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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桎梏 ...

  •   “认输啦?终于认输啦?”电话那头的封晴听起来很开心,“看来宋瞻跟我想得差不多,我就说嘛,高三了,忍忍就过去了。”

      已经是晚上了,今天天空月明星稀,还能看见几片变幻的云彩。李思引刚吃完饭从附近遛弯回来,奖励了自己一杯“一點點”,是宋瞻报销的——他之前说要请的,她当然不客气咯。

      李思引捧着一杯“奶绿装芒”边上楼边喝,附和着,“是啊,您决策得非常正确,我服从决定。”

      “对了,他有没有给你讲他和贺岁因为什么不对付啊?”封晴好奇地问。

      “没有,我俩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封晴笑了,“他很难相处吗?”

      喝了别人买的奶茶,还说别人坏话是不是不好?

      李思引斟酌用词,“嗯……可能有一点吧,但是他这两年都是顶着个‘校霸’名头过来的,连个朋友都没有,这样的性子也是正常的,不是他的错。”

      “是啊,他上初中那会儿谁打招呼都回应,特别尊重女生,我们私下都叫他礼貌小王子。”

      “嗯……那他现在应该叫冷脸小王子了。”

      李思引笑着,三步两步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把门外的快递拿进了屋。

      “你给我寄的快递到了!”她关上门,打开灯,换好拖鞋拿了剪刀拆快递。

      “什么快递?”

      李思引边拆边说,“你又忘了,昨天你不是说给我寄了几件衣服吗?”

      封晴吓了一跳,“等等,我还没寄呢,你收到快递了?”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李思引已经划开了,她放下剪刀,检查了一下快递单,“天呐,是个叫蒋的人寄的。”

      “妈妈咪呀,这又是谁?你背着我有别的好朋友了?李思引?”

      李思引打开箱子,是一沓资料,足足有7、8厘米厚,她把资料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盒子。

      没有刀,没有摄像头,没有诈骗小广告。

      “我不认识。”她说。

      封晴急忙说:“你拆了吗?要不你别拆了,我害怕!不会是贺岁哪个小迷妹给你寄的吧?你小心点,里面说不准是带血的娃娃,掉了脑袋的小猫…… ”

      李思引一边翻一边说:“不要害怕,只有一沓资料,让我看一下这上面写了什么啊。姓名,宋瞻,出生年月,2000年10月29日……”

      “我靠。”
      “我靠。”

      二人异口同声。

      *

      周一,早上八点,升旗仪式。

      国旗下演讲这周轮到高一112班,稿子写得非常不错,引经据典,洋洋洒洒一大篇,除了讲话磕巴外,没什么问题。李思引闭着眼睛在班级末尾捂着肚子,时不时瞥一眼手表,算算还有几分钟。

      昨晚没睡好,今早没吃好,一杯燕麦粥下肚,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死了。

      直到众人鼓掌的声音响起,她才精神起来,却没等到年级主任“回班”的指令,反而等到一份检讨。

      宋瞻一身整洁的校服,清爽利落的短发,站在国旗下。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我是高三89班的宋瞻。上周五最后一节社团课,因一些口角争执,我和贺岁同学在教室发生肢体冲突,期间,贺岁同学被我打伤在地……”

      耳边“嗡”的一声,李思引怔怔地望着宋瞻。

      原来“我们认输”里面,也包括这项吗?

      他垂眸读着A4纸上的文字,字字句句,与事实相反的“事实”。

      李思引眼前一黑,忽然觉得身体十分无力,天地旋转、摇摇晃晃。

      “经班主任徐老师教导,我已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校园暴力不可取,校园霸凌应杜绝,今天我站在国旗下检讨自己,并向贺岁同学表达由衷的歉意。”

      “贺岁,对不起。”

      宋瞻标准地鞠了一躬。

      李思引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

      下一秒。

      “呕——”
      “呃、呕——”

      抑制不住的干呕,李思引再也忍不住,弓着腰小跑到最近教学楼的卫生间。

      早饭卷着胃液顺着食管冲出喉咙,又酸又呛。近距离凑近垃圾桶,一阵霉味充斥鼻腔,她咳嗽几声,又一阵恶心。

      “吃坏东西了吗?”

      她一惊,抬眼去看。

      贺岁靠在门框上,拿着一瓶矿泉水徐徐走近,在她身边停下,关心道:“难不难受?”

      “……这里是女厕所。”她额上沁出细细冷汗,咬牙回道。

      “我知道,”贺岁不以为意,扫了一眼垃圾桶,把矿泉水递给她,“漱漱口,喝点水吧。”

      “不需要。”李思引扭头走到洗手台,洗了把脸,漱了漱口。

      贺岁也不恼,兀自喝了口水,李思引戴好眼镜,想要越过他出去,反被他横在中间的手臂挡住去路。

      “不理我了?”

      “思引,我们是同桌,不是吗?”

      他噙着笑,却看得李思引头皮发麻。

      “贺岁,你是忘性大还是心大?”

