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圣诞礼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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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啊，时间，你为何如此匆匆？
你不是归家的旅客，无人等你，等你在毁灭的尽头。你是永恒的流浪，无尽的孤独。
“啪！”红叶关掉灯后，闭上眼睛在满屋绵长的呼吸声里开始默默的祷告，她请求天上的父让她的时间流逝的慢些再慢些，让她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充实而有意义，让她感受到每一天她都在变得强大而宽广，更重要的是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俄罗斯语，这样她或许会不再那么艰辛；她请求的天上的父让她学会坚强，坚强到能与饥饿和恶意斗争并不为所伤，不被其损耗；最后的最后，她请求她的父来到她的梦中与她相见。如果只能实现一个愿望，红叶希望是最后一个。
红叶的父亲并没有来到她的梦中，不过她的俄罗斯语进步飞快。
时间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红叶觉得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她把她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她毫无兴趣但是却有实际用途的俄罗斯语。她的脑子就像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下课铃声是程序的触发条件，随即俄罗斯语像是洪水灌满了蓄水池一般填充了她小小的脑袋。去上课的路上，课间休息的短暂时间，晚上帐内的灯光下，闭上眼睛后心里默念的全部都是复杂的字母。
白兰在第一次虫子大作战后失利之后，又变回一只冬眠的小熊，每天每天睡得昏天暗地，在欧米老师的粉笔头的攻击下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晃晃荡荡的走出教室。另一方面，因为繁重的课业和红叶刻意的躲避，藤原凉她们也没有找到机会为难红叶。
那个时候埃尔老师的计算机课程已经开始，红叶倒是见到几张熟悉的脸孔，白兰，仓木博，山崎苍等多数“茧”里的土著，marry却没有参加。课程开始多是游戏性质的，例如为了熟悉键盘而进行的掉落游戏，比赛扫地雷，俄罗斯方块，也有其他一些智力或者提高反映能力的游戏，再晚些他们在“茧”里的局域网之中和“茧”里的员工玩起了类似CS等之类的对抗类的游戏。白兰同学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游戏里“击毙”红叶，然后傻傻的站在红叶的“尸体”旁欢喜鼓舞，再非常英勇的被别人“击毙”。红叶看着对面对自己比着“V”的手势的白兰，表情极端纠结。后来，红叶说服艾玛医生一起参加游戏，艾玛医生对游戏本身没多少兴致，倒是对悲剧白兰同学充满热情，作为艾玛医生的情人埃尔老师自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于是百般不情愿的白花花同学被成功的收编。对于白花花同学委屈的“你作弊”的指责，红叶无辜的回答“我不介意花花也作弊呀”。
这就样，红叶度过了一段祥和的时光。即使，饥饿依然如影随形。
直到圣诞前的两个月。十月，蔷薇盛开的最后季节。
那天晚上埃尔老师的计算机课程结束后，红叶在教室里背了半个小时的单词后才收拾书本回宿舍，在宿舍门口遇到了出门倒垃圾的仓木博，红叶对她微笑点头。仓木博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只是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拍了拍红叶的肩膀，她的神情带着几分无奈，但绝不是同情。
“挣扎无用时，就放弃挣扎，或许你还能少受点伤。藤原凉那帮小家伙们，又要找事儿。小心点，栗川。”
红叶心中一跳，随即厌恶的皱了皱眉。
“谢谢你，仓木。”红叶真诚的向仓木博道谢。
她大步朝宿舍走去，如往常一样走进了并不令她欢快的宿舍。每个孩子的脸上都写着兴奋、期待和跃跃欲试的迫不及待，她们明亮的眼睛亦步亦趋的追随者红叶的步伐，她们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意图和欲望，不懂得用若无其事来装点他们的优雅，他们只会让丑陋的急切和无知的恶意扭曲他们本该纯洁如天使的脸颊。
