是炸弹爆炸似的，孩子们以小楠为中心纷纷尖叫着冲出了浴室，胆小的孩子缩在墙角捂着脑袋，发了疯似的狂叫。
空气里霎时间弥漫着一股血腥混杂着焦腐味的恶臭。红叶脆弱的胃部神经痛苦的纠结起来，红叶透过孩子们逃离的间隙隐隐看见了安妮闭着眼睛，疯狂的摇晃着手中原应装着沐浴露的玻璃瓶。不祥的预感，红叶记得这天下午有节化学基础课程。
大概两分钟的事情，孩子们都逃出了浴室，站在门口好奇惊恐的张望，这惊惧之中有种让红叶心寒的冷漠。这时红叶才能透过氤氲的水汽，看清楚了处在中心处的小楠。
她跪倒在靠墙的位置上，整个背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原本伤痕累累的皮肤腐化殆尽，甚至成块的脱落，露出血红色的皮肉，粉色的血水小溪般的从她身上缓缓留下，瘟疫一般在她的脚下蔓延。
就在红叶惊惧的呆若木鸡的时刻，仓木博拽起红叶跑出了浴室。
“是硫酸，我们站在这里也会被灼伤的。”
向来冷静的仓木博，此刻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睁开眼睛的安妮懵懂的看着全身是血的小楠，松开手中已经空了的瓶子，连连退后了好几步之后，终于像是要撕破嗓子般的嚎叫起来，声声啼血。
整个浴室里瞬间只剩下小楠一人。
红叶捂着嘴巴，久违的灼热的泪水大雨般滂沱。
但是那种几乎灼伤脑髓的近乎热情的愤怒很快在小楠艰难而笨拙的类似搜寻的举动中快速降温，红叶瞬间明白小楠在寻找的东西。
红叶没有多想，跑回床铺扯过床上干净的浴巾，如果处理这种状况，艾米老头子也有稍有提及。她冲进浴室，毫不犹豫大力的拽过摇摇晃晃的小楠，将她按在墙上，她无暇去看小楠的神情，只是紧紧地咬住颤抖的下唇，哆嗦的将干净的浴巾擦拭小楠血肉模糊的背部。
小楠晃了晃，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瘦小的身体坚硬的如同钢筋一般。
大概1、2分钟的样子，红叶却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和她的回忆一样漫长，红叶判断她完成了应急处理的第一步，她手中原本白色的浴巾已经沾满了血，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一直沉默的小楠抚着墙壁，突然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拨开了冷水开关，哗哗而下的水流声没有盖住小楠那声蕴涵了巨大而沉重的痛苦的闷哼声。
大量的清水能够稀释冲刷掉硫酸。
浓郁的血腥味，整个浴室霎时间变成了血池。
大概1分钟的样子，跪在地上的小楠关掉了水阀。红叶看着她伸手拽住水管，她身上的每个经络，每块骨头，每块肌肉都在默默的倾诉着她在忍受怎样的剧痛，虽然极缓极缓，但是她竟然真的站了起来。
红叶转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
如果小楠是个敌人，她也是个值得自己敬佩的敌人。
小楠扶着水管，艰难的转过了身，这个时候红叶才发现，小楠的右脸颊已然一片血色，这丑陋不堪的血色却衬得她碧色的眼眸如宝石一般夺目的让人无法直视。她深深地看了眼红叶，红叶在她澄净的眼眸中，切切实实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后来，红叶想，大概也是这个时刻，她们穿越过那么多误解那么多偏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彼此。
小楠偏过头，视线如同紧盯猎物的豹子一般盯着门口的方向，她并没有看向堵在门口的任何人，只是固执的看着她意念中的目的地，坚定的挪开了脚步。
她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脸上一丝血色都无，苍白的透明。她没有请求，没有害怕，甚至在最初的惊叫之后，寂寂无言。她没有看向谁，她的全部精力都在她的步伐中耗尽，她的每一步都在血水中踩出一片涟漪，每一步都像在刀剑上起舞。
然而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她在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满是血色的身躯前后晃了几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红叶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倒下的小楠。藤原凉和仓木几乎也同时奔进，她们架起小楠的胳膊将她扶上红叶的背，三个人小跑着冲出了浴室。
路过安妮的床铺时，抱着被子缩在床角满脸泪水的安妮大声的尖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是安杰罗！！！”
即将出门的时候，红叶回头看了眼依然站在浴室门口的孩子们，在她们惊惧却麻木的脸上看到了毁灭的影子。
大概，克莱尔神父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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