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枕山栖谷（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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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伦真的想要报|警了。
他的顶头上司好像永远学不会好好用脸，明明是一张清冷无匹、放在雌虫里十分拔尖的长相，为何却总是在雄虫面前摆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这样看起来真的有点儿不聪明哎。
要不是迪伦明明比伦纳德还要年长两岁，却生生比伦纳德矮了一头，并且倘若他没有亲眼目睹伦纳德拳打同学、脚踢异兽的话，他真的会相信这个明明都已经接近亚成年却还要在雄虫面前撒娇的倒霉雌虫真的柔弱可欺了。
别问为什么迪伦没有拆穿伦纳德的伪装了，问就是他不敢。伦纳德一拳可以打穿星舰，如果这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迪伦默默打了个哆嗦，坚定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帮助老大保管好自己的秘密是每一个小弟的必修课，迪伦自认这门课程自己一定能得满分。
很好，这就表明至少迪伦已经学会了在伦纳德这个城主府的未来继承人面前必须要学会的一课，那就是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天可怜见，迪伦小的时候明明是个潜在的小话痨来着。为了配合他在外虫面前冷若冰霜的上司，如今迪伦也只能变成了一只冰脸雌虫。
如果他以后嫁不出去，伦纳德真的要负 80%的责任。迪伦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无声地哭出了面条泪。
另一边，无论伦纳德多么不希望伊利亚出差，伊利亚也还是坚定地踏上了这一次的公出旅程。
这一次西部派出的公出团队，从人员的构成上来看简直堪称是“风马牛不相及”，组成人员成分复杂，每个成员的关联性极低，都让人很怀疑他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他们要出席的是近百年一次的爱兰里索大会，“爱兰里索”在虫族的古语言之中意为“母树庇佑之地”，爱兰里索大会的召开，主要目的是为了庆贺母树的百岁生辰。
当然，这个百岁生辰不是指母树只有 100 岁，而是每隔 100 年，虫族就要举行一个大型的集会，用以庆祝和纪念母树与虫族的诞生。
每百年一次的爱兰里索大会上，东西南北各部都要派出代表虫去为母树庆生。既然是四部军区难得的齐聚，又相隔百年才举行，各部当然不能简单地出一个代表，而是要出一整个代表团。
别人家的代表团，哪怕是在将雄子当作养在闺中的金丝雀的南部，那也都是有雄虫出席的。但是西部的情况有些特殊，往年的时候，没有雄虫愿意忍受历经 54 个星际跃迁点的漫长星际旅行，最终去参加一个虫挨虫、虫挤虫的活动。
旅途辛苦是一方面，西部的雄虫骄矜自大，总是希望自己走到哪里都是虫群的唯一焦点，平常在西部的时候，两只雄虫出现在同一地点的场景都很少。
可是离了西部，谁还把这些雄虫当成宝贝？走入西部之外的世界对于西部的雄虫来说就像是亚当夏娃走出伊甸园。因此西部的雄虫对于爱兰里索大会多数敬谢不敏，哪怕是西部领主的雄主也从未参与过爱兰里索大会。
连着好几届的爱兰里索大会上，西部的代表队里就只有雌虫，为此西部不知招来了多少其他各部明里暗里的嘲笑。
说不在乎是假的，虽然霍尔·莱恩并不会因为那些嘲笑而变了脸色，也不会改变雄虫在西部就是尊贵的事实，但这不代表霍尔甘心每一次西部都因为这种问题被其他的军区比下去。
更何况，伊利亚这只特立独行的雄虫，让霍尔看到了一点儿希望之光。霍尔以西部军区的名义，尝试性地邀请了塞西里尔家的雄虫。这是公对公的正式邀请，伊利亚的选择不再代表他个人，而是代表了整个塞西里尔家族。
这是光明正大的道德绑架，不过伊利亚没有太过在意，他答应下来的时候的爽快程度，让霍尔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根本没有看明白他这个阳谋的错觉。
之所以这样爽快地答应下来，一方面是伊利亚对母树的确非常感兴趣，而另一方面，当他听到“四部齐聚”的时候，伊利亚的心忍不住跳动了起来。毕竟按照时间推断，他的雄父现在应该已经是东部领主了。如果他也能够参加此次集会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他真的有机会可以见到自己的亲虫？
