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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举兵向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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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主意了。”杜光欧肯定道。
白熠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兴奋得一拍手,“那真是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陈将军商议此事吧。”
杜光欧一愣,没想到对方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激进。
还记得最初,他们谁都不知道“阿鬼”的真实身份时,白熠才是那个主动求和的人。但进了内城,得知她是夏潜的义姐,又被她拒绝之后,白熠的态度却是急转直下,变成了那个主张开战的人。
不过,当下,两人目的已然达成一致。
于是乎,他们结伴前往军营,寻找陈志将军。
今日是黎梦进攻琉城之后的第三天,军营间仍然洋溢着雀跃的氛围,首次战争的胜利,无疑使士兵们信心十足。尽管这次防守战中,弓兵只放了稀疏的几箭,步兵的作用仅仅是出城恐吓敌人,但是,他们仍然认为这是一场彰显实力的胜利。
杜光欧愿意让人们这么想,陈志也愿意让士兵这么认为,过分自信可能招致早亡,但信心不足的结果比那更差。
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领袖用美妙的谎言去催化斗士们的战意了。
此次作战中,他们俘获了敌方士兵百余人,那些人是血皑城的士兵,与这些流放而来的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方曾经把另一方关进血皑的监牢,现在,一方又在另一方的脚下沦为俘虏。
如果不是陈志拦在之间,双方早已闹得头破血流。
陈将军曾是血皑城步兵统帅,即便流放他乡,在血皑士兵间依然具有不小的威慑力。他们还记得这位将军在战场上是如何驰骋杀敌的,那与他与平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化影如厉鬼一般,敌军见了无不胆寒。
而琉城这帮人又是陈志亲手带出来的,虽然从前日弓兵的表现来看,他们军纪有些散乱,但本心对陈志无疑是诚服。
前日一战当中,弓兵不听命令,贸然放箭,虽未导致恶果,但性质恶劣,情节严重。陈志让士兵互相检举放箭者,检举者升军内一阶,将来回到血皑时继承军阶。而自举承认者,减轻受罚,降阶。被检举者,没收武器,逐出军中,若想重新参军,需要接受更加严苛的审查。
他在血皑军中待得久,这些等级的把戏玩得熟练。
很快,天没亮,放箭之人已经递交在了他眼前,将军论规赏罚,无人敢有怨言。
当下,军中没人敢违抗他,血皑与琉城两边的士兵都没有脾气,等候陈志的发配。
琉城没那么多人手看守俘虏,将军只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加入军队,为琉城效力,帮他们赢得最终的胜利,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二,带上脚镣,沦为仆役,终日归琉城士兵所差遣,不过,将军表示,这种事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具体会发生什么,他管不了,也不会管。
这两种方案一出,许多血皑士兵犹犹豫豫,可最终大多选择了前者。
于是乎,琉城的军队进一步壮大,等级制度也愈发清晰,俘虏处在最底层,而后是受军规处罚的弓兵,在之后就是没有战绩的普通士兵,最后是检举有功的人,每个军阶配备武器的精良度不同,赏令也不同。
人们在胜利之外有了新的目标,虽然,有些人能一眼看出等级制度设计的精明目的,但身处其中,他们只能和大多数人一起沉迷这种游戏。
杜光欧与白熠两人来到军营时,远远就望见陈志站在一个营房前。
将军正在与人交谈,他面前有三名将士,着装稍显繁重,应是推举出来的小头领。现在人数多了,自然需要有人掌管各军。
杜白两人便径直向陈志走去,路过武器库时,杜光欧看到一只队伍迎面朝他们走来,其由俘虏构成,被几名士兵押送,俘虏的手脚带着镣铐,想来他们都是不愿加入琉城的血皑士兵。
两人与队伍交错,隐约之间,杜光欧感觉有几道目光朝他投来,他回望过去,瞥见了一二怆然视线。
他没理会,转头继续向前走。
背后,熙熙攘攘的队伍中传来了交流声。
血皑俘虏中,有一人目光犹疑,探头探脑,朝他身边的琉城士兵问道:“刚才那个是……二殿下?”
琉城士兵回答他,“是。”
“他杀害了大殿下?”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血皑俘虏都侧过头来,立耳静听。
琉城士兵的语气中有一丝傲然,说道:“二殿下孤胆武勇,一人便要了他性命。”
“是怎么……”一个年纪稍大的血皑老兵开口,“大殿下是怎么没了的?”
