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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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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参自制的菜籽油卖了钱。
周禧有白蝉亲自教导,在月末会武比试中拿下第一名。
虽然最后还是拮据了些,但总归是饿不死,再省一省,也不至于不体面。
油菜的季节过去以后,林参存了七坛油,缺钱就拿出来卖。
蜂箱里取出的蜂蜜比较少,林参不舍得卖,想留给小七宗的孩子们做糖水喝。
等到下半年,寒露时节,开始播种下一批油菜籽。
油菜凌寒孕育蕾芽,熬过一整个冬季,岁聿云暮,一元复始,待开春,疯狂生长,时至盛夏,便又是一轮丰收。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林参的空闲时间,还像以前一样,在大一、二、三、四、五宗,小六、八宗附近观察,尤其是大一宗。
目的是寻找两次出现在雨夜的黑袍神秘人。
那人使用的轻功就是“双椿绕菏”。
林参让他跑了两次,断不会认错。
据白蝉介绍,“双椿绕菏”共有三本,分上中下三册,普通弟子只能学上册,在平安派待够八年以上才有资格学习中册。
虽说这些学过中册的弟子已经小有所成,但将来不一定会继续留在平安派,所以如果光认“双椿绕菏”的话,那人还真不一定在平安派。
可林参确定,黑袍神秘人的“双椿绕菏”几近顶端,绝不是简单学了两册就能达到的境界。
而学习下册的条件,是要承诺永远留在平安派,或担任宗师,或协助宗师管理弟子,是为——副宗师。
若有人学完上册偷偷离开,也一定会被掌门用特殊的留香印记所找到。
不肯回来的话,则废其武功,以免其祸害江湖。
白蝉翻遍宗册,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遗落在江湖中且学习过完整的“双椿绕菏”的弟子。
因此,黑袍神秘人,必在平安派。
可两个雨夜,所有宗师和副宗师都有不在场证明。
林参想不通这其中缘由。
只有两个大胆的猜测。
一,平安派里不止藏着一个荣王组织成员,他们相互作假证,伪造不在场证明。
二,黑袍神秘人虽然会“双椿绕菏”,但实则并非平安派弟子。
有人偷偷泄露了门派武功。
不过两个猜测都遭到了白蝉的强烈反驳。
依他所言,一般人学习“双椿绕菏”至上等境界,短则十数年,长则一辈子。
饶是目前十八位宗师副宗师,包括白蝉自己和他的师叔在内,并没有几个人练到了林参所说的那种境界。
何言偷学者?
而作为林参唯一信得过的人,他还能拍着胸脯保证,他的这些宗师弟子,大多出自内门,底细干干净净,没人和荣王有过任何交集!
林参好几次差点问他:难道那个会双椿绕菏的黑袍神秘人还能是鬼不成?!
这边线索中断,另一边乐贰还常借道观传信,训斥林参办事不利。
“找个人找这么多年没有半点头绪!你是乐不思蜀了吗!!实在找不到给我滚回来!!!”
林参内心郁闷,却也无从可倾诉。
他只能继续留在平安派,等待那人露出马脚。
尤其总喜欢出现在周禧身边的人,是林参的重点观察对象。
那人若真是荣王手下,一定会怀疑周禧的真正身份,他怎么会忍得住不去接近呢。
可惜林参将周禧守得那么死,却没发现他身边出现过任何有异常之人。
非说周禧身边最不正常的一个,也就是林参他自己了。
*
小七宗空无一人时,林参会偷偷静坐练功。
有人在呢,他就溜到后山,窝在藤椅里独自晒太阳,拉琴。
一把坏了又修的二胡用了很多年,质量到底是比不上家里那把“鲸骨琴”。
不过无所谓,能拉出音调打发时间就够了。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几件换着穿的浅绿色圆领袍派服,又穿了十一年。
都穿破旧了。
林拾星在屋子里为林参缝补裤脚处的一道划口,手里针线从干净却又古旧的棉布中一次次穿过,绕来绕去,终于绣成了一朵黄蕊梅花。
就和窗外雪中的梅花一模一样。
少女抬起头,揉了揉肩膀,放下补好的裤子,走到梳妆台前整理发髻,再梳一梳打结的披发。
铜镜里映出的妙龄女子,樱桃小口,细柳瘦桂,偏就脸蛋肥嘟嘟的,估摸着都过十八岁了,却像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
花卷忽然从屋外闯进来,一只手提着不规则的毛绒裙摆,另一只手里的梅枝上残留着清雪。
“小五!你看我把这花摆在哪里好看!”
