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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逐星·玄州容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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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渡渡口,河水清澈,宽广的江面上,听海阁笼罩在温暖的江畔烟波中。
云未壤和东芦站立在渡口岸边,望着阁上檐前云帐随风飞舞,仿佛花香和歌声都飘然而至。
东芦是云未壤的合伙人。
近期,云未壤在玄州街头巷尾处购入了几间快要经营不下去的胭脂水粉的铺子,简单改造后,打造成一个招牌的连锁“东云染”,找了个也是从大汉归来的,极为聪明的,和她有共同看法的年轻女子当老板,云未壤自己则在背后负责出谋划策。她让东芦每月盈利交给她一部分,其余全部自留。
铺子是有了,但经营远比想象中要难。
其时整个玄州的胭脂生意已被其他几家字号划分,新的字号想挤进来,并不容易。今日她二人来到听海阁,就是想找阁中闻名的头牌姑娘芮霞寻求合作的机会。
两人走上台阶,门前袅娜的侍女飘然迎来,微笑道:“客官前来寻欢?还是寻找某位姑娘?”
东芦答道:“我们前来找头牌姑娘芮霞,有事商量。”
一直以来,听海阁都是玄州权贵显要云集的场所,而芮霞则是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宠儿,风头无两。
侍女点点头,向内报了一声,然后示意两人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微笑着缓缓走来,她容颜绝美,举手投足间透着风采,正是芮霞。“不知两位有何事相商?”
云未壤微笑回应:“不瞒姑娘,我们来想商谈一桩生意。”
芮霞感到讶异,但仍然彬彬有礼道:“请坐。”
入座后,东芦开门见山道:“我们开了一家叫做‘东云染’的胭脂店,想请姑娘代言。”
芮霞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笑道:“你们这是开玩笑吧?我芮霞代言胭脂?”
云未壤试探地说道:“姑娘,我们店中的胭脂质量上乘,早已在市井中声名远扬,若能得到姑娘的支持,必然能够在显贵之间流传开来。”
芮霞抬手,掩住自己嘴角的嘲笑,“两位,你们可知,整个玄州的胭脂水粉生意,已被几个大家族的贵戚瓜分,你二人来自于市井,就做做普通人的生意就好。我跟一般老百姓,可没有交集啊。”
云未壤看着芮霞的眼眸,沉着道:“姑娘,胭脂不是生活必备之物,一般老百姓根本不需要。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你合作。东云染的胭脂,绝对不输于任何名流脸上所用,除了我们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及声势。所以才希望能借用姑娘的名声。”
芮霞不以为然地笑道:“来找我的人,个个都说自己的东西有多好。可是吧……”她换了个姿势,继续幽幽地道:“再说了,就算你们的胭脂是真好,可出身市井的东西,怎能和出身名流的东西比拟呢?”
刚从大汉归来的东芦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大有颠覆自己三观之感,“东西用在脸上,好看就好了嘛,还管出身的嘛?”
芮霞也不着恼,她打量着云未壤,“对我来说,用哪个胭脂其实并不重要。只是我结交的是显贵,而不是小贩,这个就够了。你明白了吗?”
说罢,她起身欲走。
云未壤连忙跟着起身挽留道:“姑娘,我们不谈出身,不谈出身,我们谈钱,我们谈钱。若你愿意合作,我们必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芮霞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云未壤,“我的期望?你们既然这么想合作,那就看你们的诚意了。十万两银子,如果你们能拿出这个数目,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云未壤和东芦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十万两银子,远远超过她们的预算。
“我有贵客,恕不招待了。”她二人的神色已说明一切,芮霞再难掩盖轻视,冷笑一声,径直离去,留下云未壤和东芦兀自留在原地,黯然若失。
听海阁灯火通明,喧嚣声与琴歌交织,一片欢腾的流水。
望着这难以企及的门楣,云未壤自问,别说跟别人抢生意,难道在这声色宴席中,自己连下场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楼下大厅突然传来欢声笑语。身在楼上的云未壤往下望去,只见一个青年才俊带着一群随从走了进来。刚刚扔下她们的芮霞姑娘,这会亲自上前相迎,想来这才俊便是芮霞说的贵客了。果然,不同于之前对她们的态度,眼前的芮霞就像换了个人,神态眉眼、举手投足,尽是热切亲近。
云未壤随口向身旁的听海阁侍女问道:“这位公子是?”
“姑娘连玄州容氏家的大公子容夕胜都不认识?”
不认识。
“认识的认识的,我从这个角度没认出楼下是公子胜罢了,呵呵。”
侍女也不太在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公子胜但凡谈事宴请,都来听海阁,每次只要他来阁里,必点我们芮霞姑娘。玄州四少中,迄今尚未婚配的,也只有公子胜了。”言下之意,甚至觉得芮霞有机会竞争一下。
“玄州四少?”
“对啊,玄州四少,御史大夫聂长忆、玄州容氏容夕胜、丞相成长老之子成暮,和罗尹商会尹观棠老板,个个都是显贵之子,人中之姿,并称'玄州四少'。我们芮霞姑娘跟每个都结识过。”
成暮啊,云未壤站在原地,干笑了两下。原来自己曾经离显贵,也有一步之遥。
出了听海阁,东芦终于吁了一口长气。“乌烟瘴气的地方!明明用的廉价香料还自我感觉好得很,熏死我了。”
“唉,白跑一趟。”云未壤叹了口气,拉起东芦,“回去吧。”
“什么蛮荒国家,竟然觉得货品再差,只要是贵族卖的就好。我们的货这么好,她自己个卖笑的,竟然还嫌弃我们是小贩!”
