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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   周禧推开篱笆跑进来,脚步欢快。

      脑袋后高高的马尾发里掺着几根细细长长的麻花辫。

      随着他蹦哒,马尾和辫子甩来甩去,束发用的绿色丝带点缀其中,走到哪儿都能散发出青春灿烂的气息。

      经时间雕刻,自小就精巧的五官更加明艳独特。

      鼻梁高挑却不过分突出,眉浓而不喧宾夺主。

      脸型轮廓流畅柔和,似水墨画中最完美的一笔成型。

      肤白如玉,眉清目秀,标准小鹿眼灵气丰盈。

      浑然天成的美丽,不加任何胭脂俗粉修饰,却足以摄人心魄。

      以至于扮作女子十一年,神不知鬼不觉。

      “啊?就喝汤呀?”

      他上前架住温语和何竹的肩膀,凑到桌边一瞧,光闪闪的眼睛忽然就失落地黯淡下去,“我中午没赶上大一宗开饭,还想着来你们这里蹭点吃的。”

      说完肚子配合着叫了一声。

      温语耸肩顶开他的手臂,故意表现出十分嫌弃的样子皱眉道:“你能不能有点女儿家样子,别整天跟我们勾肩搭背的。”

      周禧抬眸瞥了眼兀自喝汤的林参,抿抿唇笑而不语。

      花卷往林拾星那边挪了挪凳子,拍拍空余位置示意他过来,“希妹,来这儿坐,我给你多盛点儿紫菜和蛋花。”

      周禧失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喜笑颜开地坐了过去。

      但见花卷真的实在,直接将整盆紫菜和鸡蛋花都挑出来给他盛进碗中。

      周禧忙接走碗,又开心又为难道:“这么多够了,总得给你们留一些。”

      这会儿林参已经喝完了半碗汤,身体感觉暖和许多,于是放下碗,起身准备离开,“我出去一趟。”

      周禧手中舀满鸡蛋花的调羹刚送到嘴边,见林参要走,立刻将调羹丢回碗里,快速伸手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去哪儿?!”

      林参起身要走的动作被打断,转头看向他,顺手为他拨掉落在肩膀上的雪花,“下午不用练功吗?”

      周禧眼睛微微疑惑地睁了睁,停顿片刻才回答,“上午也没练功,都在扫雪。”

      说完,他凝视着林参的眼睛,期待林参回答刚刚被他忽略过去的问题。

      然而林参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轻微牵扯嘴角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去。

      周禧抓着林参的那只手慢慢松开,感受着厚重的毛呢袖子从手心一点点滑走的感觉。

      十一年了,他总觉得林参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他。

      每当林参出现这种答非所问的情况,八九不离十就与他的秘密有关。

      但周禧从没想过去探究林参的隐秘,只是期待有一天林参能够亲口告诉他。

      他重新拿起调羹,没再多问,低头含住调羹时一抹短暂的苦涩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对面何竹敲了敲石桌桌面,看着周禧问:“希妹,听小六宗的人说,这次月末会武和以前不太一样,好像有很多赏钱,是不是真的?”

      何竹怕小七宗吃不饱,睡不暖,所以每次遇上和钱有关的事情,总会多留意一些。

      而比起小六宗的消息,他还是更相信从大一宗过来的周禧,因此迫不及待打听。

      周禧咽了口蛋花,双手端举着碗,随口答道:“对,消息没错,是跟我们同城的另一家门派——云通镖局送来的赏银。”

      刚走到篱笆边的林参听见这话,脚步当即停顿在原地。

      何竹兴趣更浓,上半身贴着石桌朝周禧面前抻,眼巴巴问:“那这赏钱怎么挣呢?”

      周禧伸出一个指头朝他摆了摆,“这钱可不好挣哦,要先在月末会武胜出,再下山去参加云通镖局的寿宴,能活着回来的话,就能拿到八成赏银。”

      花卷震惊且不理解,“啊?!参加寿宴?为啥不能活着回来?”

      周禧调皮地把头一倒歪向她,马尾尖都甩到了花卷胳膊肘里,“因为魔教捞月谷要去收云通镖局掌门的脑袋,他给的赏银其实是保护费,懂了吗?”

      温语喝完汤,把碗推远了些,双手抱臂架在桌边,想了想说:“我懂了,这是云通镖局买命的钱。”

      周禧脑袋正回来,朝温语打了个响指,“对咯!所以我们就别想啦,这钱呐,不好挣。”

      何竹失望地垂下眼皮,“唉……”

      这时,林参默默走回来坐回原位。

      众人手里的动作缓缓停止,几双目光齐刷刷狐疑地看着他,视线跟随他移动。

      林拾星:“大师兄?你不走了?”

      花卷:“你又回来做什么?”

      温语:“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莫名其妙要走,又莫名其妙不走。”

      周禧更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大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参的目光隐隐有些空洞,眸子里一派云淡风轻,“刚刚想去如厕,现在又没感觉了。”

      众人:……

      他端起半碗没喝完的汤,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希妹,你说要先在月末会武胜出才有资格去参加寿宴,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林参举动奇怪,但周禧没想太多。

      “对抗魔教,自然得由武艺高强的弟子前去,不然纯去送人头有什么意义呢。”

      “是按个人排名?还是按宗门排名?”