红叶无视满屋令人反胃的热切实现，安静的走到自己的书桌旁放下自己的书本，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开始整理床铺，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掀开被子看见满床的虫子。显然这些女孩子和她一样讨厌那些令人恶心的虫子，她们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欺负红叶，当然如果她们知道红叶的害怕，红叶想，她们会的，一定会的。
红叶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她松懈的太早。她还没直起腰来，突然被两股巨大的力量，“嘭”得被压到床上。红叶顾不得被床棱压的生疼的腿，她忍痛回头，安妮和凯特两个人死死压着她的肩膀，几乎把她钉在床上。
红叶狠狠皱了皱眉头，咬了咬唇，看来这次的恶作剧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过。
“凉！凉！凉！”凯特高亢嘹亮的声音深深的震撼着红叶的耳朵和心灵。红叶知道这安妮和凯特没有藤原凉的默认和许可，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做不了。
藤原凉走了过来，其他的女孩子也都纷纷围了过来，她们的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神秘的藏在身后。红叶的眼光一点一点艰难的扫过其他女孩，最后定格在藤原凉的身上。
藤原凉俯下身体，她的手穿过红叶蓬松柔软乌黑发亮的头发，温柔的让红叶有些颤抖。
“栗川红叶，你现在好看的也就是这头长发了！”藤原凉嘲讽的说。
“‘像海底最深处的海藻一样柔软，一样闪着驱逐黑暗的迷人光芒’，艾瑞特老师的声音总是这么好听。”安妮在一旁嘟着嘴巴，重复着艾瑞特老师的话。
“真希望有一天，艾瑞特老师也能用他那迷人的嗓音夸奖我。不过，不要那些饶舌难懂的句子。”凯特哈哈大笑。
“哦，凯特，你是不可能的啦。”
“混蛋安妮，你才是一辈子都别想得到艾瑞特老师的赞美，因为你瘦的像捆干柴。”
红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艾瑞特老师在这些孩子面前夸奖她的头发，惹来他的这些年幼但是狂热崇拜者的嫉妒，虽然一向讨厌她的艾瑞特老师会热情的赞美她这件事情本身听起来就那么可疑。
藤原凉恶劣的笑了起来，“栗川红叶，不要乱动，我可不敢不保证我的技术不会刺伤大小姐娇贵的皮肤。”
藤原凉的话还没说完，红叶就听见了剪刀剪断头发的 “嚓嚓”声，它就在她的耳边。红叶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它们连续不断，悉悉索索，像是无数的春蚕在啃食桑叶，不同的是剪刀吞噬的是她的头发。红叶的肩，红叶的手，红叶的头都被人紧紧按住，她一动不能动。她就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虽然还能呼吸还能挣扎，但是那双充满力量和暴力的手却紧紧的扼住了它，刀起刀落间，它遇见了它的命运。
但是，红叶不要那样的命运。
“好了，这样艾瑞特老师就能做一顶完美的黑色假发套了。”藤原凉深深吸了口气，她终于完美的剪下了红叶的长发，她松开压着红叶头的手。安妮和凯特也放开了对红叶的压制。
“凉，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为艾瑞特老师的圣诞节礼物发愁了”安妮的声音里是浓浓的笑意。
“哇，果然很柔软啊。”
凯特摸完红叶的那截断发后，大声的宣布。她的大嗓门大概会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们对话的声音，语调和内容，让红叶觉得恶心的想吐。藤原凉她们让红叶恶心，红叶再也无法尊重并体谅她们。当他们还在船上的时候，克莱尔神父曾经安慰她说，“红叶，她们都是经历过太多苦难的孩子，上帝给予她们的考验比任何人都要严峻。我希望你原谅她们，因为她们都是你的姐妹。我相信苦难会让你们学会相爱和仁慈。”
不。苦难没有让他们学会仁慈和相爱，却让她们学会了冷漠和麻木。红叶想她是不可能和这些粗鄙无知的女孩们相亲相爱。
红叶的内心似乎有团火在熊熊的燃烧，那火烧到她的脸上把她的脸染成漂亮的粉红，那火也烧到她的眼里，让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有明亮。她气极了，气得全身发抖。但是，她无能为力。她的反抗只会换来更多的暴力和伤害。她缓缓从床上爬起坐正，极快的瞥了藤原凉一眼，她知道藤原凉不喜欢她的眼睛。
