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一个普通故事》且徐行之

3、第三章 跟踪与相遇

　　相比家庭生活，许何为其实更享受学校的生活。虽然在学校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但至少宁静、平淡，也没有他需要关心和在乎的任何事。
　　在学校里，大家似乎只关心学习、成绩，只有成绩极好或者极差才会被讨论。顶多加上外貌，无论是好看的还是丑陋的都会成为谈资。
　　许何为的成绩有时会成为讨论的话题，因为他看起来上课懒散不听讲，却总能把成绩保持在中游水平。成绩比他好的当然不在乎，只是那些成绩不上不下又比较努力的人把他当成了批判的对象，对他恨得牙痒痒，但他自己不是很能听得见这种声音。
　　他的长相顶多算是不修边幅，还没有到可以成为谈资的地步，所以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对这些也都不关心。所以总的来说，在学校里，他根本就是悠哉惬意得很。
　　但是家庭，虽然没有极其复杂的家庭环境，但是也让许何为有些难言之隐。
　　许何为爸爸，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渔夫是个经常出海的渔民，最终也没有脱离海洋，他从小就过着艰苦的生活，他父亲也是一个特别凶的人，毕竟那个年代，打骂孩子在正常不过。加上他是家里的长子，干什么都是首当其冲。
　　许何为妈妈，也不是个温良贤淑的妻子，甚至有点急躁。目前经营着一个不大的商铺，拿着刚够生活的工资，拼尽全力地活着。尽管如此，每个家庭幸不幸福谁又能说得明白呢。
　　他们从结婚没多久就开始吵架，甚至打架，砸东西。就是这样，许何为还是出生了，但是许何为刚刚断奶，许妈妈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去城里打工。即使这样，他们在过年过节重聚时还是一言不合就吵架不断。后来，许何为稍微懂事一点，也尝试过缓和父母之间的关系，而得到的回答是“你想这样的事情干什么，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不在妈妈身边，许何为跟妈妈的关系并不亲密，他从小在奶奶家长大，后来小学毕业时奶奶生病，许妈妈才从把许何为接到工作的地方上学。从那以后许何为才开始真正跟妈妈生活，他初中读的也是半寄宿学校，每周才能回家一次。直到高中，才和妈妈朝夕相处，所以和妈妈并没有太多所谓的亲情，和爸爸的那就更少。
　　或许是因为常年不在一起生活，这一家三口说一句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即使是现在，他在家里跟妈妈的交流也很少，一天没有几句话，可能碍于上学和工作的时间冲突，平时相处的时间就很少，加上许何为寡言少语，许妈妈也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性格，导致互相都无话可说。
　　许何为不是没有期待过与妈妈建立一段亲密的亲情，但这种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而且，许妈妈或许根本没时间在乎许何为在干什么。
　　一个最近的例子，许何为吃早饭时偶然瞥见妈妈手机传来暧昧的信息，一连好几条。其中一条“宝贝，这个周末还约吗？”尤为刺眼，许何为知道来信人并不是许爸爸，也不可能是许爸爸。
　　许妈妈慌乱又迅速地关闭手机屏幕，并在抬眼观察许何为的反应。他面无表情装作没看见，继续埋头吃饭。回到房间准备上课的东西。要说他讶异、难过或者痛苦吗？好像没有特别明显。他爸爸妈妈的关系一向是不好的，发生这种事好像既合理又情有可原。再者说，他又能怎样呢？
　　中午就是因为此事，许何为才无法在家中特别舒适呆着。
　　*
　　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滑过，校园的生活在繁忙的学业中平淡地进行。周末来得不快不慢，却正是到了许妈妈手机里那条暧昧短信约定的日期。
　　许妈妈并不是个温和谦逊的人，但也绝不至于跟陌生人发送这样的信息。许何为内心充满了疑惑，它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渐渐长成一棵形状歪曲的树，每一根枝丫都抓挠着他的心肝。
　　他决定自己调查个究竟，心里却没有任何计划，最后打算直接观察妈妈今天一天的动向。
　　白天，许妈妈并没有什么异常。做晚饭的时候许妈妈提出，吃完饭她有事出去一下，让许何为自己在家。
　　六点整，许妈妈开始收拾要出门的样子，许何为暗暗握紧了拳头，打算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许妈妈出门前交代：“何为，妈妈出门了，你自己在家看书。”
　　“嗯。”
　　听到关门声后，许何为也迅速出门，并抄近路提前到达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没过一会儿许妈妈的车从小区门口缓缓驶出。
　　许何为立即说：“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出租车师傅听到这句话，心里了然，好似某个东西被点燃了，背都挺直了一些。“好嘞！”
　　师傅时不时从镜子里瞄一眼许何为，他隐约猜到师傅在想什么，便补充了一句，“师傅，别多想，家里一辆车坐不下而已。”
　　许何为只能说谎，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心里感叹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少八卦的人。
