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看见我的脑子了》九洲月

3、第三章

　　林年七拐八拐回到小房子，匆匆和白泽交流：“认识他吗？”
　　白泽“唔”了一声：“在调资料。”
　　林年虹膜识别后进门，用力一带将门反锁，飞快浏览那个名叫裴松的调查组组长资料，和昨天看过的林院长资料对照，蓦然想到一个重合点：
　　“Q大……”
　　他眼神冷静没有一丝情绪，反复咀嚼刚才小区门口的对话，良久轻声道：“他认识我。”
　　白泽说：“没这个可能。”

　　“——他是体育特招进来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而我那英明神武的院长大人是交叉信息研究院的巨佬，两者也就隔着一个小灵通到光脑的距离吧。”

　　“哦？”林年有些意外，“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入学？”
　　英明神武的院长大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想过别人是用什么方法来到他身边的，他下意识觉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标准招进来的，即使失忆了潜意识也会这么认为。

　　空气中浮动着有人居住时特有的尘埃，林年看着窗帘附近的光带里一个上下飘摇的微尘颗粒，脑海中如抽丝剥茧般想记起些什么，然而终是徒劳。

　　他打开冰箱，冷冻格竟有几袋速冻食品，掏出来一翻——还没过期。
　　“吃完饭再去吧。”
　　白泽没什么异议。

　　·
　　“危险分子？”裴松诧异道。
　　方典严肃点头：“你不觉得他连长相都和我们不一样吗？”

　　裴松礼貌一推手：“不，注意用词，是和你’不一样，和我长得还是非常相似的。”

　　裴松作为Q大体育系特招生，大学期间连续四年蝉联系草，十分有自知之明。

　　方典被他无时无刻不在自恋的脸皮震撼了，忍了三忍没抓住他暴打一顿，用上这辈子最好的涵养问：“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呢？”

　　裴松挑眉看他一眼，转而望天沧桑道：“似是。”
　　方典顿时紧张起来，下一刻裴松又高深莫测吐出两个字：“非是。”
　　方典：……

　　还是打他一顿吧！还是打他一顿吧！还是打他一顿吧！

　　裴松愉快地欣赏下属看不惯他又打不过他的憋屈样，大方给对方放了个假：“他们尸检还得等会才出结果，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你玩去吧。”

　　方典转身在心里默念三遍工资工资工资，不能让小心眼领导给自己穿小鞋，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抓紧享受生活……享受生活——“回来！”裴松叫住他。
　　“又怎么了？”方典无奈转头，迎面接住对方抛过来的一串——车钥匙？

　　裴松说：“我在这溜达一会，你去我家车库把那辆SUV开过来，快去快回，领导给你报销打车费。”

　　方典纳闷：“你在这溜达干嘛？附近这么破，不赶紧趁着放假享受生活。”
　　裴松看着面前老旧的小区，人来人往，嬉笑打骂，正午阳光明媚，到了饭点，无数人接连往家赶，电动车筐里带着超市买来的番茄土豆，鸡蛋猪肉，一派人间烟火的热闹喧嚣。
　　他眼底带着笑意，说：“守株待兔。”

　　方典浑身一震，脑海里那些模模糊糊的想法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刷新过的大脑仿佛第一天认识他领导。
　　半晌他不好意思地扭捏开口：“裴哥……你是不是……那个？”
　　裴松没反应过来：“哪个？”
　　“唉，”方典纠结万分，“就是内个……唉！算了，”短短两秒时间他决定看在仕途的份上颠覆一下区区三观，努力地自我说服，“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好自为之就行。”说着拍了拍裴松的肩膀，拎着车钥匙转头招来一辆出租车，愁眉苦脸地关上车门。

　　等车尾气喷了裴松一脸扬长而去后，他还是没想明白方典欲言又止的“内个”是什么。
　　“嘁，这小子，犯什么神经了？”他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半晌走到小区门口正对面的一家面馆，坐下点了碗牛肉拉面。