她找了个青花瓷瓶将梅花插进去,在屋子里各个角落都试着放了一遍,试图找到最完美的点缀之处。
凭借高挑的身材,她还尝试将梅花高高放在柜子顶上,于是踮着脚尖努力去够。
恰时寒风裹挟雪花吹入屋内,撩动不规则裙摆紧贴女子腰身,勾勒出一个丰神绰约的曲线。
林拾星站在梳妆台前回头看向她,“三师姐,我觉得,放那么高大概不合适。”
花卷听罢果断放弃了。
主要是吧,她虽然比一般女子高些,但也确实够不着柜子顶。
她双手握着花瓶又想了想,最终决定就放在梳妆台前的窗户下。
一推开窗,窗外梅树的花枝刚好就在延伸在花瓶附近,仿若外面的花枝长到了窗户里面。
“大师兄!”
花卷看见林参从院子外走来,倾身探出窗外朝他打招呼,“你在藏什么呢!是好吃的吗!”
林参一只手背到身后,捏紧了手里的信,目光轻飘飘望着自己房间那边,并没有看向西侧窗边的花卷和林拾星,对花卷的问题也只作简单回应,“不是。”
他用竹节做的夹子简单夹着半束长发,其余尽数披散在身后,额前碎碎的刘海时不时被风吹动,将棱角分明的脸修饰得柔和了些,更显随性。
走到屋子里,关上门,风雪一瞬阻隔在外。
“呼……”
他靠在门后,微微仰头,长长吐出的寒气凝结成白雾。
信被他丢进炭炉里,在扬起的火星中迅速扭曲着化为一滩灰烬。
“腊月初三,安都云通镖局,速来看热闹!等你哟!(≧▽° )”
就在五天前,冬至当日,随着太光十八年第一场雪落下,飘落在安都大街小巷上的还有无数白色传单。
那些传单上白纸黑字写着“十四年言出必行,腊月初三,捞月谷前来贺寿”几行小字。
小字末尾皆印有一个青章,章纹图案形似杜鹃俯飞在水面上啄月亮倒影的场景。
一时间,漫漫风雪之中,整个安都人心惶惶!
“是魔教捞月谷!捞月谷要来安都!!”
“他们在西南地区才安生了没几年,怎么又要出来作祟!”
“天子脚下嚣张到这般地步,真是无法无天!”
“腊月初三?谁的寿辰?”
“云通镖局——令狐李啊!”
当天,消息传到云通镖局掌门令狐李耳中,他双手捏着白色传单纸条,瞳孔瞪大,双脚颤抖着忽然软下去,噗通跪倒,仰天哀呼道:“十四年了,真的不肯放过我!”
这个五十大寿,看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令狐李冷静下来后,从财库中取出半数家产,逐一写信邀约各大江湖门派的高手前来参加寿宴!
然祝寿为虚,保护为实,集结势力围攻捞月谷为重中之重!