      他歪头无辜地看着她,“昨天你说认输了,我以为我们和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然道,“让开。”

      “我不让,李思引,到底怎么样你才会和我和好?”贺岁突然俯身凑近,李思引条件反射地扬起手。

      响亮的巴掌震得李思引掌心酸麻、心脏也急速跳动,她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

      她打了贺岁……完了……

      她要走,要赶快走。可一楼卫生间的窗户有限位器,无法全部拉开,她出不去,只能寄希望于门口。可只要她一跑,贺岁一定会把她拽住。

      外头传来年级主任回班的号令,刹那间,窗外热闹起来。

      贺岁被打得侧着脸,空气凝滞几秒后,他转过头盯着她。

      红色的巴掌印与他充满温柔的脸庞格格不入,他的眼睛像淬了蛇毒的宝石,只需一眼,就能把她吞没。

      “李思引。”他滚了滚喉结,扬起了手。

      李思引下意识抱住了头。

      贺岁却张开双臂把她圈在怀里,语气好似恳求,“你打我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只一瞬,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

      头顶传来贺岁身上淡淡的香烟味,他声音很小,像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万一你在骗我,我该怎么办?”

      “你先放开我。”

      贺岁摇摇头,“我不要。”

      她每动一下,贺岁就抱得更紧,让她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李思引强装冷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也可以打我的,贺岁,你打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没有人会知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你打了我,我就要打你吗?我不要这样和你两清,李思引,我要你补偿我。”

      楼道里响起零零散散的脚步声,李思引着急地说:“有人来了。”

      贺岁扫了门口一眼,随后不顾李思引的反抗,快速拽着她的衣袖进了厕所隔间。

      “你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道。

      逼仄狭小的厕所隔间,李思引惊恐地看着贺岁。

      冷汗早已把她的校服衬衣浸湿,她脸色苍白,喘着气,竭力靠着角落。

      “你不怕我喊出你的名字吗?”她怒目瞪着他。

      贺岁却道:“你不会的。你最爱惜羽毛了,这件事传出去,太影响你在老师面前的形象了。”

      李思引紧攥衣角,强硬道:“你不怕影响吗?你觉得你和我谁更怕?”

      贺岁不紧不慢道:“就算你说了,我也有一百种解决的方法。”

      一瞬间,李思引哑口无言。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女生结伴进来,你一句我一句,吐槽着作业好多、觉不够睡、演讲催眠等等……

      水流夹杂着谈话。

      “你说宋瞻他都高三了怎么还天天打架啊?按理说他能考上咱们学校,应该学习还算不错吧,怎么天天想着打架?”

      “这谁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还以为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呢,但帮宋瞻的女生看起来也很普通啊,人家私底下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呢。”

      “也是,那个女生很有勇气啊,宋瞻臭名远扬了她都不嫌弃,可能就是看上脸了吧?哎,不知道贺岁同学找女朋友会不会看脸呢……”

      “那是肯定的呀,还看你的家世呢,人贺岁可是贺家大少爷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卫生间恢复安静。

      李思引已经没有争辩的力气了,不管是挨打还是挨骂,她都认,她只想回教室。

      “贺岁,回教室吧。老师找不见会问的。”

      “思引,我们做了多久同桌了?”贺岁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从眼睛移到鼻子,再落到唇瓣。

      “不知道。”

      “你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的。上次是我太生气了,我跟你道歉。离宋瞻远一点,好不好?”

      他将她逼到墙角,像刚才那样,整张脸凑近她,两只手禁锢着她的肩膀,深陷肉里,掐得她生疼。

      面对这样陌生的贺岁,她怕得几乎要哭出来,“贺岁,我求求你,你让我回去吧。”

      “他到底哪里比我好!?李思引,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贺岁拧着眉,“顺着我你有数不完的好处。”

      她被他逼得崩溃,从来没有人与她这么亲近过——这是一种被侵犯的距离,她要逃走,她必须逃走。

      为此,她什么都能说的出来,“好,好。我顺着你,我顺着你,好吗?”

      她看着他,眼泪模糊了视线,强忍着哽咽,她说:“贺岁,我们还是朋友,我和宋瞻本来也不熟,我们回教室……唔!”

      贺岁猛地向前一倾,压上她的嘴唇。

      李思引惊恐万状、瞳孔不自主地收缩,咬紧牙关使尽全力将他推开,贺岁撞到隔板,像条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倚靠着。

      “贺岁!”
      她又甩出一巴掌。

      两行泪水划过脸颊,滴到洁净的地板上。

      这一巴掌干脆响亮,力度极大,打碎了贺岁竭力维持的伪善假面和自尊。他咬紧后槽牙,面目狰狞,气急败坏。

      “李思引!”

      “贺岁!”她回。

      贺岁被叫的一愣。

      现在的李思引好像一头自我防卫的小老虎,紧皱着眉毛,湿红的眼眶,倔强又充满杀气的眼神,清亮眼眸中倒映着他的残影,他那张狐假虎威的皮好似被人撕开。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思引,突然不气了。

      他本来想小小教训她一下,可没想到她一点都不怕。

      “思引,我、我……你别哭。”他想擦掉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李思引的眼泪像失了线的珍珠,接连滚落了下来。

      他一边拾着珍珠,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地拾,‘珍珠’也只会在他手心里变成一滩水,顺着指缝留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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