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微因》秋日语

3、妈妈

　　暑假刚在家休息两天，柳千寻又跑去游泳训练，从首都转学回来以后四个多月没有正经下水训练了，他的意思是在练半年，如果高一结束还得不到成绩就不练了，专心专心准备高考。
　　柳淮礼给他联系了一名有名的教练，听其他人说这个教练在本地很有名，带出来不少学生。
　　训练要起很早，柳千寻早上六点就出门，到游泳馆就七点了，然后按教练的计划开始一天的训练。训练是枯燥乏味的，在泳池里一圈一圈地游，上岸简单休息一下又要下水，一天要游十公里，游到最后全身的肌肉都在发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每次训练回家他都会很疲惫，一回家就让何姨给他点东西垫肚子。
　　有训练时柳千寻的饭量会变大，两碗饭下去还觉得不饱，又盛了一碗汤。
　　“小柳哥你也吃太多了吧。”林姝宁说。
　　奶奶笑着说：“棠棠训练很累，多吃点补充体力，吃多些长个子。”
　　“真奇怪，小柳哥又跑步又游泳还吃这么多饭还是很矮，营养都去哪里了。”
　　林姝宁和柳千寻站在一起柳千寻只比她高几厘米，同样的年纪哥哥已经一米八了，她一直觉得柳千寻长不高，是个矮冬瓜。
　　许新黎说：“会长高的，千寻看着就像会长很高的样子，我以前也很矮小，比姝宁还矮，慢慢地也长高了。”
　　柳千寻有些感动，平时男生朋友也喜欢开他不高的玩笑，有些人说得过分，说什么“可惜八块腹肌长在你身上，要是长在我身上多好。”“怎么你天天游泳还这么矮。”虽然心里不高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不高，心里一直有些自卑。
　　“学长现在多高？”
　　许新黎说：“一米七七吧，学校体测时量的。”
　　柳千寻说：“真好，我才一米六多。”
　　南方人普遍不高，柳千寻的身高在南方都偏矮，在北方更是小矮子。他想至少要长到许新黎这么高吧，不想总被人说矮。
　　许新黎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说：“多吃点，会长高的。”
　　“嗯！”
　　林姝宁看得心里一阵恶寒，把自己碗里的饭吃完以后就离开了饭桌。午饭后有一段午休休息，一点半以后许新黎会继续给林姝宁上课，一直上到五点钟下班。柳千寻下午就拿着书安静地坐在两人边上看，许新黎讲累了就殷勤地送上一杯温水，问问想不想吃水果，等他休息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他几个问题，许新黎很耐心地解答，林姝宁巴不得柳千寻多问几个问题好让她多休息一阵。
　　林姝宁的性格反叛，说话喜欢呛人，刚请许新黎过来他是真的怕林姝宁呛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林姝宁在许新黎面前乖的不得了，说干什么干什么，偶尔抱怨但比他教的时候不知道收敛了多少。许新黎在讲课的时候很认真，语气神态专注，会忍不住跟着他的思想走。
　　他把这件事跟刘宇阳说了，他说许新黎思路清晰，口才很好，人很严肃认真，说话让人信服。
　　刘宇阳只说：“你跟他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会看到他更多优点。”
　　“讲完以后我要去车站接引珠，我们约了出去玩。”林姝宁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引珠也过来？”柳千寻把手上的书放下。
　　宋引珠是小姑的女儿，也是柳千寻的表妹。宋引珠的性格比较乖巧恬静，两个表妹里他更喜欢宋引珠。
　　“对啊，不过只过来住一晚上，明天就回家了。”
　　“你们去哪里玩？”
　　林姝宁警惕地看着他：“女孩子的事你问这么多干嘛。”
　　“随便问问而已，你不说就不说吧。”
　　许新黎说：“现在就出去？那漏的课怎么补？”
　　“……呃，能不补吗。”林姝宁心虚。
　　“不行，计划早就做好了，你请假没上的部分我们就加时间补，未来几天每天多加一个小时。”
　　林姝宁抱怨道：“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本来已经够累了。”
　　“你不是要出去玩吗。”许新黎喝了一口温水。
　　林姝宁很不爽，又没有办法，咬牙说：“行。”
　　无语无语无语！这么喜欢上课吗！烦人！
　　柳千寻又小心翼翼地把课本推到许新黎面前，问：“学长你下午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可以给我讲一下课吗，我有好多东西不太懂。”
　　许新黎本来想早点回家，柳千寻请他帮忙讲题他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没什么事。”
　　林姝宁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然大，我避之不及的事小柳哥趋之若鹜。
　　林姝宁把课本合上站起来把两个人赶出去，说：“我要换衣服打扮了，许老师你给小柳哥讲题去小柳哥的房间去。”
　　柳千寻收拾了手上的书带许新黎去自己房间，他无比庆幸自己的房间昨天刚收拾过，这几天他发现许新黎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很有秩序感的人，穿的衣服永远干干净净，指尖剪的短短的，用过的书都会下意识放回原位，写题的时候会用手臂压书角，如果被他看到自己很邋遢的话印象分一定会变差。