金银财宝和信一起被快马加鞭送到有头有脸的帮派之中,各个帮主掌门看完信,皆心知肚明。
林参听到平安派要派人去参加令狐李五十大寿寿宴的消息后,立刻找借口下山去道观打听情况,果然就收到了乐壹的这封信。
“腊月初三,安都云通镖局,速来看热闹!等你哟!(≧▽° )”
信中他语气轻快,活泼中透着自信。
字写得歪歪扭扭,眨眼笑脸倒是画得挺标准。
“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林参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冷茶,一口闷下肚。
但胃里冰凉的感觉并没有让他觉得放松一些。
他用力按着太阳穴,满脑子都在想:我的祖宗啊,你知不知道这场寿宴有很多人在等你这个鳖入瓮。
林参明白他是想给令狐李制造恐惧,最大程度达到折磨他的目的。
可乐壹总仗着自己有横行天下的团队和实力,从不考虑太多。
这么些年他带人到处耀武扬威,自己倒是玩儿得潇洒,林参可没少替他捏把汗。
林参在心中掐算了算日子。
五天前冬至,今天冬月二十六,距离腊月初三只剩下七天,而乐壹的大部队还没有抵达安都,只派了一个轻功较好的先行散播传单。
短短七天,林参没有把握一定能提前联系到他。
若要帮他,只有一个办法——参加寿宴。
想到这一点,林参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去找白蝉要一个代表平安派前去参加寿宴的名额。
不然直接过去的话,没有请柬,很难光明正大进去观察具体情况。
可他一打开门,就被花卷招呼着喝蛋花汤。
温语将一大盆鲜美的紫菜蛋花汤端到石桌上,何竹随后抱来碗勺。
两个姑娘提前就扫干净了石桌上的雪,一边招呼林参一边哈冷气。
“大师兄!快来喝汤暖一暖身子!”
零零星星的飘雪不知还要下几时,几点雪沫飘到暖汤上空,顿时就被热气蒸发成了雾。
林参五指相互搓了搓,感觉确实有些冷,便坐过去与大家一起喝汤,打算等会儿再找白蝉商议。
林拾星盛好的第一碗汤就推给他,轻声细语地说:“裤脚我已经补好了,待会儿给你送到屋里去。”
林参捧住碗,心里和手里一样热乎,“嗯,辛苦了。”
何竹坐下又开始算账,“大师兄,月底了,我们还剩七钱,厨房里食材倒是还多,吃的不愁,可今年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我想着该给大家置办几床厚一点的被子才好,不然夜里冻得都睡不着。”
林参喝了口汤,随口答应,“买呗,一直都是你管钱,问我做什么。”
何竹听见他这话有些无语,“大师兄,你心里有事儿吗?怎么说话这么不走心?七钱!哪儿够啊!”
林参端着碗抬起目光,淡定看了他一眼,“哦,那我也没办法。”
何竹:……
何竹“切”他一声,“就知道问你也白问,我还是去找傅雪师姐借吧。”
温语翻着白眼附和道:“我说的吧,你就不该问他。”
林参一边喝汤,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年轻小伙。
一个高高瘦瘦,头发全盘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模样看似清爽利落精明会算,但眼神却清澈单纯。
另一个十句话八句都在翻白眼,一言不合就要怼人。
为了干活方便他剪短了长发,只留后面一撮狼尾,蓬松炸开的短发更符合他雷厉风行的脾气。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阴阳怪气挤兑林参,但林参不生气,反而觉得他们怪可爱。
毕竟这些年,小七宗多亏他们两个小男子汉照顾着,林参才能落个清净,方便专心扑在寻找黑袍神秘人的事情上,以及守着周禧。
“行了,别拆东墙补西墙,七钱够你买四床被子,你们四个分就是,我和林甘的不用买。”
何竹滋溜沿着碗边嘬了一口汤,闻言鼓大眼睛说:“你倒好商量,但师父要是知道我们都有新被子,就他没有,那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花卷:“是啊大师兄,别说师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不管你。”
温语:“实在不行你带着你的被子挤我们床上来,咱仨抱团取暖。”
林参喝着喝着,听见温语这话猛地被呛了一口。
“咳……”
他努力忍下去,用手背挡住口,轻轻咳了一声,略微心虚道,“不用……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起。”
何竹:“屁话!你以前天天带着希妹睡!”
温语手指轻点碗口,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咱俩自然不能跟希妹比。”
林参低头扶额,揉了揉眉心,“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们能不提吗。”
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师兄!师姐!大师兄!你们在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