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微因》秋日语

44、冲突

　　柳千寻开门回家，推开门一股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他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客厅，只见柳淮礼和陈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关闭着，整个房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客厅里烟雾缭绕，柳淮礼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而陈殷则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地板，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柳千寻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异常凝重，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
　　他迟疑片刻，走到柳淮礼身边坐下，轻声问道："爸爸，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我……"
　　话音未落，柳淮礼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他紧盯着柳千寻，语气冰冷地质问："这是什么！" 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去，柳千寻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只见茶几上摆放着几个正方形的小袋子，是他偷偷藏在衣柜里的避孕套。
　　柳千寻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质问，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柳淮礼狠狠地将手中的香烟掐灭，站起身来，声音冷漠得像刺骨的寒风："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柳千寻！”陈殷大声喊他的名字，“录音和照片我都听了看了，你也不要给我装傻，好好地给我说清楚。”
　　柳千寻面色一变，“妈！你怎么能偷看我的东西！”
　　“你的？什么东西是你的？你身上穿的，平常用的，吃的，喝的，有一样是你用钱买来的吗？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你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妈妈！”
　　“儿子你告诉我，是不是许新黎勾引你的，是不是他逼你这儿做的？他和他妈妈一个德行，长得一副好皮囊就不愿意干正事，一脸狐狸精样，如果我早知道他会勾引你我死也不会让他来给你辅导功课的……”
　　陈殷坐在沙发上放着柳千寻熬夜制作的立体书，此刻的陈殷毫无怜悯之心，她当着柳千寻的面，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书撕成了两半。柳千寻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伸出双手试图阻止陈殷，但已经太晚了。
　　陈殷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撕碎这本书，她继续用力撕扯着书页，将它们撕成更小的碎片，并随手抛向空中。那些碎纸片像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有些甚至飞到了柳千寻的脸上。
　　柳千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悲伤。他缓缓蹲下身子，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照片碎片。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是我追的他，用了很久软磨硬泡逼他同意。”
　　“你是我的儿子，从小到大都那么乖，你从来没有和我吵过架拌过嘴，你今天为了一个男的和我吵架，为了一个男的伤你妈妈的心，你自己想想像话吗，啊？”陈殷越说越生气，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用手背快速地抹掉，继续说，“许新黎他不是好人，他但凡有点数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他和你在一起是害你，棠棠你还小不懂这些，你乖乖的去和他断了，我们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发生了。我不仅亲过抱过还睡过，这些你能当没发生我不能，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所以你不要侮辱他，他那么好的人愿意和我在一起是我高攀他。”
　　陈殷一时哽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他那么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陈殷突然想起柳千寻小时候扑进他怀里叫妈妈的样子，和眼前怒气冲冲维护自己喜欢的人的少年已经是两个模样，他现在长得比她还高，她想看清他的脸还要抬头。
　　柳淮礼打断他：“够了！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你为什么不听话！你谈恋爱为什么非要和男的一起？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绝对不会让许新黎靠近我们家一步！”
　　在旁边沉默的柳淮礼也站起来，他的儿子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他对柳千寻说了冰冷的两个字。
　　“转学。”
　　“不。”柳千寻坚决地回答。
　　“你还太小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张晓峰告诉我你和女生谈恋爱时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影响高考我们没有意见，早几年恋爱和晚几年恋爱没什么差别。”柳淮礼的语气变得严肃，“但男生不一样，我国婚姻法规定登记结婚必须是一男一女，法律不保障同性伴侣的权利，你和他在一起既没有事实的婚姻也没有法律的保障，一旦感情出问题就是分崩离析，能不能长久的在一起全凭感情深浅。同性恋在外人眼里是异类，被耻笑唾弃的生活一天两天可以，难道想过一辈子？连带着家人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没有面子，更别说同性无法繁衍后代，违反人类本能。”
　　“我喜欢他，我们不会分手。”柳千寻犟道。
　　“我经手的案子也有同性恋的，他们会面对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你才十几岁说什么喜欢，以后你会遇到真的喜欢的女性，想清楚之前在家禁足哪里也不许去，想清楚了就去分手，和许新黎断干净然后转学。”
　　柳千寻当然不肯，往日里和蔼可亲的父母全部换了一副态度，他大声抗议被关在二楼房间禁足，房间里电脑被拔了网线手机被没收，陈殷和柳淮礼也放在手头的工作和他熬。
　　每天陈殷都会跟他说让他和许新黎断掉，同性恋是不对的，是病，让他不要执迷不悟。
　　柳千寻起初还会和她争论，到了第二天就不争论了，无论陈殷说什么他都当没听见。奶奶从医院回来后也加入陈殷劝柳千寻跟许新黎分手，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是要遭天谴的。柳千寻最不舍得伤害的就是奶奶，她一大把年纪还要伤心哭泣劝阻他，柳千寻硬起心肠不理奶奶，不看不听。
　　第三天柳千寻开始绝食，他三天没去学校没有联系许新黎，许新黎要急死了吧，他要挟父母不让他回去上学他就不吃饭了，饿死在屋里。
　　陈殷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说：“你爱吃不吃！不吃受得了随便你。”
　　陈殷和柳千寻就是在比谁先沉不住气，柳千寻说绝食真的不吃一点东西，连水都不喝，到了第五天陈殷熬不住了，柳千寻的脸色极差，眼窝凹陷，嘴角干燥起皮，安静地躺在床上。
　　柳千寻的房门没锁，她想进门查看很简单，或者说柳千寻巴不得她来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两个人互相比犟看谁先让步。
　　陈殷和奶奶都来劝他吃点东西，甚至在他床前哭闹，但柳千寻只是翻身不看她们，任她们是哭还是闹，闹到最后陈殷又会绕到“许新黎害他”上，并坚持认为儿子变成这样都是许新黎的错，只要他们分开什么都会好。
　　他可以默默地承受着妈妈在耳边无休止的责骂，但当听到妈妈对许新黎表示不满时，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用那因长时间未说话而变得沙哑低沉、仿佛失去力量般的声音说道：“不要说许新黎的坏话，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怎能不怪他呢！就是因为他，我原本好好的儿子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陈殷这段时间以来内心积聚的愤怒与怨恨无处宣泄，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而此刻她只能将矛头指向许新黎。
　　“不准说他的不好。”面对母亲的指责，柳千寻依然坚定地维护着许新黎。
　　眼看着儿子整日消沉度日，毫无生气，于是在柳千寻请假的第六天，柳淮礼来到了温南一中。
　　许新黎几天联系不上柳千寻心里十分着急，他每天发一堆短信但是柳千寻一条也不回，前三天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千寻真的有事没法联系他，但是到第六天心里的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柳千寻失联到今天已经六天了，他去一班问刘宇阳和陆泽元柳千寻怎么没来，他们说柳千寻请了长假，至于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
　　难道自己和他的事被他父母知道了吗？许新黎越想越不安，决定今天放学去柳千寻家里看看，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新黎下午上午课照常去会长办公室处理文件，今天有社团活动要批。他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他也没在意，直接推门进去。
　　“欸，正好许新黎来了，有什么话你们了，我先走了。”张晓峰说，“来来来，新黎啊，这位是柳千寻的父亲，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优秀毕业生，他来找你问一些事情。”
　　许新黎瞬间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柳千寻和他谈恋爱的事被发现了。
　　“我教务处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许新黎态度温和地说：“叔叔好，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么聪明，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吗？”柳淮礼反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