　　许新黎打量四周，柳千寻房间确实干净，没有杂物，书桌上只有基本教科书，书架的书也码的整齐，被子叠好放在床角。
　　“你房间弄得很干净。”
　　“昨天刚好打扫过。”柳千寻实话实说。
　　许新黎直入主题，问：“哪部分没有看懂？”
　　“就是这里……”
　　柳千寻指课本上一处，许新黎默默看题，沉默一会儿说：“给我拿支笔，再拿个草稿本。”
　　柳千寻把笔和纸给他，他在草稿本上边画边解释，柳千寻的基础很好，一下就明白了许新黎的意思，许新黎看他明白了就翻到习题页让他练习，柳千寻写出了第一道没有写出第二道，他在草稿本上解题，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许新黎一直看着他，看得他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还是写不下去写不明白，他只能抬头看向许新黎求助。
　　许新黎说：“很正常，有时候听懂了能做题了，但是题目一道会一道不会，是没有完全理解透，我跟你讲一下这道题。”
　　讲题的时间过得飞快，许新黎连续讲了两道相似的题，柳千寻一边听一边做了笔记，他佩服的看向许新黎，说：“学长你真厉害！”
　　许新黎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笑，他一笑梨涡也显了出来。
　　“这没什么，我个人觉得输出比输入还要重要，听了不一定是会了，一定要多做题检验自己的知识点缺漏。”
　　柳千寻看许新黎讲的嘴角起皮，说：“有点干，我让何姨切一点水果，你在这里等我。”
　　柳千寻下楼说：“何姨，你切一点水果，再倒一杯温水，学长讲得嘴巴都干起皮了。”
　　“好，我马上送过去。”何姨说。
　　柳千寻觉得许新黎讲课讲得很好，心里盘算着等林姝宁走了以后能不能让许新黎也给他讲讲，这样将来开学他也能轻松很多。
　　许新黎看他有点跑神，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柳千寻马上回神按着额头。
　　“想什么呢，跑神了。”
　　他揉揉自己的脑门，委屈道：“你也太狠了，很痛的。”
　　“不好意思没收住力。”
　　“学长等教完姝宁了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许新黎说：“多久？一个月？”
　　“嗯，看你时间安排吧，你有多少天空就多少天，工资和大姑给的一样你看行吗？”
　　“你也太有上进心了，别的准高一暑假都玩疯了，你上午训练下午读书。”许新黎托了托下巴，“我开学前一周要当新生班助，在8月23号之前都有空，林姝宁那结束以后是7月30号，从31号到20号你看可以吗？”
　　“可以！”
　　许新黎想，在温南可找不到比你们家出价还高的工作了，讲课总比端盘子轻松，柳千寻性格好，人又聪明，讲课一遍就懂，两遍就能举一反三，这么聪明好教的学生哪里找啊。
　　柳千寻心想，太好了太好了，许新黎给我讲课到开学我就领先其它同学一大截了，到时候开学了能轻松不少，许新黎做事认真思路清晰，这么好的老师哪里找啊，真是赚到了。
　　两个都觉得自己赚到的人看着对方笑得更开心了。
　　讲题中途许新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刚刚接通电话就听到妹妹在哭。
　　“哥哥……哥哥……呜呜呜……”
　　许新黎马上紧张起来，他说：“怎么新桃！你不急，慢慢停下来不要哭，你跟哥哥说。”
　　“哥哥……哥……”小姑娘很努力的平复心情，“我和……小远在外面玩球，有两个男生故意捉弄我，小远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把小远脸都打出血了……哥哥怎么办啊我好怕。”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们。”
　　“在十字路口附近的电话亭。”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来。”许新黎挂了电话，“千寻我妹妹出事了我要过去一趟，要先走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我家有电瓶车，我开电瓶车送你过去。”
　　“好，谢谢你。”许新黎学长只想快点到许新桃身边，马上接受了柳千寻的好意。
　　柳千寻把电瓶车从车库推出去，然后坐上去插上钥匙让许新黎上车，许新黎比他还高，长腿一跨就坐到了他后面，柳千寻拧了把手车开始往外面开。
　　“十字路口边的电话亭是吧。”柳千寻问。
　　“嗯，应该是友谊路和友善路的街口。”
　　从柳千寻家开电瓶车过去大概要十分钟，许新黎心里紧张妹妹是不是问能不能快一点，柳千寻知道他急已经尽量开快了，他说：“学长你别急，已经开得最快了，没几分钟就到了。”
　　柳千寻车在街口一停下许新黎就着急下车，他四处寻找，一边找一边喊：“新桃！”
　　路知远听到许新黎的声音拉着许新桃从屋檐下走出来，许新桃看到许新黎过来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小姑娘因为哭泣眼圈和鼻子周围有些红肿，几簇睫毛被眼泪沾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兮兮。
　　“哥哥……”
　　许新黎蹲下抱抱许新桃，轻声安慰她：“不哭不哭，哥哥过来了。”
　　柳千寻发现许新桃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歪了，刚想提醒许新黎就伸手帮许新桃把助听器戴正。许新桃在电话里提到的“小远”是一个小学生，看起来比许新桃大不了多少，小孩脸上被打了一巴掌，还有指甲留下的划痕，鼻子塞着两团纸巾，纸巾隐隐被血染红。
