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千千阙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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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新黎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居然在家，她的小腹隆起，穿着家居服，头发放下来打着卷，脸稍微圆润了些，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许新黎的相貌七分都遗传了她，流畅的面部线条、明媚精致的眼睛、鼻子的形状以及笑容。
“妈妈，哥哥回来了。”
许新桃拿着杨昔青削的苹果送到许新黎面前，许新黎说他没胃口让她自己吃。
许新黎蹲下把小白放出来，许新桃有些惊喜地看着小猫从猫包里出来，她说：“哥哥哪里带回来的小猫？好可爱！”
许新黎脸色不好，也没回答许新桃的问题，杨昔青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看上去很美很温和。
“你和男生谈恋爱了。”杨昔青说的是疑问句却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许新黎无意隐瞒，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嗯”了一声表示确定。
“你那个小男朋友是叫柳千寻吧，他爸爸是挺有名的律师，在这里很有人脉，你只是个学生斗不过他的，别费劲和他犟了，和他儿子分手了以后也别联系了。”
许新黎心里憋着一口气，刚刚哭过的眼睛红肿，说话也不客气：“是因为他爸爸打电话你才回来吗，你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妈妈打电话说你是同性恋勾搭他儿子，让我管好你，不要和他儿子联系，说得挺难听的，把她儿子摘得干干净净，倒显得都是是你的错了，你也好记个教训，他们家要脸，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就和他彻底断了吧。”
“妈妈你一点也不惊讶吗。”
“少见多怪，你爸爸以前是作家，没什么是他没写过的。”杨昔青说，“其实他们家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换成是别人家他们连议论都不会议论，怕儿子听了“学坏”。新黎，以后再找男朋友不要找这种把面子看得重的，这样的家庭爱面子大于爱孩子。”
“我去他家的时候已经绝食了，他还在拼命维护我，一直在逼他家人。”
“说到底还是你们都太年轻了，他想保护你还要靠绝食威胁，要是你们都二十几岁经济独立、精神独立，他爸妈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才十几岁，即使感情再深只要父母出手都会断掉。别难受了，放轻松点，人生路上意外很多的，你那么难受是应该你们现在都很爱对方，交往久了，热恋期过了感情就平淡了，今天他离开你是人祸，未来离开你可能是天灾，你总要接受一个人面对生活的。”
许新黎沉默不语，杨昔青给他也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许新黎接过咬了一口，明明那么甜却让他尝到了苦涩。
“千寻的妈妈骂我是狐狸精，肖美怡以前也抓着我的头发咒骂过我，我恨肖美怡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骚狐狸精，我恨她骂的是我，明明给她受害的人不是我，我却要承受无端地怒气和责骂。妈妈，你从来不在乎我们的感受，你只在乎你自己。你想生就生，想走就走，想出轨就出轨，完全不在乎你的行为会给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我拼命地向前试图甩掉过去的阴影，很可怕，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却要承受痛苦，妈妈，你知道又多难受吗？我来到一个地方，周围人看我，我下意识地找自己不好的地方，我今天状态怎么样，仪容仪表整洁吗，穿的衣服合适吗。所有人都说我很好我还是不自信，所有人都说我漂亮我会难受，因为这张漂亮的脸来自于你。”
“一边恨我一边爱我吗。”杨昔青很笃定地说，“新黎，我从来没有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过，你也不应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你喜欢柳千寻我从来没有阻止，那是你的爱人，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也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如果你和爸离婚了我当然不会管你！你有更好的选择和未来，那爸呢？他凭什么承受你的背叛！”
