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林吞吞

47、真相（5）

　　下班后，孙明天走出集团大楼，碰巧遇上了邹悦。

　　邹悦在乾景集团的身份不一般，从她那一身的名牌还有公司给配的司机保镖就能看出来。一个女秘书，连个别副总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要说她和贺茨关系纯洁，恐怕连鬼都不信。

　　起初孙明天怀疑过贺茨是凶手，连带着也怀疑上了邹悦，可一天接触下来孙明天发现她这人傻傻的，其实是个心思单纯的拜金女。公司上下传的八卦也在讨论，邹秘书和贺总这俩早晚得分，别看邹秘书现在春风得意，其实贺总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邹悦下午有课，换了身行头，粉红色小洋装，黑色皮包。孙明天扫过那个皮包，忽然定住了，等邹悦走过来打招呼时，她佯装艳羡似的问:“邹秘书，您这包从哪儿买的，挺贵的吧？”

　　“何止是贵，不好买，限量款呢，”邹悦对她的反应很受用，仰起头骄傲地说，“整个京市就进了俩，一个在我这儿，一个让贺总送客户了。”

　　孙明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没了陪聊的耐心，匆匆说了几句就往外走。晚间风大，她裹紧了薄外套，心想去夜明珠之前，还得换身容易行动的衣服，正好临街有家商场，可以顺路过去。

　　那时她已确信，李文絮和贺茨有说不清楚的关系。整个京市只有两个包包，一个用来取悦邹悦，一个送给了身在南临区公安局当值的李文絮。

　　李文絮只是新入职的小警员，贿赂谁也贿赂不到她那儿去，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和贺茨有感情纠葛。

　　难不成童其骏在警局的线人就是李文絮？可从那天窃听到两人的对话，又没发现端倪。

　　孙明天心里一团乱，买了套黑色的运动服，匆匆赶往“夜明珠”。

　　＊

　　“夜明珠”的主题是化妆舞会，孙明天原先不知道这个，幸亏进门前躲在柱子后面等了一等，亲眼看着几个没收到请柬的贸然闯入者被保镖打得满头是血，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未免太嚣张。

　　她不打算硬闯，既然童其骏是内部人员，不如直接找他帮忙。

　　孙明天给童其骏打电话，装作一副慌乱的样子:“怎么办啊，童叔，这里要请柬啊。”

　　“你从后面走，三号楼直接上去，二十一号房，有人告诉我那个房间里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孙明天依照童其骏的话，绕到后门，果真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她悄无声息地摸进二十一号房，关上门，她松口气之余，不禁在想，这里是贺茨的地盘，童其骏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

　　童其骏想要她来查二十一房的东西，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他也并不是完全掌控着乾景集团？

　　只是那次行动中出现了一个意外——季寻。

　　两人摸着黑在房间里打了一架，后来相认后，季寻告诉她原来贺茨涉.毒。

　　这偌大的乾景集团，其实是制.毒贩.毒网络中的一环，这样看来，从邹悦文件夹里找到的那些交易记录其实是毒.品买卖记录。

　　很快，他们在第九排货架底下发现一个40cmx40cm的正方体包裹，里面装满了白色的粉末。

　　包裹里面还有张字条:“To my darling.”

　　那是金蛇的字迹。

　　她想金蛇终于还是出现了，也许这是一种警告，一种示威，金蛇决定与她面对面硬碰，所以这字条是给她留的。

　　等到那一天来临时，她究竟是会成为刀下亡魂，还是能够手刃敌人？

　　＊

　　后来警方赶到，李文絮为了保护贺茨，居然朝季寻开枪了。

　　季寻倒地之后，孙明天迅速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没伤及要害。

　　她放下心来，再次站起来，安静地看着李文絮。

　　她看着李文絮与贺茨情深义重的姿态，贺茨为了保护李文絮，甚至冒着当场被击毙的风险，劝她停手:“文絮，你干什么……别冲动。”

　　他甚至开始向警方哀求:“警官，求你们放了文絮，她不是有意……”

　　孙明天看着贺茨可怜的模样，终于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贺茨不是金蛇，一个甘愿为了心爱的女人痛哭流涕的男人不可能会做出金蛇干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而贺茨和李文絮之间，又仿佛不止爱情这么简单。贺茨在感激李文絮，因为李文絮曾经救过他的命。

　　＊

　　赵祥睿主动暴露卧底身份，行动结束，贺茨落网，李文絮也被逮捕。

　　李文絮被押上警车之前，忽然叫住了孙明天:“孙小姐，请等等。”