虽然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吧，但是能再见一面总是好的。伊利亚看着镜中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自己，难得地产生了一些近乡情怯的心思。
他不知道贸然告诉郎平之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让之后的事情发生改变。伊利亚想要见到自己“前世”亲虫的心情一旦升起就无法熄灭——谁家好雄子能接受一睁开眼睛就穿越这种事啊，而且伊利亚真的很担心在大元帅的授封现场的自家虫，不知道他们、乃至整个虫族的命运如何。
至于其他的什么时间悖论，伊利亚确实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归到现实的情况。伊利亚知道自己在西部已经算是特立独行，已经不断地引来了许多关注，自己的雄父朗平之又是个敏感的身份，东部和西部虽然没有什么大矛盾，但生存资源就那么多，不仅仅是东部和西部，整个虫族都存在着微妙的竞争关系。
伊利亚和郎平之如果贸然接触的话，能不能相认是一方面，在让朗平之相信伊利亚真的是他家小雄子之前，伊利亚就真的很容易被西部和东部双双认定为居心叵测。
伊利亚对现状有着清晰的认知，但大体上还能保持乐观。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贷款焦虑这种傻事儿，伊利亚才不干。
爱兰里索大会大概要举办半个多月，从东西南北各部抵达爱兰里索，差不多都要经历 50 多次的星际跳跃。虽然星际跳跃所需的时间不长，但是考虑到各方都有尊贵的雄虫，为了保证雄虫的安全，普通雌虫两天就可以完成的星际跳跃，硬生生地被拖成了 5 天。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应酬，伊利亚这一去，来回就是足足一个月。
在伊利亚还是朗星河的时候，他还不到 20 岁，没赶上过爱兰里索大会，要不然按照常理来说，他作为东部领主的唯一雄子，当然是有资格并且必须出席的。现在，这种遗憾以一种方式补全了。
虽然如此，伊利亚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他倒不是不放心旅途的顺利与安全，而是有点儿舍不得伦纳德。
毕竟伊利亚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离开伦纳德。这些年伊利亚对信息素紊乱症的治疗探索虽然有限，但是在雄虫信息素的研究方面，他也不是毫无建树。
至少现在，伊利亚用了一点科技和狠活在自己身上，狠狠地压榨了自己一下，保证他离开的这 30 天内，伦纳德都有充足的雄虫信息素。
当然，伊利亚这边也需要“一点点小代价”，比如说身体有些许的乏力。当然，这是伊利亚自己研制的催化剂，药性其实没有那么猛烈，这种乏力的症状只需要他在床上好好休养两三天就可以恢复。
星际旅行那么无聊，又有梅森在旁边盯着。以西部对雄虫的保护程度，伊利亚非常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踏出属于自己的星际飞船上的房间。
他的猜测没错。即使伊利亚已经通过了 4 次蜕变，在梅森看来，伊利亚还是他弱小又可怜的弟弟。或者说正是因为伊利亚进行了 4 次蜕变，所以才格外需要虫保护。
毕竟雄虫已经非常稀少，像伊利亚这种不足 200 岁就经历 4 次蜕变的雄虫更是少之又少，如果这个雄虫还没有任何的雌君和雌性，梅森闭着眼睛想一想都能知道自家的这只会成为多少高阶雌虫的目标。
梅森和伊利亚的房间挨着，他作为一只雌虫，五感最为敏锐，梅森索性就放开了自己的感知。在星际飞船上的几天，虽然伊利亚没有踏出房间一步，而且梅森的办公书桌正对着伊利亚的房间，任何想要图谋不轨接近伊利亚房间的雌虫，都必须要迎接梅森如同凶兽一样的目光。
伦纳德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对整个西部的掌握比任何虫想象的都要细致。霍尔领主没有想到，这一艘属于西部的远程军舰，明面上看起来隶属于领主府，实际上的控制人却是他还在上军校的雌子。
军中发生的事情，伦纳德主打一个“抓大放小”。可与之相反，伊利亚身边发生的事情，每天都会事无巨细地传递给被要求留守领主府的伦纳德。
伊利亚不知道的是，他房间里面早就被人安装了监控设备，或者说，整艘星际飞船里没有一处没有监控设备。而这份监控权限就连霍尔领主都没有，是独立连接在伦纳德的光脑上的。