“黄瓜愿意开一朵花，就开一朵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愿意结个大的就结个大的，愿意结个小的就结个小的。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她只是一株努力成长的黄瓜，这个世界却不是祖父的菜园子。”杨昔青说，“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都是我追求幸福的方式。”
“你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当女人也很难呐，当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女的，今天就不用被柳千寻的父母伤害不会被逼分手，但你要是女的，未来就会被社会、家庭以及爱人从多方面伤害。当一个女人变成了母亲，她就会失去名字，成为你们的妈妈后我从杨昔青变成了许新黎和许新桃的妈妈，社会在绑架我当一个贤妻良母，我的儿子也在绑架我当一个好妈妈。可是新黎，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我是希望别人夸我夸的是“你的孩子真乖真懂事”还是“你真的一个优秀的演员”、“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若干年以后许新黎才反应过来，他能一路顺风顺水地读上来，个人的努力是次要的。他上小学时杨昔青用了所有的钱买了学区房，让他去最好的公立小学读书，然后才有的他顺利考到温南一中初中部、保送温南一中高中部。他去了全市最好的学校，那里有最好的教育资源，最好的老师，最优秀的学生，最好的机会，上首都大学的几率最大。
杨昔青在他的成长中给予了物质条件，给他创造了良好的经济基础和安心读书的环境。他心安理得地用她给的钱，就像去医院治疗做检查买药这些都是用杨昔青的钱，他年少时努力逃离，却逃不掉。
“我只有一件事情很后悔，我不应该生新桃，当时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孩子能修复破裂的感情，其实只会加剧矛盾罢了。新黎，也许现在和柳千寻分开你很难受，但是你才十八岁，未来广袤无垠，你有无限可能，不是非他不可，妈妈希望你过得好。”
“哥哥别哭。”让许新黎别哭的许新桃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最爱的妈妈说后悔生她，“妈妈，为什么我和哥哥爱你，你要离开我们去做别人的妈妈，明明我们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小柳哥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小柳哥却要和他分开，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
许新桃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杨昔青给她擦干眼泪说：“对不起新桃，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尤其是对你来说。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还太小，我说了你也不明白，也许你以后会明白很多事不是有爱就行。”
柳千寻被送去医院以后输了一天液，医生说他是太久没有进食加上情绪激动导致的昏迷，观察一天第二天就可以回去了。
柳淮礼这两天也没有闲着，回温南市本来就是为了孩子读书，既然在一中读不下去了就趁早换学校，总而言之离许新黎远远的，让他们见不到面。
他这两天已经联系了一所外地的私立寄宿制学校要把柳千寻送去读书，柳千寻起初强烈拒绝转学，直到柳淮礼威胁他，“你不走许新黎就要走，许新黎要走可没你这么顺当。”
最后柳千寻妥协，只要父亲不伤害许新黎他就转学。十六岁的柳千寻根本不知道自己爸爸在骗他，柳淮礼不可能到处宣扬他和许新黎的事逼许新黎退学，柳淮礼可以不管许新黎的处境，但不会伤害自己儿子，谈恋爱是双方的事，谁也摘不掉，那他又能以什么理由逼迫许新黎退学呢？温南一中也不可能无理由的开除作为优秀学生的许新黎，更别说杨昔青和韩尚平也不是吃干饭的。
柳千寻这次请假请了很久，班级里除了和柳千寻玩得好的几个人奇怪其他人都不关心，直到听说柳千寻要转学了他们才小范围的讨论。
这个消息来自班级里的一个班委，他在路过政教处的时候听到柳千寻的父亲来给他办转学，现在基本办妥了，只要柳千寻过来确定一下就办好了。
徐夕露正好从水房打水回来，听到班级里的人议论柳千寻转学的事心情很不好，一个没拿住把水杯打在地上，好在她的水杯是塑料的不会打碎。
和她结伴的女生帮她把杯子捡起来：“给你，也太不小心了。”
下午柳千寻过来教室，是他的母亲陪他一起来的，陈殷说是陪他把桌子里的东西收拾掉，其实是监视他不让他靠近许新黎，她知道他的儿子还没有死心。
收拾东西的时候刘宇阳悄悄问他：“为什么突然就走。”
柳千寻的状态很差，脸色难看，嘴唇发白，眼窝有些凹陷，短短一周他好像瘦了十几斤，下颌线和颧骨变得明显，失魂落魄的，这种精神差距太大，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不对劲。
