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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功亏一篑 ...

  •   细密的雨丝落在素雅的绸面上,敲打出声,如呢喃般轻语,李萱撑着伞走在雨幕中。

      李萱收了伞,刚准备叩响房门,就与推门而出的顾清秋四目相对。顾清秋压低嗓音,“嘘!你姨母还在休息,随我来。”

      李萱不紧不慢地跟在顾清秋身后,随她来到了偏殿。

      顾清秋开口问道:“大清早的,来冷宫做什么?”

      李萱辩驳道:“不早了,日上三竿了!只是今日下雨,天色晦明难辨。”她可是知礼的人,大清早扰人清梦的事做不出,何况她也起不来。

      李萱发觉到一丝不对劲,平日里严于侓己的顾贵妃今日竟会睡懒觉,真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于是她反问,“顾贵妃才醒?”

      顾清秋闪过昨晚的画面,脸一红,刚押的一口茶,差点呛了出来。

      李萱见顾贵妃这般模样也不好深究,她献宝似的拿出两罐茶叶,“昨日忘了,今日特意送过来。”

      顾清秋脸上的红晕消了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东西差人送来便是,何必淋这遭雨。你身子骨弱,若是寒气入体,病了又如何是好?”

      李萱听了摇了摇头,“不过是春雨,落在身上不打紧。何况萱儿又不是美人灯,又怎会风一吹就坏!”

      正说着她就打了个喷嚏,李萱掏出手帕揩了揩鼻子,夹着厚重的鼻音,尴尬的补了一句,“定是父皇想我了……”

      “行了,赶紧喝下去!”,顾清秋递给李萱一碗姜汤,这碗汤是她刚刚吩咐婢女熬现的,刚送上来还很热。

      李萱捂着热腾腾的汤,吹了吹,热气混着辛辣的味道她有些下不了口,她问,“可有蜜饯?”

      虽然李萱是个药罐子,苦涩辛辣的药汁没少喝,但每次喝药都是要配上蜜饯才喝的下去。

      无奈顾清秋翻出几颗盐津梅子,顺带将昨晚画的地图递给她,“这图你自己琢磨,看不懂再来找我。雨也停了,衣服烘烤干了,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李萱就着甜丝丝的蜜饯一口口吞着姜汤,对顾贵妃的逐客令表示不解。

      顾清秋有些发愁,适才她摸上谢瑾的额头有些发烫,想是昨晚着的凉。

      “你姨母像是病了,我要照顾她,自然就顾不上你。你若听话便不要添乱,尽早离开便是。”

      听到自己姨母病了,李萱心跟着急起来,主动请缨,“我去找太医,找阿絮瞧瞧。”

      “不用”,顾清秋一口回绝了。不过是点风寒,她还是能应对的。

      李萱自知待在这里是摆设,帮不了忙还添乱,夹着那卷地图也就走了。

      展开地图,上面记着一条密道,而这条密道竟通向宫外。看着地图上的横平竖直的线,李萱嘴角的笑意愈加深了。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侍卫看管的严,眼下也找不到机会溜出去。为此她想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准备父皇、皇兄们去春猎的时候,趁机溜出去。

      那一百遍《金刚经》还没有着落,李萱想着这些天也无事,便数着日子,抄经度过。

      书桌上铺平的漫卷经书,看着头疼,李萱让彩云找来丹青。李萱虽不通音律,但绘画的技艺倒是得了顾清秋的真传。

      李萱想不明白,分明两人只有一面之缘,那张脸却在她心底开辟出了一亩三分地,让她念念不忘至今。她摇了摇头,将这张干透了的画,随手放在了纸堆中,然后继续埋头苦抄经卷。

      李萱满心欢喜的盼着那一日比一日近的时机,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她那一捧欢喜冲散一空。

      一只队伍沿着绵延的商道,向东穿过茫茫原野,往南跨过数重山水,来到了繁盛的长安。

      这只来自北瀛的行伍相较于以往更豪华,车队拖的更长、人马也更加精良。只因单于那最疼爱的小女儿——赫连暄仰慕中原文化,他却阻止不了那份决心,便只能做出妥协。

      外邦使节来朝,本由鸿胪寺少卿在宫外安排寓所。为彰显大国气度,皇帝特意派人将赫连暄接到宫中款待。

      宴席上,李萱心不甘情不愿的与那位草原来的公主碰了面。

      那份不情愿终归是压不住心底的好奇心。凡是进贡的奇珍异宝李萱都要瞧一瞧,更别说今儿来了个异邦女子。

      她便拿一双杏眼觑那张脸。

      眉目深邃,鼻梁高挺,浓密睫毛的覆盖下竟是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更惹眼是那头如瀑的金丝,披散在肩头,红绿宝石点缀其中,比上好的绸缎还要秀丽几分。

      李萱有些失神,原来异域风情落在人脸上是这般明艳,那万里之遥的国度又该是怎么样的光景?