　　孙明天回头，听见李文絮说:“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但她真不是阿茨害死的。”

　　孙明天轻轻点头:“我知道。”

　　顿了下，她问:“李警官，其实我很好奇，刚才你为什么要保护贺茨，乃至攻击自己的同行？”

　　李文絮轻声说:“很多事情，我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两个字，谁又能说得清呢？”

　　孙明天却笑了:“李警官，说实话，我觉得你很愚蠢。”

　　李文絮看了她一眼，脸色发白。

　　孙明天转向她身边负责押送的警察，面无表情说:“能不能让我单独和李警官聊聊？”

　　那警察显然也是认识李文絮的，自然也不怕她逃跑，叹了口气，退避至一旁。

　　“你想说什么？”李文絮的脸色已经变了。

　　孙明天.朝她走近，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贺茨被金蛇控制，但金蛇这些年也在不断寻找替代品，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贺茨早就没命了吧？”

　　李文絮面色空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么？”孙明天语气陡然变得咄咄逼人，“你为了保护贺茨，是不是和金蛇接触过？你和他上.床了？”

　　李文絮眼眶瞬间红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警服尺寸比寻常女生穿得要大了点儿，是刻意改大了的，袖子那么长都垂到手背了，是为了遮掩什么？”孙明天轻轻地说，“我得先跟你说声对不起，那天在警局你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我暗中偷窥了你，看到你身上的那些伤口，那是经过长期凌虐留下来的。可刚才贺茨甚至不愿让打手接近你，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李文絮听后，无奈地笑了下:“你的感觉比我们做警察的还要更敏锐。”

　　其实这个结论孙明天也不敢肯定，但往往只是一个灵光乍现，让她骤然想起许多事情。比如，妈妈临死前那几个月不大对劲，总是穿高领毛衣和不透气的丝袜，平时洗澡的时候总是忘了拿毛巾，喊女儿帮忙拿进浴室，那几个月也不喊她了，宁愿用换下来的脏衣服简单擦擦身子就出来。

　　妈妈的尸体被发现后，孙明天坚持要旁观尸检过程，于是整整六个小时，她看着妈妈残破的身躯如何被法医翻来覆去地检查，那么血腥的场面于她而言何其艰难。她看到了妈妈背上那些血淋淋的伤痕，新伤盖过了旧伤，每一处伤口都在撕扯着她的理智。

　　李文絮的情况与那时候的妈妈太像了，而王靖，身上却是一点伤都没有的。

　　孙明天这才恍然醒悟，也许王靖根本就不是金蛇的第三个目标。

　　李文絮才是。

　　而现在李文絮就在她面前，还活着，马上就要被押往公安局，那是一个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可孙明天还是不放心。

　　她强行握住了李文絮的手，飞快地说:“听着，金蛇要来杀你了，你在里面有危险就找陈臻。”

　　李文絮自然知道陈臻是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其他的晚点再解释。”孙明天余光瞥见警察正向他们走来，只好松开了手。

　　李文絮垂眼笑了笑，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孙小姐，谢谢你，”孙明天听见她说，“那个人，每一次我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说我是三号，还会把我录下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警察走过来了，说:“文絮，我们该走了。”

　　孙明天远远看着李文絮走上了警车，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可怕，却又能解释现状的想法。

　　不过她还需要验证一下。

　　＊

　　“夜明珠”行动结束后，孙明天还得先去录口供，她先回家换了身衣服，那时家里还没人，之后她在书房待了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动身前往警局。

　　录完口供出来，天快亮了，在车上，她的手机响了。

　　是童其骏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埋怨她不接电话，害他整夜担心，语气真像个因为子女不懂事而气急败坏的老父亲。

　　孙明天实在佩服他的演技。

　　童其骏自诩是她师傅，她的演技自然精良，不介意这时继续陪他演下去。

　　“童叔。”

　　“唉。”

　　“贺茨落网了，他是冢人帮的成员。”

　　“啊？”

　　“我明天就去求季寻，看他能不能从贺茨嘴里问出点儿冢人帮的消息，”孙明天说得煞有介事，“但我估计悬，贺茨跟警察说他就是金蛇。”

　　“这贺茨都认罪了，你还在怀疑什么？如果他是金蛇，那现在不正好抓着杀害你妈的凶手了吗？皆大欢喜啊。”

　　孙明天蓦然抬眼。

　　童其骏这是在阻止她。

　　为什么？既然之前提供她那些消息和线索，不正是希望她继续查下去吗？

　　还是说，他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