红叶不知道的是，藤原凉将她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蓬蓬的衬着她的小脸和湿漉漉的眼睛，苍白的唇，越发的惹人怜爱，甚至她的一个微微的皱眉，不经意的咬唇，即使是粗神经的凯特也会心软。
“嘿，姐妹们，我觉得我们应该帮红叶修理头发，她现在的模样多么的可怜啊！她的头发，要是我的头发乱成那样，我明天死也不会出门的。”安妮突然闷闷出声。
红叶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黑晶的眼睛里没有神情。
“安妮，你眼睛被臭布蒙住了吧。红叶的发型好看极了。我都想求凉帮我剪成那样。凉！我敢打赌，你要是当理发师，一定会大受欢迎的。”凯特大声的嚷嚷。
红叶明白安妮的小把戏。
“谢谢你，但是我想这样就好了。”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安妮扯了扯她的衣袖，“凯特，你确定，你不想帮红叶剪剪头发？我还从来就没有帮别人理过发呢。”
“我想试试。”一个叫做琼斯的女孩愉快的开了口。
凯特和其他的小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安妮和凯特又故技重施，但是这次红叶激烈的挣扎起来，不幸的是她的对手十几个女孩。红叶跪在地上，她的头被狠狠压在床上，那些孩子争先恐后的“咔嚓”“咔嚓”的剪着她的头发。有些孩子甚至划破了她的头皮，痛的钻心。红叶被迫偏着头。她的视线正好落在对面床铺上的仓木博和marry身上。
她们只是看她，仓木博在接触到红叶的视线后，迅速的转过头去，而marry甚至耸耸肩笑了笑。
那一瞬间，红叶突然流泪了。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进厚实的床单里，红叶闭上眼睛再也不看仓木博和marry。红叶直到这个时候，才彻底的接受了“茧”里，她什么朋友也没有。她必须一个人孤独的凶狠的活下去，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但是，她丝毫不羡慕藤原凉那群人，红叶不承认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称之为友谊。
“够了，停手吧。”藤原凉的声音隔着漫长的距离传进了红叶的耳中。
但是，晚了。红叶不会感谢她，一丁点儿也不会了。
女孩们应声放开红叶。红叶看向她们，但是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谁的脸都看不清。
女孩子们对着她们的伟大作品，怔了一会儿，才发出“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世界末日，红叶想那天人类的哀嚎声也不会这笑声更难听更惨厉了。她们的灵魂在她们无知的丑恶的笑声中沉入永久长眠。
红叶狠狠的抹掉眼泪，她恨这些丑恶的女孩们，她更恨自己软弱的灵魂。
“啊呀，难看死了，简直就像只患了脱毛症的野狗，哈哈哈哈，都怪你，安妮。”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琼斯你说呢？”
“安妮，主会因为你的谎言惩罚你的。”
“……”
红叶的视线落在安妮手里的剪刀，久久久久的凝视。
“好吧，好吧，我承认，的确难看死了，难看的像一场噩梦。”安妮笑了笑，她抚慰的拍了拍红叶的肩，笑的温柔，就像一朵柔弱的白色小雏菊，她说，“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头发长起来很快，红叶不要太伤心哦。”
红叶这才怔怔的抬起头，深深看进安妮淡蓝色的眼眸，那种蓝是夏威夷大海的蓝，蓝的纯粹，蓝的清澈。
“是的，它还会再度生长。”红叶嘶哑着嗓子平静的回答。
红叶看着安妮离开的背影，红叶才摊开她握拳的手，掌心已经被她的指甲戳破，点点血腥。
红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很庆幸，即使被内心的愤怒驱使，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疯狂的想要伤害别人，但是，那个瞬间她没有夺过安妮手中的剪刀，直直插进安妮那夏威夷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眸中。
红叶真的很庆幸，她没有那样做。
这种深沉的莫名其妙的欢愉完全取代了这场恶作剧给她带来的无力感和屈辱感。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圣诞礼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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