      那人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便冲李萱微微一笑。

      李萱刻意回避那笑意,别扭地把头转走。若不是赫连暄的到访,扰乱了她的计划,她又怎会困于宴席中。想到那出宫的计划只能一延再延,她忿忿地捶了一下腿。

      皇宫里要闹腾一阵子了,接风酒席散罢,春猎便如火如荼的操办起来。

      三月三是良辰吉日,更是春光明媚。碧蓝的天空不挂一丝云彩,春风一拂,便是悦耳松涛。

      皇帝首射一箭,箭矢正中靶心,拉开了春猎的帷幕。

      “不许你跟着本宫……”,李萱踢了一脚马肚,身下的枣红马驹扬起蹄子,甩开了身边的人。

      赫连暄听得懂官话,也不顾那人三分刻薄的语气,一松缰绳,策马跟了上去。

      为了游猎的方便,赫连暄一身短打骑装,平日里披在肩后的金丝,尽数绑了起来,在鬓边扎了几揪辫子,服帖地挂在耳后,平添几分飒爽英姿。

      赫连暄问道:“为何?”

      她始终弄琢磨不透这位大周公主的心思。为什么如此不待见自己?甚至揣着几分“敌意”。

      李萱心里置着气,她说,“若不是因为你,我早走了!”

      北瀛的到访为今年春猎平添了几分政治意味。为了彰显大周的国富兵强,更不能失了大周的颜面。王公大臣将会轮番上阵,与北瀛来的人当台对垒。

      如此重要的时刻,若这时称病必叫人生疑,不日便会被拆穿。另外最近宫里的防卫也是严密了不少,李萱找不到机会接近那藏有密道的大殿。

      离开皇宫的计划化作泡影,李萱便将一切都归结到赫连暄一人身上。早不来,迟不来,偏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李萱气地牙痒痒。

      “这是什么意思?”,赫连暄听得一头雾水,更是被这通无端指责弄的摸不着找头脑。

      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萱勒停马,抬手示意她住嘴。果不其然从一小丛灌木中,蹦出一只雪白的兔子。

      李萱小心翼翼地拉起弓,手一放,冷簇便离弦而去。可惜力道不足,箭矢飞了一半便坠了下去,扎进了泥地里。她满眼失落,只能眼睁睁看着兔子“蹦哒”走了。

      可下一瞬间,一只利箭飞了出去,那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被钉死在地上。李萱转过头,看见松开手,放下弓的赫连暄,明白这是她的手笔。

      赫连暄嘴角含笑,“你的。”

      些许是被精湛的射箭技艺震撼到了,些许被嘴角的那抹笑意迷住了,李萱竟鬼使神差点了头。

      到底是拿人手短,李萱细想下来她好像没错,来的不巧罢了。再想透点,不占理好像是李萱自己。

      一个人不拧巴了,两人间的气氛松快不少。

      下人提着兔子耳朵,把粘血的箭拔了出来,忍不住赞叹道:“好身手!这一箭穿眼贯脑,皮毛还是完整的。”

      只是这样高超的射技用在兔子身上,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李萱身穿淡紫色织锦翻领窄袖,腰系九环白玉蹀躞带,足蹬小蛮靴,这一身行头骑在马背上,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英气。

