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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2,逐星·谓我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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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府嫡女来见亲姑妈,太后自是极为高兴,执着容夕遥手说个没完。
盛桓宫中,宫人们来往穿梭,不时奉上果盘、糕点、茶水,一时间热闹无比。
“乖孩子,你晚些时候,好好跟你陛下哥哥聊聊,听到没,”太后加紧催促着,恨不得今晚就让她跟赵墨漓生米煮成熟饭,然后自己好跟容夕遥她爹一起逼宫,让成缈之父女闭嘴。
“夕遥明白,夕遥今日带了不少好玩的事物来,午后就去找陛下哥哥。”
“好,乖,真乖。”
“就是这位妆娘——小云,帮侄女儿搜罗的,今日她还带了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来,请姑母和女官们也瞧瞧。”容夕遥毕竟大家千金,既然这小云帮了她忙,她自然也帮小云办到。
太后也不介意,招了身边女官们一起来看。
货,确实是好货,一个个精致的雕花檀木匣子,一行行排开,各种樱色、中红、深绯、豆色、鸢色、桦色,甚至还有群青、藤紫等等冷色,赏心悦目,但凡是个爱打扮的女子,看了都心动。
女官们纷纷挑选试用着,有人便开始问价格。
云未壤一讲价格,好面子的女官们,有的装作干活走开,有的跟她讲价,有的开始挑货的毛病,有的若无其事继续挑选,每人什么样的个性,一眼便能识别出。
她心中微一好笑,实诚道:“但各位用小人的胭脂,都是小人高攀,今日这些只送、不卖,姐姐们看中了的,拿去用便是。回头再想订货的,派人传话,小人铺子直接给您送来,也会比卖给外头市面上的,便宜很多。”
能在宫中太后身边当差的女官也非等闲之辈,岂听不出她的招数,只是见她为人大方,在小利上不斤斤计较,纷纷对这小云多了好感。
太后听她们提到钱,转头对容夕遥道:“前些日子你阿母的侄子,带着他八个月大的孩儿,来拜见本宫,本宫见那孩儿乖巧,打赏了些许;然后昨日,你阿父的门生又说喜得麟儿跑来觐见,本宫也打赏了。本宫见着孩儿们,心中甚为欢喜,怎么着也得打赏他们,本来也没多少。但本宫又不是座金山挖不完,每每只见出,不见进,祝福都给到别人家去了,自己还不知何时能抱上小殿下小公主。”言下之意,一是抱怨容家尽从她身上榨取吃相难看,二是抱怨容夕遥没用,到现在也搞不定陛下。
太后自小出生优渥,大手大脚惯了,今日这个亲戚来拜,明日那个老乡来见,时不时还要展现自己的风度,有多少顶天的俸禄,都能给很快散完。
云未壤听着,心下有点惊讶,那昏君竟然还没孩子,并且觉得难以想象他孩子会是什么样。脑中浮现一个小孩如他一般少年老成,动不动就把人处决了,顿时感到惊悚又害怕。但这些并非她关心的,她关心的是其他事。
她挪到太后案前,伏着拜了一下,抬头道:“请太后恕小人大胆,小人有个办法,不知可否使太后有更多进账。”
“……你说说看。”
云未壤道:“不如由小人来帮太后做些买卖?”
“买卖?”太后思索着。
“小人的胭脂铺子唤做“东云染”,卖的就是这些货,可按照进货价给到太后您老人家。太后可一次多入些货,给全宫里的公主夫人女官们都用上,相信很快,由宫中亲自背书的胭脂,势必造成全城大流行,届时价格必然抬高,太后再将之前囤的货物按抬高后的价格入市卖出,那岂不就赚到了价差?”
太后听了两眼放光,直道:“妙啊,妙啊。”略一迟疑,“可是……本宫入货也要本钱啊……”
她大胆的前倾,挨着太后,低声道:“以太后您的信誉,小人还怕太后您跑了不成,'东云染'不要您现钱,您走小人这拿货,全记在账上着便是,等后面太后赚到了,小人派人直接把钱给您送来。”
“好好好,就这么办,”太后抚掌大笑道,“就全交给你去负责。后面你让本宫用哪种货本宫就用哪种,你让本宫介绍哪种货本宫就介绍哪种。”见她眉眼弯弯的嗯嗯点头,太后高兴坏了,“你这小女子,可真聪明伶——”一讲到“聪明”,她心念一动,唉,可惜这姑娘生的太丑,不然后面让她随着夕遥一起进宫,岂不一箭双雕。
“你陪着本宫用午膳,本宫跟你好好聊聊。”
就这么,云未壤只用了一个午膳的功夫,就哄的让太后身边几个要职宫女都听命于她。午膳以后,乘太后午睡的机会,容夕遥也跑去找赵墨漓了,没人管她,她向宫女打听了盛桓宫的布局,独自一人往后殿寻去。
承安堂,是盛桓宫最远一排建筑中,一间小佛堂,比那城郊的绀云寺规模都小很多。平日,这小佛堂鲜有问津,除了太后每月来一次,偶尔一些宫中人员来求个平安,几乎没人光顾。宫中佛堂,几乎就是为太后备着的,供奉着观音大士。住持敏仪师太,平时领着四五个女尼颂经,下课后就在小院后面挑水种菜劳作。如果王宫中有祭祀,需要的话,也会请承安堂的尼姑们去念经,大抵如此。
庭间玉兰花开,云未壤站在花下,看着这小佛堂,不知有一种怎样的心念,吸引她步入进去。
佛堂里垂幔极多,未见一人,有垂幔遮挡,实际也看不见人,只有长长的走廊摆放着一排蒲团。
她随着蒲团往前走,与走廊平行的长长供桌就在廊柱的遮挡下一格一格地往后而去,她一直走到尽头,也没找到一个人,想是自己想多了,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回头欲折回离开。
谁知一回头,她看到进来时的廊柱那,一片灰色衣角自廊柱的垂幔下隐去。
没有人能说清,那是怎样一种心灵感应。
她急着往那衣角处奔去,非常迟疑的轻轻喊了声:“……阿母?”
