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5 劣等推理（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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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十五分，在蒂娜拒绝给两个孩子买第三个圣代的两分钟后，一身西装的维里尔推开了家庭餐厅的大门。
蒂娜一把抓住男孩试图把番茄酱抹到她外套上的手，抬头看过去。
真不愧是坎贝尔大小姐的品味，维里尔现在看上去像条身价上万的赛级犬。虽然这条赛级犬嘴唇发白，眼神涣散，看上去显然心情不好。
也是。蒂娜理解他。毕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在“筛选”里，她自己也很不愉快。
维里尔四处打量，终于看到蒂娜跟两个孩子。他眼神一顿，大步走来，边走边扯着脖颈边的领带。
走到座位边时，维里尔终于扯下了这根银色的绞绳，低声嘟囔：“快勒死我了……”
“得了吧，我用尼龙绳都勒不死你。”蒂娜啧舌。
“但我不舒服，蒂娜。”他低声抱怨。
“等这件事结束，你就可以随便穿你的T恤了。麻烦再忍忍。”
在两人交谈时，被蒂娜塞在座位里面的两个孩子，一直在悄悄打量这个新来的西装男。
两人一男一女，女孩要大些，但看上去也不超过十岁。都很消瘦，衣着破烂，显然是常见的流浪儿打扮。
等到维里尔注意到他们的注视，并低头看过来，女孩立刻往外坐了坐，伸手把男孩挡在身后。
“……你就是她说的那个家伙？”她上下打量，“不是个穿得很奇怪的朋克男吗？看着不像。”
维里尔沉默片刻。
他看向蒂娜，蒂娜满脸“我说错了吗”。
他叹了口气，伸手把梳好的背头揉乱，又解开脑后的辫子。
几秒后，顶着摇滚版妹妹头的银发男人看向女孩：“这样看上去好一点？”
女孩挑剔地抿嘴：“……没有，更像个怪人了。”
维里尔沉默。
缩在她身后的男孩探头，胆怯地开口：“……但你的头发看上去很软。”
于是蒂娜起身，把这两位旁边的位置让给维里尔。等到男孩揉过他的脑袋，并发出“好像狗狗”的赞叹之后，维里尔抬头发问。
“所以，你们的朋友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今天早上。”女孩说，她瞥了两眼维里尔的银发，又在他低头时撇着嘴推开。
“我们去找他，”男孩小声补充，“只看见他的围巾，搭在垃圾桶上。”
维里尔问：“具体几点呢？”
女孩不屑：“我们看上去像有手表的样子吗？”
“噢……抱歉，是我问了个傻问题。”
他继续询问，问出的都是蒂娜几句话概括过的。很久前就开始有孩子失踪，他们那片街区两三周就不见几个，有爸妈的没爸妈的都有。
“反正好多爸妈也懒得找人。”女孩讥诮地耸肩，“比起孩子，他们更在意到哪儿吸粉比较安全啦。”
坐到对面的蒂娜闻言，抬眼瞥向两个孩子的面色，又低下头去给戴安娜发信息。
“你们能记得的第一起是在什么时候呢？”维里尔问到。
闻言，两个孩子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他们费力回想着，却给不出清楚的答案，甚至越想越模糊。
“典型的认知滤网过滤。”
蒂娜头也不抬，“那些孩子多半在被掳……带走之后，经历了什么，被划到认知滤网管辖范畴内。相关者只留下‘有人被带走了’的记忆，具体细节都被模糊处理了。”
维里尔也这么想，他低头看向满脸困惑的女孩。刚才蒂娜那段话，在她耳里大概是xx过滤，xxxx管理之类的字词吧。
“没事，能记住有人失踪已经很厉害了。”他表扬到。
女孩抬头看他，满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维里尔无辜地跟她对视，直到女孩不耐烦地摇头。
“我当然记得，我还跟条子说过——可他*的，这群批皮蠢狗什么都不管！一口一个‘你们这种人群这种情况常有’是什么狗屁意思！”
对面的蒂娜冷笑：“那群人更在意赌场修几层，修什么风格比较好。”
最里面的男孩眨眨眼，虹膜上浮起水雾。
他望向维里尔，小声恳求：“你能不能把鲍比带回来？约翰跟吉米都不见了，我不想鲍比也不见……那样就没人跟我下棋了。”
“他又不是你哥哥。”女孩不耐烦，“他是我哥哥，我都没你这么着急。”
说完，她瞥了眼维里尔，又低头看向桌上的食物。
“这是我第二次吃圣代。”女孩低声说。
第一次吃圣代是在两年前，鲍比从某个阔佬那里讨来两块钱。他本打算买两个，但站在窗口前才知道只够一个。
他把圣代塞过来时说他吃完了，她知道他在撒谎，她只是没说。或许她该说，而不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吃掉整个圣代。
“……他还没吃过就要死了。”
等纸巾蹭到脸上，女孩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瞪大眼睛，看向那个有个奇怪名字的男人，他正垂着脑袋帮她擦眼泪。她这才意识到他的睫毛也是银白色的，压在那双绿眼睛上，好像圣诞树上落的一层雪。