      其实大周与北瀛的关系是近些年才缓和下来的。长水一役,大周一举夺回了燕云十六州。以旧长城为界,南耕地,北牧羊。重启河西走廊的商道,边境开展互市贸易。

      从此摆脱了和亲、年年送岁币的屈辱。

      百余年的争端带来冲突,却也把农、牧两种文化交融在一起。大周穿胡服的风气日盛,北瀛也有不少人喜欢中原文化,慕名来访。

      不久便有人来催,说是比武即将开始。李萱听了扬鞭催马,在山野间驰骋起来。

      赫连暄把转马头,也跟了上去。随着骏马飞驰,她鬓边扎起的金辫在婆娑的树荫间晃动。

      武斗,但并不是纯粹的蛮力对抗。

      比武台上,左边立着的是北瀛一等一的勇士,右边站着的是大周禁军的精锐。双方都做了一揖,以示尊重。鸣锣一响,台上的人便架起武器挥向对方,招式也越发凌厉起来。

      北瀛勇士一刀一刀地挥砍,刀刀发狠,每挥一刀他脸上的横肉都要抖一下。大周禁军仗着灵动的身形,轻巧躲过破风的大刀。

      凌厉的刀劈到地上,劈溅的木渣在台上纷飞。台子的木板上刻出一道道痕迹,毫无章法,就像放任黄牛乱垦的荒地。这架势像是要把比武台给拆了。

      北瀛勇者累的喘不过气,他抖着浓密的络腮胡,气得大吼:“有本事,正面对决!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

      那禁军并不理会他的激将法,反而极具挑衅意义的勾了勾手,示意他放马过来。

      “呀呀……呀”,那勇士哪受过这般气,他气急败坏地提着刀冲了过去。毕竟不是战场,十成的力道他卸了三分,饶是七分力也有千钧。力道之大,刀刃都陷进几寸。

      勇士拼命拔着陷没的刀,想要开展下一轮攻势。此时禁军抓住空档,跳起来,竟骑到了那人的脖子上,架起手臂锁住他的喉咙。

      窒息的感觉,让勇士的动作一点点变钝,架在脖子上的人却像泥鳅般抓不住。总算是胡乱抓到一只脚踝,勇士抡起来,就想往地上砸。可喉咙依旧是被人扼住的,而且越来越紧,肺中的气息一点点被榨干……

      那大块头猛地栽了下去,不省人事。被甩飞了的禁军却如蜻蜓点水般,稳稳地落回到地面。

      胜负已分,这便叫做以柔克刚!

      一时间,全场爆发出的喝彩,将结束的锣声都给盖住了。

      看台上李萱也跟着鼓掌,喝彩,她看向坐在一旁的赫连暄。观察下来没有什么失落,似乎在她眼里好戏才刚刚开始。

      那位禁军拔的了头筹,开了个好彩头。皇帝自然是不加吝啬的封赏,赏百金,军阶更是连升二等。

      中原人自然比不上马背上的民族,他们这些天生的战士。但我们却有千年传下来的经验,老祖宗留下的兵法,阵法。拼的是智取而非蛮力。讲求“全胜”,不战而屈人之兵。

      田忌赛马,李代桃僵,兵不厌诈,种种谋略像是十八般武艺,纷纷亮相。北瀛来的人也只能吃哑巴亏。但兵法始终是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面前,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比武还剩最后一轮,双方堪堪战了个平手。

      最后一次登场的是单于大帐下的副手,左膀右臂之一。他看到与自己对垒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不禁大笑,“你们大周是没人了吗?”

      看台上的赫连暄,睁开假寐的双眼,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的老头儿,“这位就是你们大周的战神,定远候顾青?”

      李萱道:“看来你是的真喜欢中原文化,对我们大周的事竟如此清楚!”

      赫连暄说道:“别忘了,长水一役可是我们两国间的对垒,你们的燕云十六州也是从我们北瀛手上拿回来的,这些也是我国家的事。”

      她知道北瀛不重书写,老一辈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毕竟是件耻辱。但赫连暄不一样,不在乎挫败她只在乎真相。

      她也知道定远侯不少神迹,毕竟外面传的神乎其神。

      当年长水一役前,定远侯曾拿一百枚铜钱作卜,正为吉,百枚铜钱落在地上竟全是正面。士兵见此吉兆,军心大振,一举翦破长水关。

      赫连暄弄不明白这件事,难道真的是天佑他们大周?

      李萱指了指比武台,比武台上的人已经蓄势待发了。

      “那你说这次又是谁会赢呢?”

      赫连暄笑了笑,不回应。

      一如大周史册书写长水一役那般,大获全胜。年过半百的顾老将军老当益壮,一举扭转乾坤,一锤定音。

      这场两国间的比武,是大周胜了。

      曾经顾家本无基业可继,也无祖宗荫封可寻。顾青靠的是一刀一枪的实干,才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一条将路。堂前有着圣上的青睐,后宫里还有个当贵妃的女儿,煊赫一时。

      现在顾家成为当下寒门最炙手可热的新贵,将那些百年世家都比了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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