伦纳德的教官这两天发现，最让他省心和骄傲的学生好像总是发呆，虽然伦纳德的体能训练和理论课还是非常优异，偶尔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超纲的问题能够对答如流，可这也掩盖不了伦纳德总是目光发直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事实。
他这个样子，真的很难不让虫怀疑他是偷偷把光脑带进了学校。
要知道这里可是军校，有着世界上最严密的监控设备，真的有虫、尤其是军校生可以突破这里的层层守护，把光脑偷偷地带进来吗？老师很快就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这位可怜的老师却不知道，其实他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于真实。
西部的网络安全几乎领先于整个虫族，有“帝国铁壁”之称。早些年的时候，霍尔领主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笼络了一批相关领域的专业虫族，耗时多年不断地升级优化西部的军用网络。西部全员皆兵，军用网络和民用网络的界限并不分明，只是有些权限不对虫民开启而已。
作为现役军雌，伦纳德的老师不相信有虫族能够突破军部网络的监控，堂而皇之地将光脑偷渡进学校，也不相信伦纳德这样优秀的铁血军雌会带头违反军纪校规，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些天来，伦纳德始终忧心忡忡，除了他实在是有些针对伊利亚的分离焦虑症之外，还因为伊利亚这一次可能会见到母树。
伦纳德对母树没有丝毫的好感，伦纳德已经可以确认，伊利亚的到来是母树的刻意为之。如果仅仅如此的话，伦纳德非但不会想着去毁灭母树，甚至会对母树心存感激。
可是母树一次又一次地从他身边带走了伊利亚，还说什么天降大任于他，让他一次一次地失去，只是为了锤炼出虫族大元帅的心性，让他可以真正地从爱一只虫变成爱全体虫，继而带领整个虫族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伦纳德对于这个说辞只觉得可笑——多可笑呀，他夺走了他最珍视的东西，却还想要试图让他去爱这个世界，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即使是母树，也不可能便宜占尽吧。
然而现在伊利亚还只是将他当成是幼崽，而他还没有正式进入成熟期，也的确是幼崽没错了。伦纳德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样的立场能够将伊利亚留下，让他不去参加那什么爱兰里索大会。
伦纳德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他甚至不惜加重自己的病情，以此想要绊住伊利亚的脚步。可惜的是他的身体素质太好，伊利亚对他的病症研究得又太透彻，如果是装病或者是故意让自己生病，伊利亚一定会看出来。那样伊利亚一定会生气，伦纳德并不想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隐患。
思前想后之下，伦纳德也没有想出什么合理的借口与好方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利亚踏上了参加那个关于母树的活动的飞船。
事已至此，伦纳德只庆幸自己做了多重准备，他在伊利亚身边四十多年，并不是每天只会撒娇弄痴。伦纳德用远超常人想象的耐心与手段在伊利亚的身边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网。至少就像现在，他想监测伊利亚的一举一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像是巨龙在守护着他唯一的宝藏，只有将宝贝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伦纳德才能够真正的安心。
伊利亚在飞船的房间之中真的没有做什么事，他倒头就睡，用来补充被抽干信息素后过度流失的精力。而伦纳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从伊利亚睡着一直到他醒来。如果没有旁人打扰，特指没有军校的老师提问的话，伦纳德的眼睛可以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画面。
伊利亚醒来的时候，飞船已经到了东西南北四部交汇的位置。之所以叫做爱兰里索大会，是因为此地便是名为爱兰里索，是母树生长的位置。