　　·
　　“他还在吗？”林年靠在窗户旁边，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头，静静等待白泽破解小区大门外的监控。
　　白泽噼里啪啦一顿神操作，监控画面跃入眼帘——只见那个调查组长在小区门口溜达一会后，就去了正对监控的那家拉面馆，进门后直接坐到一个能随时看到小区大门的位置，要了一碗面，吃得正香。
　　林年闭上眼，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白泽试图劝说：“也许他就是饿了……”
　　林年平静道：“怎么不饿死他呢。”
　　白泽悚然闭嘴。

　　裴松当然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评价，或者说听到了也不在意，事实上他现在很惬意，吃饱喝足坐在车里打盹，脑袋有些昏沉，眼皮上下打架。

　　眼前人来人往的热闹喧嚣变得模糊，车水马龙的鼎沸人声化作另一番模样，画面悄然变幻，来到了微风习习的深秋。
　　窗外枫叶如火，教室窗明几净，讲台上年轻教授不疾不徐的嗓音浸润着温和的凉意，那年秋天比往常燥热，然而留在他记忆里的却是一缕涤荡人心的清润。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看见讲台上的人微笑着，漆黑色的瞳孔永远沉静柔和，一一扫过在场每个人。
　　他听见自己鼓起勇气举手，小声说：“老师，我、我有一个问题……”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旁人的小声议论他也不在意，他只记得窗外的枫叶如火，台上人温柔似水，桂花的香气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鼻尖，仿佛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夜幕四合，林年热热中午剩的速冻食品，随便吃了点，打开衣柜，换了身衣服对白泽说：“准备出发吧，我就不信他大晚上不回家。”

　　旧小区基建不好路不平，林年打着手电小心下脚，长长短短的虫鸣声在漫天星子的夜色下尤为清晰，昏黄的路灯甚至照不清人影，眼看就要走到小区大门，身后无声潜近两道漆黑魅影，掌风落下瞬间林年本能偏头一躲，仓促间手电光扫过去——两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寒光，要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二人训练有素动作干脆利落，一击不成转而探手，掐上他脖子，林年握紧手电筒，对着腕骨狠狠一敲，那人吃痛收手，他还没来及松口气，猛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人，不待转身颈间霎时传来一震剧痛，大脑登时空白片刻，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喂！怎么了，有发现？”裴松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催命般的电话铃吵醒，胡乱整理一番鸡窝般的发型，边接电话边想该不会错过了吧。
　　“——老裴，在哪呢？真邂逅真爱去了？”法医小姐姐的吐槽永远是那么精准，裴松无奈笑道：“别乱说。”“你要真找真爱我就先不打扰你了，要没找到那还是跑一趟吧——检查结果死者是自杀，不排除有光脑操控的可能。”
　　裴松握紧电话，看着夜幕下逐渐冷清下来的小区出入口，思索片刻后不确定道：“行……吧，你等我开车过去。”
　　法医“呦”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怎么还“吧”？你现在到底干嘛呢？”
　　裴松“唔”了一声，认真道：“守株待兔。”
　　法医小姐姐拐了一个千回百转的“噢”，问他：“待到了吗？”
　　裴松笑起来：“没有，兔子知道这里有株，不打算往上撞。”
　　“兔子还挺聪明。”
　　裴松哼哼两声：“那是自然。”
　　他深吸口气，收起长腿，脚踩离合，挂挡打灯，法医听到电话那端响起引擎的轰鸣声，正准备摁下挂断，突然听见对面传来异响，心头一紧——“怎么了？”
　　裴松急踩刹车，声音放轻：“等等，兔子好像出来了。”

　　林年咬破舌尖清醒过来，手肘猛地后击，那人闷哼一声，钳着他脖子的手有一瞬放松，他瞅准机会跌跌撞撞跑到小区外面，夜色中三两行人神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突然一辆黑色SUV从右手方向徐徐驶来，车窗降下，裴松略带笑意的脸映入眼帘：“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