琉城士兵得意道:“二殿下机敏,假扮大殿下亲兵,尾随其进入黄王圣祠,趁他不备,夺其性命。我等趁机压制官兵,一举便扭转了劣势。现在好多弟兄用的武器都是那时抢来的,不得不说,王城精锐的武器就是精良。”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琉城士兵沉浸在其中,又道:“手刃亲兄弟,这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二殿下的决心并非常人所有。有他带领,这场战争必然是我们的胜利。识时务为俊杰,我劝你们也早点转换心态,从今天开始发誓效忠于他,这就还不算晚。”
血皑老兵摇摇头,自言自语一般道:“一个残害骨肉的人,怎能值得追随?”
琉城士兵:“老家伙,嘀咕什么呢。”
老兵再度摇摇头,神色悲垂,道:“唉……我夫人还织衣献给过他们兄弟二人,多年前的庆典上,我还见他们穿过一次,那时他们看上去珍重无间。可如今,怎么却变成了这样……”
“现在已经是二殿下的时代了,老东西,你但凡能想明白这点,就该加入我们。”
“我不想……也不会帮助其中任何一方,无论谁是对,谁是错,这都不重要。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能凌驾于血脉之上,使亲人相残。这种事,我死也不会助长它的气焰。”
“嘿你这老头——”琉城士兵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二殿下!”一个年轻的俘虏从队伍中脱节,面向与他们错身而行的杜光欧,扑通一声跪下去,喊道,“我对血皑忠心耿耿,对城主和黎公主忠心耿耿,对您也忠心耿耿!是你们的到来,从上任暴君手中解救了我父亲,让我们家在这纷乱之世寻得一处净土!”
听闻自己名号,杜光欧下意识驻足,回首。
“城主大人提拔我父亲,黎公主淬炼我的武艺,而您从东境带回的药草,更是拯救了家母的性命。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此等恩情,我没齿难忘!”年轻的血皑士兵声嘶力竭,整个军营都能听到他的肺腑之声。周围士兵把他扛起来,要把他拖走,年轻人无意抵抗,被左右两人架起来,他双目猩红,神情悲怆,“然而这场战争,却使我悲痛欲绝,不能自已!得知叛军是您,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见到了您,确认是您做了这一切,我更是心如死灰!!”
听到这里,杜光欧默然转身,继续走他未完的路。
“求您,放我走吧!或者就在此地杀死我吧!我绝不会背叛血皑,也不想沦为仆役,更拒绝向您挥刀!为什么要这样,凭什么非变成这样不可,我宁愿瞎了,也不想看到这一切!如果您无法容忍我,就把这条你们给我的命收回去吧!”
回答他的,是一个沉默的背影。
“啊啊——”年轻人的情绪逐渐失控,他猛烈地挣扎起来。周围的琉城士兵一不小心,被他抽走了腰旁挂着的刀。
“喂,你要干什么!把刀放下!”被夺走佩刀的士兵吼道。
俘虏们闹出不小的骚乱,这阵动乱又让杜光欧不得不驻足。
他侧身,眼见那声嘶力竭的血皑士兵架着刀,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
杜光欧转身,刚要往回走,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抓住。
“别去。”白熠冲他摇头。
杜光欧挣动了一下,白熠却将他攥得更紧。
“想想你的立场。”白熠提醒。
杜光欧停顿了一瞬,还是挣开了对方,“我能处理。”
他向喧闹的人群走去,而随着他的靠近,骚乱逐渐平息,人们都望着他,等待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那年轻的血皑俘虏被压制在地,他勉强抬起头来,神情看上去那么无助,“二殿下,你收了我这条命吧……”
杜光欧俯视着他,面色冷峻,“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你有恩,怎么,现在让你加入琉城来协助我,你却不肯。”
“要我背叛老城主,我做不到……”年轻人摇头。
看模样,他应该才十七、八岁,和夏潜差不多大。
生命的热量熊熊燃烧,正值是非分明的年纪,认定善就是善,恶就是恶,面对善恶之间中立地带,无以为应,进退两难。
“你想好了?”杜光欧问,抬手搭在剑柄上。
年轻士兵闭上眼睛,一脸决然,像在等待某种判决,“我想好了。”
银剑出鞘,那是杜光遗的剑,它见证过每一场悲剧。
“让他站起来!”
杜光欧一声令下,琉城士兵将俘虏捞了起来,架着他的双臂。
一旁,带着脚镣的老兵道:“殿下,不可……!杀了他,会失了人心啊!”
杜光欧不闻不问,将剑尖对准了年轻士兵的眉心,“你说你就算瞎了,也不愿看到这一切。”
“是。”
“……真正强大的人,就算死,也会睁眼倒在自身的恐惧面前,用死亡凝望它。”
话音落下,年轻士兵睁开了眼睛,神色不屈,就仿佛依杜光欧所言,此刻他要直面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二王子露出少见的垂怜目光,那在他的脸上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