整个虫族大陆是一块规整的四方形板块，被近乎平均地分成了东南西北四部，而在中心位置小小的一个爱兰里索，却扎根着虫族最为神圣的母树。爱兰里索不像是一座城市，反而更像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爱兰里索的占地面积其实不算小，根据伊利亚的观察，这里大概相当于他所在的西部中心城市的一半。不过西部的中心城市人口密集，这里却没有一只虫居住，只有北部的虫族会定期轮换守护着这里和爱兰里索外围。
守护母树，这是北部虫族的责任。
和其他的几个军事大陆不同，其他各部的领主向来是能者居之，无论是靠智慧、公信力还是靠武力，总之各部将最强的一脉奉为领主。
而北部则不同，北部地广人稀，常年积雪，一年之中四季并不分明。别说这里不具备一个区域高度发展的全部条件，可能就连生存都是一种问题，但是当初划分大陆的时候，北部的首领毅然地就选择了这里，因为这里的四季寒冷，正适合光明女神蝶的生长。
说起来非常离奇，光明女神蝶一生追求光明，然而它们的生长却需要冰雪。光明女神蝶一脉的虫族在幼年时期是被长埋在雪地的。而和其他各部不同，其他各部依赖于雌虫与雄虫的□□行为繁衍后代，而北部并不需要。
光明女神蝶的特性就是永生。每当一只光明女神蝶感受到了衰弱，它就会重新化为虫茧，在地下沉睡一段时间，待到重新破茧而出，就又是全盛时期的样子了。
别的虫族是通过蜕变来延长生命，而光明女神蝶它们是直接破茧而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当然，这种“无穷无尽”或许有些以偏概全，毕竟没有虫真正见过论证过光明女神蝶到底能活多久，也就无法验证这种永生方式是否真的可行了。
总而言之，北部的虫族一直担任大祭司的职责，从蛮荒时期开始就一直都神秘至极。再加上他们常年久居风雪之地，不与外界交往，能够了解那里的虫就更少了，对于他们的描述只是玄幻的寥寥数语。
但是毫无疑问，身为虫族的圣子，北部和母树的联络更为密切，因此守候母树的责任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北部族群的身上。
对于其他各部，伊利亚当然是有些好奇的，但是好奇心和他想与家人相见的迫切心情比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伊利亚一下飞船第一反应就是四处寻找东部的舰队。可惜的是，他的确找到了东部参加爱兰里索大会的队伍，甚至在其中发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却并没有看见他的雄父。
即使是这样，伊利亚也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贸然上前去打招呼。他能说什么呢？说“我是你们领主未来的雄子”么？这种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尴尬，伊利亚拒绝进行如此恐怖的假设。
好在无论如何，伊利亚还是跟其中的一只虫搭上了话，这位就是他日后最好的朋友兰瑟的雄父。
别问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好吗？其实也太好辨认了，这位雄虫阁下和兰瑟有着如出一辙的卷毛红发，在人群之中真的非常扎眼。
更何况，伊利亚和兰瑟是真要好，他可太了解兰瑟了。兰瑟本身就是个小喇叭，他还一脸自豪地给自己介绍过他们家的大喇叭——也就是他的雄父。
当然，“大喇叭”什么的，也就是兰瑟本虫敢这么叫。伊利亚很怀疑如果他真的这样和自己朋友的雄父打招呼的话，会不会先被揍得屁股开花？
现在的场景并不容他想七想八，眼看着兰瑟的雄父就要收拾收拾跟着大部队离场，伊利亚连忙一把扯住了兰瑟雄父的袖子，故作轻松地随口向他提问，好像真的就是在闲聊：“嘿，兄弟，你是东部的虫吗？我是西部的。”
“有话直说，拒绝套近乎。”
没想到兰瑟的雄父倒是比兰瑟的脾气要更加火爆一些，被伊利亚拦住，他那蝎子一样的尾勾不耐烦地甩来甩去，一头红色的小卷毛非但没有弱化他身上凌厉的气势，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了。
这一刻，伊利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蓦然被小时候兰瑟的雄父捎带着一起给他开家长会带来的恐惧所支配。
伊利亚：麻爪中，勿 cu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枕山栖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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