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盼君归》听澜阁

15、第十五章 千里远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时近黄昏，四皇子领着一个戴帷帽的人进了皇宫。四皇子叮嘱了那人几句，便匆匆进入殿中。
　　天子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四皇子挥退了下人，在榻前跪坐下来，轻声唤道：“父皇。”
　　天子睁开眼，四皇子道：“父皇，三王妃嫂嫂就在殿外，父皇可愿一见？”
　　天子闻言一怔，坐起身来，道：“快让她进来。”
　　四皇子将人带了进来，那人摘下了帷帽，憔悴凄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父皇，父皇，儿臣终于见到您了！”
　　天子想要起身，却虚弱乏力，还未开口，四皇子便扶起了三王妃，将她搀到榻前的椅子上坐下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天子握住三王妃的手，心中悲戚，却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的孙儿呢？怎么不带来给朕看看？”
　　王妃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落下：“孩子在儿臣母家，本该带来给父皇见见的，只是他一路上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父皇，等他好些了再带来给父皇请安。”
　　两人又哭又说了许久，王妃擦了擦眼泪，重新跪了下来，努力压抑着情绪，道：“父皇，儿臣在边境乔装成尼姑，东躲西藏，随着几位师太，带着孩子，不远万里回到京都，只为禀告父皇，二王爷通敌叛国，出卖情报，以北境三州换晋国支持，意在皇位。求父皇，为我夫君，主持公道。”
　　天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你如何得知？”
　　三王妃道：“晋军破甘州后，儿臣与孩子本难逃毒手，是侍女春杏穿了王妃衣服，世子奶娘以自己的孩儿代替，才换得我与孩子逃生。儿臣躲在庵中，那晋国将军派兵前来，要带所有女尼去王府为王妃超度。师太知我不会诵经，叫我在角落蒙混过关，天可怜见，竟让我听到了晋国将军的私语，他说，若非被兄长出卖，堂堂王府，岂能夫妻父子同丧，咱们寻人替他超度，也算是功德。父皇，夫君的兄长只有一人，便是二王爷，求父皇做主，不要让我夫君枉死啊。”
　　天子气的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三王妃却没有做声，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四皇子推门侧身进来，摸了摸天子的鼻息，只觉呼吸微弱，与三王妃对视一眼，拍了拍手，对来人吩咐道：“你去寻二王爷，就说陛下宣召，请他速速前来。”
　　殿中静悄悄的，外面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四皇子淡淡微笑，看着额头沁汗的二皇子，道：“二哥，爹爹让你进去。”
　　二皇子进了殿，昏暗无光，也未见天子身影，有些奇怪，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父皇？”
　　无人回答。
　　回应他的只有脑后的钝痛，和□□与地面碰撞的闷响。
　　宫外，百姓都出门观赏灯会，街上灯火煌煌，人流如织，许多百姓自发地在护城河边放河灯，为殉国英灵祈福，希望他们能魂归故里。
　　相府别院角门处，一个侍女打扮的人戴着面纱，对门口的小厮道：“我去为姑娘买一瓶梅花香露，一会儿就回来。”
　　女子很快消失在人流中，不久后出现在城西的成衣铺中，萧晏如摘掉面纱，问面前的男子：“如何？”
　　男子正是萧烨的侍卫，武艺高强，名唤韩哲，他躬身行礼道：“大人派去北境送信的人被四皇子在相府外安插的探子拦住了，夫人和公子已经提前启程往英州而去，大人命我护送姑娘去饶州，请程小将军提防王晖，再者，一家人分散开来，总能留一线生机。”
　　萧晏如点点头，立刻入内换了一身男装，与韩哲各捧了一盏河灯，混入放灯的百姓中，然后进入一处农户后院，有人牵了两匹马在那等候。萧晏如与韩哲跨上马背，一刻不敢耽搁，便策马向北而去。
　　阑珊灯火，深深宫城，都渐渐消失在马蹄扬起的尘土里。萧晏如的千里之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