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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故人之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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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走吧!”
一阵猛风,一阵接着一阵,将人的发丝都扰乱了。顾清秋挽着谢瑾的手,跨过门槛,回到了屋里。
风筝被吹没了踪迹,李萱也觉得无趣便也回了自己的永乐宫。
顾清秋移开镇纸,将压在下面的一张宣纸抽出来,上面不是白净的,纸面上画着个人。她将这张纸递到谢瑾面前,“阿瑾,你看!”
谢瑾拿到手里,看着一惊,“这是林浅!”就算阔别十余载,那友人的样貌在她心里从未褪却半分。
“不对!”,细致看下来谢瑾发现了问题,画中人的眼神太腻了些,跟拉着丝似的媚着人。
顾清秋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一堆未用完的宣纸,“那位小祖宗不小心夹带过来的,猜想就是她的心上人了。”
顾清秋也是过来人,当初她思慕谢瑾时暗地里画了不少画像。只不过她总是擅长隐忍,克制,她将对谢瑾的感情酿成一坛香醇的酒,深埋在心尖。
直到谢瑾被送入皇宫,她便再也克制不住。
自由、天分、责任她通通抛去,随着谢瑾一起,义无反顾地扎进这后宫中。好在上天垂怜她,最终如她所愿,虽然这天地窄了些,却也活的自在!
“这哪是故人之姿,分明就是故人之子!”,谢瑾手上捏着这张纸,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心也跟着剧烈跃动起来。
那个遗腹子还活着!
谢瑾心头涌上无限喜悦,可细想下来,如一盆带冰的水劈头浇下来,心凉了一大截。
身在风月场所又能有多好的下场呢?怪不得这画上的人眼神勾人,出生在烟柳巷,自然是染上了风尘气。
谢瑾回忆着友人模样,林浅生的清冷,又常伴青灯古佛旁,经年佛香的熏染一双眸子不悲不喜,活像是个带发修行的。
可谢瑾知道她虽看着冷,不好亲近,实际上最重情义。
谢瑾想,如果当初,不听林浅的阻挠拔剑刺向那黑心的老鸨会怎样?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其实谢瑾骗了李萱,她一共去了四次怡红院,前三次是带着银子协商,最后那次是提着剑要挟。是啊,事情过去太久,久到谢瑾把自己都给骗了。
一瞬间,内疚在谢瑾体内肆意生长,膨胀。她感受到弱小的自我,自己根本就是一事无成。姐姐也好,友人也罢!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渐渐的谢瑾被这些情绪压的喘不上气,像是被噎住般,她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感觉就像窒息一般。
“阿瑾!”
“阿瑾!!”
“阿瑾!!!”
顾清秋一声声的呼唤,音量不断拔高,音调一道比一道急。她抓住谢瑾的手,握着她颤抖的指尖,阻止谢瑾继续抓上脖子。
谢瑾对自己也狠,那白皙的脖子几道红色的抓痕异常明显,划破了肌肤,几颗血珠滚下来,蹭到了衣襟上。
顾清秋在谢瑾耳畔低吟,“不是你的错……是那个狗皇帝的错。若不是他要夺权,打压士族气焰,陆家怎么会被抄?都是他的错,也是他害死了瑜姐姐……阿瑾不要再自责了,求你了……”
谢瑾蜷缩成小小一团,顾清秋小心捏着她的手,带到嘴边轻啄了一下手背,无比虔诚。
“没事的!”,顾清秋说。
顾清秋知道谢瑾有心病,她的阿瑾总是将自己贬为十恶不赦的罪人,凡有过错都让自己担着,未能做到的事更是悔恨不已。
顾清秋受不了谢瑾把一切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所以顾清秋才会将错推到皇帝一人身上,哄她,骗她。
看着谢瑾安稳的睡颜,顾清秋心底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外面乌云拢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不久便是大雨倾盆,冷风从窗间的罅隙钻进来。
顾清秋走到窗边,伸出手将它关严实。
皇帝或许没有那么罪大恶极,但对于顾清秋来说无所谓,找个人来恨总比总比恨自己来的自在。毕竟党争,权力,世家,寒门交织在一块儿太大、太复杂。
旁观者尚且弄不明白,身在漩涡中的她们,又如何分的清楚……
一场雨过后又是明媚的天,顾清秋将闭了几日的窗打开,透透气。
窗外风景自然是极好的,这几分景致都是顾清秋一手打理的。栽种的秀丽的竹子林立,清风阵阵,穿竹叶声无比悦耳。
花架下的秋千是顾清秋的得意之作。就是暮春时节,多了几分肃杀,那爬花架上的几株荼靡,早已枯黄。
顾清秋想着雨停了,人也闲了下来,也该扫一扫零落的花瓣了。
在这万千苍翠中混入了一抹鹅黄,人影虽未廓清,顾清秋也晓得这个不速之客是谁。
李萱说是来收拾的,要把前几日抱来的材料通通带回去。人被领到了桌前,却跟做贼似的翻找起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李萱想不明白一张画怎么会没了踪迹。
“是不是这个!”,顾清秋跟变戏法似的,将东西拿出来。
李萱见了大喜过望,伸手去抓,却被顾清秋侧身躲了过去。
“慢着,这不会就是你那心仪的对象,怡红院的那位吧!”