“哎呀别惊讶了,这里就是这样。”
“就别人养的宠物,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
云未壤推着骂骂咧咧的东芦,赶紧回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已经投了好多本钱了。”东芦郁闷地问。
“再想想办法吧!”
玄州容氏,是全城无人不知的名门望族。大女儿是当今陛下生母,小女儿是当今太后,她们的弟弟,乃是如今府里大家长,国舅爷容应泓。
这一日,容应泓的嫡女,正值二八年华的容夕遥,正在自己的闺房里,对着聂长忆的画像发呆。
彼时南祈纸张千金难求,她能拿到这么大一副画,显然是花了不小的代价,不知道的人,一定觉得奇怪,聂长忆已有一妻二妾,她还打算如何?
“要怎么才能让自己长得像聂长老呢……”少女单手托腮,另一手指不自觉地顺着聂长忆的五官描绘起来。
是了,就因为太后宫中传话出来,陛下想要长得像聂长忆的聪明女子。聪明,她自认有,但是长相这种事情……她背负着母族的血统与指令,必须要成为这一代王后,她的竞争者,是已在后宫的成茵。关键还有一点,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墨漓哥哥。
儿时,她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那时的墨漓哥哥也很宠爱她,可当他登基后,已成为太后的姑母告诉她,不能再叫他墨漓哥哥了,你得一样称他为陛下,除非……你让自己成为他的王后。
“小姐,妆娘到了。”婢女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这是她见过的长的最难看的妆娘了。
右眼眼窝至眉处,一大块暗红的胎记,左眼下方,一小坨又大又密的疹子,这是两个最显眼的识别符号,其它五官到底长啥样,已经无法管了。长得这么丑,还当妆娘,能把人画美吗?她非常怀疑,但也无可奈何。
“让她试试吧。她知道要怎么做吧?”
“小姐请看,这种胭脂,虽然为赭色,但如扫在颊边,可将明显的地方遮挡,再使用这种白色的亮色胭脂,突出于眼睑,鼻梁等部位,两者相匹配,能产生光影变化,从视觉上达到与画中公子相像,却又保持女子美貌的效果。”妆娘一边解释,一边在她脸上忙碌地刷着。
听着……好像很厉害……
铜镜移到面前,容夕遥和她身后的婢女同时惊呼出声。
太……绝了!镜中女子仿佛,真的是聂长忆的姊妹或女儿,且极为貌美。
容夕遥惊喜的轻触自己脸庞,确认这是自己,“好,好!太好了,你这妆娘,真乃神技!”
那妆娘微微一笑道:“小人以前在大汉工作,那里有很多这样的师傅。”
于是乎,云未壤开始每天出入容府,她负责教会容夕遥怎样自己来画这套妆容,顺便向她推销起自家各种新潮的胭脂。
容府每天出入的人员挺多,云未壤从府里婢女了解到,老爷容应泓有三个儿子,除了那天在听海阁见过的长子容夕胜,其他也都在朝为官,所以结识来往众多门客。她还看到了一个人,是终于看到了这个人,孙秋翡,喜欢和门客们讨论天下事。住到蒹葭地后,她曾去找过他三次,希望能说服他,但每次都被赶走。虽然他不愿出面替她娘洗清冤屈,可是不能否认,他对冶矿的研究很到位。孙秋翡经常和门客们一起畅谈辩论,她时常跟在后面听,他对打造工艺如何精进,生产效率如何提升,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孙秋翡也注意到有个女子经常坐在角落里,但因为云未壤化了妆,也没认出她来。
这一日,教授容夕遥完毕后,容夕遥对她道:“明日你随我进宫,我向太后推荐了你的胭脂,她老人家极为满意,你多带些好货去觐见。”
“多谢容小姐!”她喜出望外道。
“把你之前给我看的好玩的大汉事物也一起带着啊。”
第二日——
太后的盛桓宫在中轴西边,他们经过东边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遇上迎面而来的赵墨漓。
“陛下哥哥,好久不见了。”容夕遥高兴地上前,拉着他手臂。
一帮人尽数跪下,云未壤跪得最彻底,同时往引路的王宫宫女身后钻了钻。虽然她在脸上画了又是胎记又是疹子,但她总觉得想骗过昏君的可能性不大。
这边站着的赵墨漓,把一群人看的清清楚楚。他就看着个奇怪的婢女,举止神态很像某个人,在躲什么,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想上前看,被容夕遥拉住,又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笑道:“夕遥,一些时日不见,你变得,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云未壤埋头听着,在心中哈哈大笑。她出入容府已半月,容夕遥为何要仿聂长忆,为何要借见太后的名义进宫,她已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二人会成婚咯?她在心里再次哈哈大笑。那这容小姐岂不每天见昏君之前,还得把自己画成聂长忆,不知道聂长老看见她作何感想。他其实可以直接和聂长忆好呀,他俩要是好上,她绝对可以磕着瓜子给他们写一些不可告人之物,一边写写写,一边磕磕磕。
“陛下哥哥,你有空吗?我带了好玩的大汉事物,我们一起瞧瞧?”
“这会儿孤有事,等午后若有空闲,孤给你一盒上好的茶叶回去带给国舅爷。”
“嗯嗯,好。”
赵墨漓又扫了眼跪着的人群,未多做停留,一行人自步廊上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