陈殷在边上看着，接话道：“家里生意做到别的地方去了，留他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柳千寻给了刘宇阳一个眼神，很黯淡，眼里都是失落失意，刘宇阳马上反应过来陈殷说谎，但是人家家事他不方便多问。
陈殷和柳千寻出了教室以后柳千寻说：“妈妈，你先下楼等我。”
“不行。”
“高二楼在对面，我不去找他，你不放心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有件事情必须要问清楚。”柳千寻的态度也很强硬。
陈殷看向高二楼又转回视线，最后让步：“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柳千寻又走到教室在门口，敲了敲门引起注意后说：“徐夕露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柳千寻面突然转学本来就有人议论纷纷，也有人猜测是不是和徐夕露的事被爸妈知道以后被迫转学，班级里的人听见他喊徐夕露不禁又往早恋的方向猜，但他的表情严肃沉重，可能真的是讲正经事。
“哎，宇阳，千寻他是？”陆泽元轻声说。
“不知道。”刘宇阳的表情也不轻松，他感觉柳千寻是来兴师问罪的。
徐夕露本来低头写作业，听到他叫有些紧张，放下笔出去时拿笔右手还在颤抖。
柳千寻往一个阳台拐角走去，这个阳台拐角没有人会来，徐夕露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那个、你最近怎么没有来学校？还有你的脸色好差，发生什么了吗？”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看我的电脑？”
柳千寻比她高太多了，她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此时她看向他的眼睛，眼睛里都是审视和怀疑。
“我只是跟阿姨说你经常去学生会太浪费时间了，你要转学了？为什么？”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居然不知道！
柳千寻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一滴接一滴控制不住的流，徐夕露感觉心里堵了一下，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当着她面哭泣，她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跟我妈说这个。”
徐夕露考虑到柳千寻马上就要转学了，今天以后就见不到他了，于是鼓足勇气把这一年来的暗恋说出来：“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想让你好好学习别把时间花在学生会上，许新黎一直在使唤你，每天都叫你过去，太影响你学习了。”
“都因为你我被逼转学，你知道我有多不想走吗！”
徐夕露感受到了柳千寻的怒气和怨气，甚至还有仇恨。她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告诉他妈妈他把太多时间花在学生会上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你妈妈还邀请我去参加你的生日会。”
柳千寻眼神变得了怨恨，死死地盯着徐夕露的眼睛，他来之前在怪徐夕露，现在他不知道该怪谁……徐夕露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许新黎的关系，她一句轻巧的“在学生会花的时间太多了”直接导致陈殷看他的电脑，发现了他的秘密。
迎面而来的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这风有些冰冷，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你说你喜欢我，可只把你当同学，你一句话毁了我的幸福，”柳千寻的声音冷漠，“徐夕露，我真恨你啊。”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喜欢你……”
柳千寻没有兴趣听她说话，转身离开，他的目光盯着对面楼许新黎班级的方向，眼泪又夺眶而出。
徐夕露不可置信地回忆柳千寻说的话，自己最喜欢的人说了最诛心的话，徐夕露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她低下头在自己的臂弯里无声痛哭。
坐在轿车上柳千寻缩在后座看窗外熟悉的风景，他马上就要离开温南了，柳淮礼的速度非常快，这几天不仅找好了学校甚至要搬家，何姨不能跟着去外地昨天已经被辞退，今天他们先把他带走，然后会有人来负责搬家，接走奶奶。
这次离开就是彻底离开，过年过节也不会回来，柳千寻没想到上次一见就是诀别。车里的气氛凝重，陈殷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打开了收音的电台，电台里的女声正在和嘉宾互动，中途插播一则广告，最后放了一首《千千阙歌》。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千千阙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