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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春声碎 ...

  •   房间里并没有给歌女预备的椅子,这时候朱笔言拍拍手,一行小厮便捧着一溜儿的椅子桌子进来,分次序放在了屏风前面,只把那桌子放在了屏风后面。

      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并几个笛子和埙等几个乐器,那几张椅子便整齐的摆放在桌子后面。

      朱笔言这才叫那几个乐伎坐在屏风前面的椅子上。

      因为屏风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所以站在那桌子旁边时便可以看见外头的景象,而外面的这些人却看不见里面。

      朱笔言笑眯眯的说:“一会儿咱们击鼓传花,谁输了呢,便去屏风后面作诗,要么就借那几个乐人的乐器演奏曲子,再要不然也可以唱歌,叫这几位美人儿为各位作曲。”

      屏风后面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因此有人在里面做什么外面的人也看不见。

      刘初意不明白朱笔言要做什么,但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大好,于是又拉起朱笔言的衣袖说:“那何必加上那个架子呢,叫这些姑娘坐在中间,然后诸位一起作诗便好了呀……”

      朱笔言拍了拍他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刘初意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袖:“哎呀,加上架子不过为了好玩罢了,你我二人相识这么久,难不成你还不放心我啊?好了刘兄,你就老老实实的坐下和我们一起玩吧。”

      底下坐着的那几个纨绔已经是迫不及待,他们每个人看向那架屏风的眼神都不同,心中盘算着的事情也都不一样。

      朱笔言拍了拍手,叫上来了一个小厮,叫他拿着鼓坐在前面敲。其余人便围成一个圆形传一个花球。

      刘初意没法,也只得一同坐下跟着一起。

      第一轮击鼓传花很快就开始了,小厮一下又一下匀速敲击着鼓面,花球也在每个人的手里穿过。

      这时候,鼓声停了下来。花球落在了中书舍人的儿子唐志帆手中。

      唐志帆的荒唐程度同朱笔言不相上下,是以在朱笔言搬出那架屏风说出那番话时,他当即领会到了朱笔言的意思。

      只见他款款站起身,装模作样的笑着说:“既然这样,我就为大家吹一首曲子吧,不过只有笛子还是不够动听,需得一位姑娘拿着琴配合才是。”

      说着他的目光在拿着乐器的几位姑娘脸上逡巡一番,最后笑眯眯的指向了最后一排看起来年岁很轻的姑娘:“就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形容尚小,看起来似乎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样子,怯生生的回答:“回公子的话,我叫雁儿。”

      唐志帆满意一笑:“好,雁儿。那你跟我到屏风后面一起为大家奏一首曲子吧。”

      其余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似乎也稍稍领略了些滋味。

      只有谢景明一脸寒色,他正欲起身说些什么,谁知另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先他一步响起:“禀公子,雁儿最近感染了风寒,今日身子还没好全,她倒是没什么,只怕会过了病气给公子,扫了公子的兴致。不过公子另择一位姑娘作曲吧。”

      谢景明抬眼望去,竟是一直看起来郁郁寡欢的苏朝云。

      听见苏朝云的话,其他人倒还没什么,只有朱笔言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神色。

      不过这时候刘初意显然也认出来了苏朝云,上次在他家发生的事情他倒是还记得一星半点儿,知道这位主不是轻易能惹得的。
      他的双眼微微瞪大,但是周围人都一言不发,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耐着性子静待事情发展,想着实在是不行了便替人遮掩一番。

      幸好这时候另一个姑娘也紧跟着苏朝云站起来说:“是啊爷,若是您不嫌我粗笨,不如就叫我来同公子一起作曲子吧。正好我也是弹琴的。”

      这个姑娘年纪显然比雁儿大许多,细细看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看人时丝毫不露怯,显然阅历也十分丰富。正是这个姑娘将唐志帆的视线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她们这么说,唐志帆多少也觉得有点扫兴,不过再见第二个姑娘虽然年纪稍长,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成熟风韵,眉眼温柔如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唐志帆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脸上又露出了笑:“也罢了。你叫什么?”

      那女子福了福身,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公子,我叫紫钏。”

      唐志帆已经头也不回的往屏风后面去了,紫钏连忙拿着自己的琴跟上。

      其他几个姑娘互相递了个眼光,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唐志帆和紫钏进去后好半天没传来乐器的动静,只听见衣裳窸窣的动静。
      他们可以看见外头,但是外面的这些人却看不到里面,不过在外面等着的这些人竟也没有一个催促的,好半天里面才传来弹奏曲子的声音。

      等弹奏完出来,紫钏神色无异,但唐志帆却一脸得意餍足的笑。

      苏朝云一句话都没说,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琵琶,力度大到指尖都在微微发白。

      坐在角落里击鼓的小厮再次拿起手里的木槌敲击鼓面,这次鼓声停下来的时候,花球落在了朱笔言手里。

      好几个姑娘看见朱笔言手里的球心中都不免一紧,朱笔言在外面的荒唐形象可谓是人尽皆知,今日这个玩法便是由他一力促成的,可见这人胆大又无所顾忌。

      几个姑娘已经脸色发白的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朱笔言选中自己,在朱笔言踱步走到她们前面时,好几个都颤抖着低下头。

      朱笔言却连看都没看这些人,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只停留在苏朝云脸上。

      苏朝云始终不曾低下头,仿若她还是从前那个面上温柔好脾气,但实际上骨子里掘的不行的苏家嫡女。

      朱笔言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了片刻,直到最后苏朝云都没有低下头:“这位便是鼎鼎有名的苏朝云苏姑娘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苏姑娘不会拒绝同我一起弹首琵琶曲吧?”