      “都要看,宗门排名第一的宗师可以带三个本门弟子前去,而会武第一的个人也能带三个同门。”

      林参轻咬碗沿,手指不经意摩挲碗底,若有所思,心想:若按这般规则,自己怕是得不到参加云通镖局寿宴的机会,除非说服白蝉开后门。

      他藏下心思,没再问了,回过神一口气喝掉剩下半碗汤。

      一直不参加话题的林拾星忽然低头说了一句,“魔教真是可恶。”

      这句话点燃了年轻人心中的热血。

      温语当即一拳砸在桌面上,附和道:“就是!他们在西南地区和西北地区作乱不算完,如今都敢祸害到天子脚下!真是一群牛头马面!恣睢暴戾的害人精!”

      盆里的蛋花汤被震得跳动起来,荡出一圈圈油光波纹。

      何竹亦道:“早晚会有一道雷劈下来收了他们!”

      林参略略垂下眼眸,神色平静,轻声提醒道:“不要妄议江湖之事。”

      花卷不想搭理温何二人,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然而没有眼力劲儿的两个男儿满腔愤慨,滔滔不绝。

      温语站起来,单脚踩在凳子上,用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边,义正言辞道:“林拾鲤,你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了,管我做什么!我等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不平之事明鸣冤!”

      林参沉眸瞥他一眼,“你手指不疼吗?”

      温语本来不觉得疼,听林参这么一提醒,忽然就发觉刚刚确实敲得有些重了,指头都红了。

      于是悻悻地坐回去,甩了甩手指。

      忍了他好几句话的花卷翘起二郎腿,双臂一抱,冷嘲热讽道:“嘁,人家捞月谷主动动手指就能把你捏扁,你也就只敢窝里横,有本事去乐壹乐叁面前说这些话。”

      林参默默放下碗,双手撑住额头,把脸埋了下去。

      温语挺高胸膛,被嘲讽却并不羞愧,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这不是谁强谁有理的世道!就算我只是个平庸的伙夫,我也可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正义!”

      说完他忽然推了一把林参,挑了挑下巴说:“大师兄,这可是你教我的。”

      林参撂下双手,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嗯,对。”

      周禧在他身边自顾自吃紫菜蛋花,时不时小心观察林参的反应。

      他看出林参很无奈,却又不知无奈在哪儿。

      这声“对”,有种硬着头皮说出来的感觉。

      花卷不服,反驳道:“捞月谷每次杀害的门派都有作奸犯科之嫌,而且曾与捞月谷有血海深仇,所以乐壹大侠是在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何竹:“花拾颜,先生教的道理你是全忘了呀,大桓有大桓的律法,轮不到江湖人士去惩治罪恶。”

      林拾星亦小声道:“那些门派中总有无辜之人……”

      花卷一时间无话可答,只能气呼呼吐气。

      温语趁她语塞继续怼道:“你们女人都这样,就喜欢给自己凭空捏造帅气又强大的崇拜对象,瞧那大魔头长得好看就连是非善恶都不分了,呵呵!!”

      周禧忽然把手高高举起来,“不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我与魔教势不两立!”

      闻言,林参眸子压得更低,幽幽偏头瞪向周禧。

      旁边又有个林拾星弱弱举起小臂附和,“我也是,与魔教势不两立。”

      这下更令林参心情郁闷,滋味复杂……

      花卷左右看了看周星二人,气愤道:“你俩胳膊肘往外拐!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林拾星避开她的视线,“大是大非面前,嗯……关系再深也不能苟同。”

      花卷:“你!哼!”

      林参忽然站起来,空气顿时安静。

      “小语,你今天是不是又忘记打水了?”

      温语愣了片刻后回答,“井水被冻住了。”

      林参转身朝外走,“那就去河边打。”

      温语睁大眼睛,目光看着他离去,“林拾鲤!你有病啊!那么远你要累死我!明明水还够用呢!”

      林参没搭理他,转言道:“希妹,我送你回大一宗。”

      周禧看了眼每一个人,目光对接之间,感觉到大家都有看出来林参在生气,却又都不明所以。

      他对大家耸了耸肩,尔后匆忙放下碗和调羹去追林参。

      “大师兄,我们刚刚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

      林参负手慢慢走,目视前方,身体轻微摇晃显得慵懒不羁,回答周禧的话更是轻得让人听不出情绪,亦分不出真假。

      “你哪里觉得我生气了。”

      周禧用余光偷偷打量他,抿抿唇“哦”了一声。

      没有再追问。

      林参走着走着转头面朝他,伸手撩起他马尾中的一根长辫子轻轻摆到他胸前,“小语说女子不好的时候,你那么着急站出来,是真把自己当成女子了?”

      周禧这才觉得林参好像真的没有生气,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咧嘴一笑,“哈哈,习惯了。”

      林参笑了笑,移开视线,重新望向前方的路,并负手。

      周禧矮他整整一个脑袋,走在他身边时,总得微微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对了,大师兄,明年……”

      这番欲言又止的话落到林参耳边,令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相互摩挲。

      “明年夏天我就十七岁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除了身后的小动作,林参面色如水,风平浪静,“嗯,没忘。”

      得到肯定后,周禧走路都变得欢快起来,高马尾一摆一摆的,绿色丝带和一身淡绿色衫裙在灰白雪林之中,宛若肆意生长的新芽。

      他畅想着明年见到家人的场景,心中便无限欢喜。

      林参用余光看向他,却又迅速移开惭愧的目光。

      这份等他十七岁带他去见亲人的承诺,其实是一种威胁。

      周禧儿时好骗,长大了就不愿意继续听话假扮女子,也知道了平安派宗门招收弟子根本没有男女限制。

      林参只能威胁,“听我的话,等你十七岁我就带你去见你的家人,并告诉你为什么要你假扮女子,否则你永远无法知道自己是谁。”

      大概只有周禧这样心地明朗的人才会把威胁当成承诺。

      而眼前的银装素裹,似乎也裹在了林参心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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