“他还没死。”这个怪人说，又抽了两张新的，“鲍比是尼散月十四日出生的，我感受得到……这条围巾是他的吧。”
维里尔指向女孩脖子上的红围巾。粗毛线，织得很稀疏，看上去很旧了。
“可不可以把它借给我？”他轻声询问。
女孩下意识伸手，抓紧了这条围巾：“……你能把他带回来吗？”
维里尔沉默片刻。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根本没人会费心给我们编假话，你不想给出承诺就算了。”
面对紧咬嘴唇的女孩，维里尔深吸口气。
“……如果他还活着，我会把他带回来。如果他死了，我保证会让凶手死得比他还惨十倍。
“这是交易。我向你保证，我会完成的。”
*
“所以，布莱克·厄姆只知道他儿子的确在搞逆燔祭，至于地点、手段跟时间他都不清楚？”
戴安娜踩下刹车，在一个红灯前缓缓滑停。她叹口气：“没事，至少现在警察知道该抓谁了。”
她抬头，看向后视镜。
蒂娜膝盖上摆着笔记本的键盘，而笔记本上插着维里尔带回来的U盘。那里面装着坎贝尔小姐提供的录音，即将通过某个匿名账号发给辛西娅，他们的老方法。
而维里尔坐在另一端，额头抵着车窗。隔着银发，神色模糊不清。
“前面向左，戴安。”他低声说，握紧手中的红色围巾。
戴安娜收回视线，向左打方向盘。
现在是下午六点十二分，他们正行驶在通向围巾主人的路上。
警察那边仍在调查，但显然目前一无所获。在根本不考虑超自然的前提下，他们对着检察官的熟人们穷追猛打，坚信这种离奇的拐卖只能由熟人执行。
对于这种无用功，辛西娅可再熟悉不过了。她边糊弄着上下级，追查这些无关紧要的线索，边拜托驱魔者们继续查下去，有什么消息就联系她。
现在，犯人已经基本确定，辛西娅只需要找个借口拘留他，问题是孩子们的去向。只有找到孩子，才有可能性给他定罪。
幸运的是，维里尔跟那个女孩定下了简易契约，借助失踪孩子的围巾，他能够追逐那孩子的残影。
现在他们正这么做。
又一个左转，戴安娜意识到他们正驶向城市的边缘。
四周已经荒无人烟，郊区弃置的房屋矗立，无声地目送他们驶向更东方。空气中的湿度也逐渐增大，为即将抵达的地点报幕一般。
戴安娜踩着油门，心想这并不奇怪。
囚禁一群孩子的地方当然得偏僻，最好人迹罕至。不是每个人渣拐卖犯都是地下室怪人，重度污染的湖畔也不失为良策。
新市长上任后，污泥清理项目已经停摆近半年。现在那里除了重型器械，就只剩日夜不停的虫声。
她又瞥了眼后视镜。
“……你一直在发呆，小维。”戴安娜说。
维里尔微微侧头，银发缝隙中露出一抹墨绿。
她顿了顿，关切到：“你不太舒服？还在胃痛吗？”
敲打着键盘的女孩也停了下来，侧头看向维里尔，略带惊异地打量他：“……不是吧，恶魔真的会得胃癌吗？”
维里尔沉默片刻。
他坐直身，把挡在眼前的刘海拨向两侧。果然，他看上去糟糕透顶，戴安娜没见过他这幅模样，活像某个酗酒通宵又犯了烟瘾的年轻人类。
“我思维有点发散……前面直走。以及，嗯，胃也不舒服。”
他喃喃低语，“问我点问题，蒂娜，我整理下想法。”
蒂娜关上笔记本，狐疑地打量他的脸色。她伸手，从座位下摸出半袋巧克力，塞到维里尔怀里：“你看上去真像要死了，我想想……”
她停顿片刻：“把孩子抓走之后，他们怎么知道哪些孩子出生在正确的日子？流浪小孩可没有出生证明。”
“……上来就问……好吧。”
维里尔浅浅吸气，试图找回平常工作时的解说状态。
但他失败了，他调动不起自己的情绪。
一种烦躁的阴云包裹着他，潜意识喃喃着反复重申：不对，有什么不对劲。太笔直了，怎么可能没有岔路呢？
当他追问，潜意识却又默不作声了，只留胃里的绞痛跟他作伴。
所以维里尔只能叹气，继续以低落平缓的语调回答：“我猜是Centurion，一种群居性魔怪。
“它们在地狱名声很差，功能性也很局限。Centurion会把所有物种的幼崽识别为自己的孩子，并把他们纳入自己的‘管辖范畴’……但它们是忠实的进化论拥护者，人生信条就是‘适者生存’。”
说到这里，维里尔再次深呼吸。
“它会把所有幼崽扔去limbo，三天后再去查看，把活着的那些纳入自己的族群。唯独尼散月十四日出生的孩子会被豁免，被它们完好无损地送回人间，可能这也是它们被叫做Centurion的原因。”*
蒂娜欲言又止：“……好恶毒的起名趣味，到底是谁在给魔鬼跟魔怪取名啊？”
“是教廷哦。”戴安娜解答到。
“……这是某种只有自己人才能开的恐怖玩笑吗？”
两三个问题后，蒂娜越来越不耐烦。但好在车缓缓停在了艾力厄湖边，她不用再跟维里尔继续这个问答游戏了。
维里尔看向车窗外，巨大沉默的水体对他回以凝视。
“我分不开了。”他低声说道，把红围巾放到身旁，“艾力厄湖里的东西太多了，味道太复杂，现在的我分不清楚。”
说罢，他侧头看向蒂娜，又问了一遍：“现在还解不开我的禁锢吗？树不是已经开口说话了吗？”
蒂娜摇头：“不行，我还是感受不到禁锢。”
维里尔叹气：“好吧……看来今天我们只能当警探了。”
前排，戴安娜解开安全带，探身向两人嘱咐道。
“天快黑了，后备箱里有手电跟小刀。你们去吧，我先打个电话联系辛西娅，看看她能不能找些人过来……最后，跟往常一样，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5 劣等推理（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