　　“小远你没事吧。”许新黎问小男孩。
　　路知远回答：“没事，只是流了点鼻血，就是新桃被吓到了。”
　　“是怎么回事？”
　　“我和新桃在操场上踢球，有两个四年级的男生故意抢球，还说难听的话侮辱新桃，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哥哥他们骂我小聋子，说我做了坏事才听不见的……”许新桃越说越委屈，眼泪又落了下来。
　　许新黎用手指把她脸上的泪珠抹掉，安慰她：“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新桃是最好的孩子，不要哭了，哥哥带你买零食好不好？”
　　“不要……我要回家……”
　　许新黎出门工作把妹妹放在家里不放心，委托了发小帮忙照顾，许新桃天天呆着家里也觉得闷，有时候路知远过来了两个人会结伴出去玩。
　　许新桃刚上小学在学校被人欺负，路过的路知远看不过去出来帮忙，那次路知远也和男生打起来了，学校叫了两边的家长，许新桃这边去的是许新黎，路知远那边去学校的是他的哥哥路知遥。路知遥比许新黎大三岁，两人本来就认识，那次以后关系更好了。
　　“谢谢你保护新桃，你哥呢？回来没有？”
　　“没，老妈说老哥今年不回家，他好像出国交流了。”
　　“这样。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我自己回去，你把新桃带着，她被吓到了。”路知远和许新黎说话的语气都是平平的，和许新桃说话就把语气放轻：“我回去了，别担心我。”
　　“小远再见。”
　　“新桃我们回家。”
　　“学长你们家住哪？我送你们回家。”柳千寻说。
　　许新黎没有拒绝，说：“在景苑。”
　　“我不认识路，我边开你边指路吧。”
　　柳家的电瓶车是何姨平时去菜市场买菜用的，不算很大，坐三个人要挤挤，许新桃坐在两人中间，因为和柳千寻不熟悉还有些害怕。
　　“来，新桃，谢谢千寻带我们回家。”
　　许新桃问：“我要叫这个哥哥什么？柳哥哥？”
　　柳千寻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就说：“就和我的表妹一样叫我小柳哥吧，亲切。”
　　“小柳哥，小柳哥。”许新桃在嘴里念了两遍，“我记住了！谢谢小柳哥带我们回家。”
　　许新黎住的景苑是个老小区了，唯一的优点就是学区房，周围的几个小学初中都可以读，即使房龄比较老，依然有不少家长把房子买在这里送孩子读书。
　　柳千寻把许新黎兄妹送到小区门口就没进去，许新黎说：“真麻烦你了，还耽误给你讲课了。”
　　“没事儿，讲课的事不用着急，等姝宁回家了你不是每天都要给我讲吗。”
　　“我一直想问，你以前是不是在首都读书？”
　　“是啊，怎么了。”
　　“我感觉你说话带了点京腔，有些字的发音不像温南人。”
　　“我几乎在首都长大的，口语受了他们的影响，回来以后我已经尽量在改了。”
　　“京腔也很好听，不用改。”
　　柳千寻腼腆一笑：“要改的，毕竟现在回温南了。”
　　许新黎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学校里还是不要搞特殊。
　　“上去坐坐吗？我给你做顿晚饭，你吃了再回去。”
　　“不了，奶奶在家里等我呢，改天吧。”
　　“那好，我带新桃回去了，再见。”
　　老小区没有电梯全靠双腿爬楼，好在许新黎家在五楼，没算太费劲儿。许新黎开门发现玄关有一双女鞋，许新桃看到鞋子就松开了他的手，鞋子一踹就跑进屋喊：“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吗？”
　　杨昔青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水果——栗色的大波浪长卷发，五官各个都很出挑，尤其是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她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又好，穿了一条H型的黑色吊带长裙，看起来优雅。
　　“我就回来待几个小时，你要是再慢点就看不见我了。”杨昔青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转身坐在沙发上。
　　许新桃走到她身边靠着她，说：“妈妈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
　　杨昔青摸摸许新桃的小肉脸，又捏捏，说：“要赚钱呐，韩叔叔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要帮他嘛。”
　　“可是我也希望妈妈经常回家啊。”许新桃越说越小声。
　　“再过一段时间吧，这几个月真的很难，以后节假日我会尽量抽时间回来的。”杨昔青说，“新黎，钱还够用吗？不够的话我再打到卡上。”
　　“够的，不用打了。”许新黎的态度冷淡，杨昔青似乎习以为常，只和许新桃说话。
　　不到五点她就起来收拾东西出门，许新桃一直跟在她身边看她收这儿收那，她也不打扰就是安静地看，每次和她对视许新桃都是笑脸，搞得杨昔青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许新黎则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把杨昔青当透明人，遇到就叫一声“妈”，也不会专门过去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