她盯着那头,因为垂幔和廊柱的遮挡,她只能看见一只女人的手将什么事物放在了供桌上,那手……
是她母亲的手!
“阿母!”她大喊一声,内心雀跃地加速奔过去,越过廊柱,本以为她阿母在那等她,结果,空空荡荡的,谁都没有。
失望立时袭满全身,她站在原地,再回头、再四处看,转了好几圈,也依旧空荡如厮。
她不能接受这奇怪的局面,急得要哭出来,那明明就是她阿母啊!亲生女儿怎会认错!
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她只是思念成疾,出现了幻觉。
她的阿母……早就不在了……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刚好转到供桌面,抬头望见观音大士慈悲的雕像眉眼。
她多想发飙喊道,为什么!我一家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家!
可是,那雕像依旧慈悲的俯视,让她无力发火。
她嗪着泪,瞥见供桌上果真有一个小匣子,证明她方才没看错,真的有人放了东西在这里。
是给她的吗……
云未壤咬了咬唇,上前打开那小匣子,里面,是一张叠好的绢纸背面,看上去正面还有字。
她拎起绢纸展开。
紧攥的双手止不住的抖动。
这是青烛矿的契书。
明明白白写着,南祈玄州青烛矿,所有权和开采权交予她云家。下方盖有双方印章。
她攥着这契书到处走动,对着每一个廊柱和垂幔高声大喊:“阿母,我知道是你,为何不见我?我是未壤啊!”
可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真的没有人回应她。
她靠廊柱蹲下,抱着膝盖,“我很想你啊,阿母,我只有一个人了……”
空荡的承安堂里,只有回响,和观音大士,慈悲的注视。
从承安堂出来,已是黄昏时分,云未壤整整自己仪容,努力让自己精神抖擞地回到太后殿中。
毕竟,知道自己母亲还在,她就很满足了,她明白母亲特意将这契书交给她,意思就是,现下最要紧的,是去拿回她云家的东西。
云未壤,你要振作,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刚一回到太后那,只见容夕遥朝她招手。“小云,你去哪儿了,咱们快陪太后用晚膳,用完膳,你帮我做件事。”
啊?天色都晚了,不出宫回家嘛?还要她干活?
行吧,反正她接近容家的目的已经达到,前后也多亏了这夕遥小姐,就帮她一下吧。
“好的,但凭小姐吩咐。”
晚膳后,天色已黑,容夕遥把她叫到庭院里,对云未壤直言:“今晚,我要去找陛下哥哥。”
好啊,去吧,呃……等等……这个“找”……难道是……
她默默看着容夕遥的眼,不断递送出问号,只见容夕遥点点头,表示就是她理解的那样。
她也算经过人事的,这小姑娘,是要去……这这这这这这……“小姐……这种事……可得要想清楚啊!”三思啊!
“想清楚了。这也是我家里的要求。”
云未壤想劝,但觉得轮不到自己劝,行吧,他们贵族圈,可能玩得比较大吧……
“我要先在太后这沐浴更衣。你先帮我,到祈央宫去望着风,如若今晚在我到之前,还有其他女子去……一概阻止。”讲到最后那四个字时,容夕遥声音突然变得极为狠厉。
云未壤睁大了眼睛,未曾料想容夕遥居然让她做这种事!
这这这这这算什么,容夕遥去采花昏君,还让她当帮凶?!
依她对赵墨漓那人不算了解的了解,按这昏君的性子,如若他接受这种方式还好,他要是不接受,今晚他不命人拿根绳子把她云未壤的头吊在城门上???
“小小……人人……微言轻,要怎怎么……阻止……”云未壤发言已无法连成句,结巴着推脱。
“害,你点子那么多,肯定有办法。”容夕遥轻笑了下,“你要生得美些,谁能逃出你手掌心。”
云未壤突然明白容夕遥为何要带她进宫。
在容府相处十余日,她能感觉到,这姑娘看似单纯天真,其实是个非常精明的女儿家,如果不是认定了自己是个丑八怪,容夕遥未必会带她来。
云未壤觉得自己还是赶紧逃跑好一点。但现容夕遥不让她走,还真挺麻烦的。王宫不是随便进,也不是随便出,出宫也要有人带领的。
“小姐,小云不认识那个祈什么宫的路。”她尝试做最后的挣扎。
“祈央宫。拿着这个,自己问下侍卫好了。”说着,便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白玉令牌,塞到云未壤手里。“没事,我马上就来,保证在陛下哥哥到之前,换你回去。我一过去,你就可以走了。况且,你刚也答应了,说但凭我吩咐。”
“……”
云未壤一直觉得,人这一生,运气有好、有坏、有起、有落,但是,但凡你获得了什么,注定,要拿另一些,去交换。
今日,她拿到了青烛矿的契书,所以,就给她安排了个这么恐怖的任务。
罢了,这是命,是她拿到契书且知道母亲健在这么大好事的代价。
握着容夕遥硬塞过来的令牌,云未壤认命地往祈央宫位置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