　　师傅被猜到了心思，尴尬得笑了一下。被打消了激情，师傅的脊背瞬间塌了下来，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悠哉的继续行驶。
　　许妈妈的车并没有向市中心行驶，而是开向了城市边缘。
　　最后许妈妈在一家洗浴中心停下。
　　看见那个店名许何为心里更加疑惑，“一梦逍遥”，能是什么好地方，许何为暗自忖度。
　　许何为付给师傅车钱后，眼看着许妈妈进去了，他想要跟上，却被拦在门口。
　　门卫凶神恶煞：“未成年人不能单独进入洗浴中心。”本就未满十八岁的许何为加上一看就是中学生的脸，根本逃不过门卫的眼睛。
　　许何为无奈，讪讪然只能离开。
　　他猜测相约的那个人应该已经在里面了，料想他们出来也许会一起出来，于是打算在外面蹲守。
　　许何为来到洗浴中心对面的一间饮料店，他点了杯饮料，在店门口搭的临时座位坐下，眼神紧紧盯着“一梦逍遥”门口。
　　这个时间出来玩的人本应该很多，但是这个地段好像偏离市中心太远，来往的人远远达不到吵闹的程度，尽管旁边还有一座商场。
　　*
　　两个小时过去，时间来到八点多。
　　这个季节，即便是晚上也没有太多凉意，反而有点舒适，许何为的困意悄然袭来。平时他的困意不会这么早到来，可是一直盯着同一个目标太久，疲惫和倦怠慢慢地侵袭了过来，黑暗终于替代了“一梦逍遥”。
　　许何为被一声“哼哼”的笑声惊醒，睁眼他看到一张精雕细琢的脸，是邬桓。在陌生的地方睡着，醒来看到避之不及的脸，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这位同学，睡觉真不挑地方啊，在大街上都能睡着。”坐在对面的邬桓调笑道。
　　许何为强装镇定，看了一眼时间，九点一刻，他知道他至少睡了半个小时。
　　“你在这儿干嘛？”许何为的声音因为刚刚醒来，有些沙哑。
　　“原来你会说话的，来这当然是逛街的。”邬桓从没在学校听见过许何为的声音，也没见他在学校和任何人说过话，故而有此疑惑。
　　一个人逛街？许何为很疑惑，但是不想细问，说：“什么时候？”
　　邬桓不解：“什么？”
　　“发现我的。”
　　“怎么说呢？从我进商场之前你在这里死死盯着对面的......”说着他看了一眼对面，一字一顿的念出那个店名“一，梦，逍，遥，到我出商场你昏昏欲睡。”
　　也就是说他大部分都看到了，真是无语，居然在这里遇上了。遇上就遇上，装作不认识不好吗，坐过来干嘛？许何为实在无法理解有些人的行为。
　　“哦。”
　　许何为继续盯着马路对面。
　　对面的人又发话了，“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何为不想搭理。
　　许何为不知道他现在继续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并不知道许妈妈有没有在他睡着的二十分钟里离开，或者在他昏昏欲睡的间隙。那他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几分钟后，邬桓打破沉默。
　　“你睡着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出来，两个人进去。”邬桓好像看穿了许何为的心思。
　　许何为心中有点恼怒，既因为他并不想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又因为他知道对方故意不说那几个人的特征，是在等他询问。所以他没有回应。
　　邬桓等不到回应，语气带着调笑：“你不问我里面有没有你要等的人吗？”
　　“我们很熟吗？”许何为有些烦躁。
　　没听见对方的回答，他又觉得无缘无故的情绪好像有点过分，瞥了一眼对方。
　　邬桓低着头，许何为看不见他的表情，刚要开口说一声不好意思，对方却先开口了。
　　“不熟吗，我刚到学校那天你不是跟着我和我爸吗？我以为你想跟我做朋友呢。”
　　许何为瞬间头皮发麻，尴尬得甚至手足无措，他万万没想到那天的“尾随”居然被发现了，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
　　“我没有！”许何为“噌”的站起来，倒地的椅子和他的声音都惊动了周围的人，许多眼神向这边投过来，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
　　也顾不上妈妈有没有离开，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就要离开。
　　“诶，你不继续看了吗？”邬桓跟了上来，“你到底在等什么啊？难不成你是现代都市间谍。执行任务的那种？”
　　许何为无语，只能加快脚步，并祈祷有什么牛鬼蛇神能来收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傻帽。
　　可是邬桓的腿更长一些，他加快脚步，邬桓能更快，总是保持在他前半个身位，回过头对着他喋喋不休。许何为尴尬、无语和烦躁到了极点，以致于完全忘了他要打车才能回家。
　　“离我远点行吗！你不知道你很烦吗。”
　　这时候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许何为头也不回的坐上了车，“师傅，临福苑小区。”
　　回到家中，许妈妈并没有在家，许何为料想应该是在洗浴中心还没出来。
　　许何为洗完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着他脑中的可能。
　　许妈妈回来的时候，许何为几乎就要睡过去了。听见妈妈回来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开了一点门缝观察妈妈的状态。
　　许妈妈看起来满面红光，脸上带着很久没看见过的笑容，很开心的样子。许何为心脏一紧，觉得是不是这样也好，毕竟她是开心的，在这个家里总不能一个开心的人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