      苏朝云垂下眼皮,一言未发的拿起自己的琵琶。

      刘初意看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然后高举一只手想要说些什么话。

      这时候苏朝云已经站起身,她正欲从人群里出来,一声颇有些刺耳的动静从一侧传来,打断了她的步子,也打断了刘初意将要说出口的话。
      饶是朱笔言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周兰亭手里的杯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

      此刻他正拿了一旁侍候的小丫头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手指上沾的水珠,似乎浑然不觉打扰到了其他人的兴致,擦拭的动作缓慢而细致,就像是在认真对待一件十分重要惊险的事情。

      等五根手指一点点擦净,周兰亭才抬起头,见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没有丝毫慌乱和茫然,只是温和一笑:“我这是打扰到诸位了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大家继续吧。”

      两个丫鬟上前收拾地上的残片,打扫干净后便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站着。

      周兰亭随手拨了一下落在身侧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鬓边便有一缕头发随意散落下来。

      其他人都已经转过了头,只有朱笔言还扭头一言不发的盯着周兰亭。

      片刻后,朱笔言忽然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然后慢悠悠的说:“啊,倒是忘了太师也在这里了。从前我便听闻太师容貌倾国倾城,若是生为个女儿身,想必是国色天香叫人见之便难以忘怀。只可惜太师偏偏是个男人……若太师真生了女儿身,那我必定是散尽家财也要求娶的。”

      说着他勾着唇,眼底的欲念翻涌:“不过男儿身也没什么不好,古来就有断袖之癖的传说,说不定太师试了之后也会觉得喜欢呢,只可惜太师这身子,不知道试的时候能撑的过几时。”

      刘初意瞪大眼睛,看着朱笔言的嘴巴一张一合都觉得自己听不懂他说的这些话了。

      其余人显然也都觉得惊异——早就知道这朱家的小儿子混账,可往日的混账相比于今日来说竟然还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
      他竟然敢当着周兰亭的面说这样不入流的话,还是以周兰亭本人说的。

      如今周兰亭是什么身份?是钦明帝和太后眼前的红人,是其他官员捧着的太师,是前途一片光明的重臣,朱笔言真是疯了才敢对着周兰亭说出这些下三滥的话。

      周兰亭听后依旧是那副温和笑着的模样,他像是没有脾气,不论别人说什么都能笑着应和:“公子说笑了,这种事情我确实没什么兴致,不过公子可以找有兴致的人试试。”

      朱笔言依旧盯着他,没有半分放过的意思:“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现在就想试试呢。不过太师不愿试这个,那总归是愿意陪我一起弹奏一首曲子吧?我听说太师弹起琴时的模样格外动人,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太师是否愿意叫我今日一睹太师风采呢?”

      周兰亭的神色不变,嘴边依旧是温和的笑,只是旁边的人就没这么平静了。

      谢景明从朱笔言开始说第一句话时脸色就变得平静——这种平静和他平常时的那种平静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在平静的表面下仿佛压抑着汹涌的暗流。

      谢景明耐心的听朱笔言说完,然后“哐”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他拍了拍手,神色平静的说:“从前我听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典故还觉得只是闲时的趣谈罢了,当不得真的。可是没成想今日还真见到了一只‘癞蛤蟆’。也不知道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就妄想吃起天鹅肉来了。”

      众人对谢景明指桑骂槐心知肚明,这下他们帮哪边都不大合适了,因此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谢景明将手里的杯子仍在地上,铜杯骨碌碌转到朱笔言脚下:“这宴会开的好没意思,话也没意思,人也没意思。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奉陪了。”

      他说的是“我们”,说完便拉着周兰亭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站起来,然后才要往外走。

      朱笔言竟然直接伸出了手挡住二人的去路,他脸上还是笑着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情:“殿下才来不久,怎么就急着走了呢,这叫人知道的定会以为是我招待不周呢。”

      刘初意听了这话慌得不行,他想去拉朱笔言,但是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又觉得害怕,转头看见谢景明那副微微笑着的模样更觉得心梗。

      正不知所措之际,朱笔言却忽然转头看着他,他的视线虽然是看着刘初意,但是话却是对谢景明说的:“哦,对了。我记得刘兄不也是殿下你的朋友么,如今刘兄还在这里,难不成殿下你还要离开么。”

      刘初意听见这话急得抓耳挠腮,但是两边都不好说,于是就只能干瞪着眼着急,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两人赶紧“化干戈为玉帛”,不要砸了场子才好。

      他要是早知道今日是这么个局面,那是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刘初意左边劝劝右边拦拦,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是忙的焦头烂额。

      谢景明只是坚定的拉着周兰亭的衣袖,似笑非笑的说:“那只能向刘兄道声抱歉了,难为他专门叫我来,却不曾想因为可厌之人不得不中途离席扰了大家的好兴致。”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朱笔言看向刘初意,嘴角微微带上了笑:“刘兄,我先告辞一步。”

      说完越过朱笔言的手,同周兰亭一起出去了。

      刘初意嘴里还犹自说着“没有没有”等语,一抬头谢景明已经拂袖而去。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今日这闹得真不是个事儿。

      朱笔言却还在原地站着,他没回头看二人离去时的模样,只是想着谢景明方才的话忽然莫名的勾唇一笑。

      刘初意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朱笔言不动声色的岔开过去。

      在座的其他人多是些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纨绔子弟,一开始还被两人的火药味唬了一跳,可是说到后面就只想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

      见谢景明走了,还有几个仿若无事儿的人吵闹着要接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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