虽是疑问句,但顾清秋的语气不容置疑。
窘迫堆叠在李萱的脸上,她那点直白的相思被人看的干干净净,连点底都不剩。
“是……”,李萱无可辩驳,只能大方承认。
李萱又问道:“可顾贵妃是如何知道的?”
顾清秋将里面的关系一并告诉了李萱,李萱感慨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原来上一辈有这么一层渊源,就像一团毛线似的纠缠在一起。
最后顾清秋感慨,“这两人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实在太像了……”
李萱说,“那顾贵妃,萱儿可不可以讨一轴画?萱儿也想看看姨母的故人模样。”
顾清秋许了,但是她也有要求。
“若哪日你不再喜欢那女子了,也请你好好待她,毕竟是我与你姨母的故人之子。”
顾清秋当她只是浮萍心性,只是图个新鲜,未必能够长久。若李萱真想守住这份情,来日方长,她可以慢慢告诉李萱要如何去做。
谢瑾这几日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懒懒的。太医瞧过,说是郁闷之气滞于胸口,说白点就是被气的。
顾清秋递过去一轴画。
“阿瑾,你看看。”
“清秋你这些天就在忙这个?”
谢瑾边说,一点点将卷轴展开。一个清冷的美人出落在纸卷上,阔别十几载的故人,她的容貌留在记忆里,此刻停在画卷上。
谢瑾轻轻用指腹滑过绢面,“五官不只是像,就连神韵,气质都跃然纸上。”
她赞叹一番,随后又将画卷了起来,还了回去。
“你倒是很用心,那孩子一句话就把你的画求过来了。”,谢瑾说着让人牙酸的话,倒下身子,一拉锦被盖在身上。
顾清秋收好卷轴,顺手理起了书架,“孩子还小不稳重,何况打小她就是今儿要星星,明儿要月亮的性子。今瞧上林家的,明指不定会看上张家的,乍见之欢未必长久,也就图个新鲜。”
“她小?我及笄可就被送到皇宫里了。我跟她吵了几通架,也算看明白了,她是实心眼偏又个情种。”
谢瑾到底是受不自己的侄女跟风尘女子纠缠不清,哪怕那是故人的女儿。
毕竟谢瑾再怎么纨绔,再怎么叛逆,也是名门正派的大家闺秀。她不认为歌舞场上能有什么忠贞的爱,不过是逢场作戏。
李萱从小是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对人心没有多少防备。她以为深似海的情谊焉知不是虚情假意?
可能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到头来是一场空。但谢瑾更担心她把一颗真心也赔了进去。
何况谢瑾从心底希望李萱不要跟自己一样。虽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上顾清秋是件错事,但谢瑾走过这条路,明白这条路实在太窄、太逼仄,跟刀山火海似的,走完怕是要褪一层皮。
顾清秋把散乱的书并在一起,一一叠好,“阿瑾也不要多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嘛!皇帝这么宠她,再不济她还有我们,背后有顾氏、谢氏撑着她……”
她回头一看,谢瑾竟然抓起锦被,把头蒙了起来,越说头埋的越深。
顾清秋停下动作,跑到床榻前拉了拉,见谢瑾主动探出头她才说,“好啦!你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
她在谢瑾额头上印上一吻,“快快起身,我去拿药。”
顾清秋端起放凉的药汁,拿玉勺搅了搅,试了下温度,刚好,才喂到谢瑾嘴边。
“现在荷花开的正艳,要是不快些好!怕是只能见到残荷败柳了。”
六月池子里的荷花敛着水波别样红,顾清秋早就起了这个心思,只是碍着谢瑾这些天病着,也就一直拖着。她遥想一起赏荷必然是桩美事。
“残荷?残荷怎么了,不是有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我就爱看它。”,谢瑾口直心快,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顾清秋急的捂住谢瑾的嘴,一脸担忧“别拿身体说胡话……”
七月七,池子里的荷花败了不少,但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今儿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人们只会守在葡萄藤下偷听着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