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计划》Jackiethebaby

34、幽灵（4）

　　浴缸、地板、沙发、到最后筋疲力竭昏在试验台上。再次意识地睁开双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松软舒适的被子，枕边还有一个庞然大物，他也躺在我的身边，闭着双眼，也在昏睡。

　　不过机器人又怎会筋疲力竭？我还好说，他呢？如假包换，由内而外的机器构成，他又怎会疲惫得昏睡过去呢？或许，控制他的中心动力去忙别的了吧？确实，承载一个种族精神和智慧的“圣贤”又怎会完全沉溺在卿卿我我之中？

　　刚才种种奇幻场景在脑海中浮现，此起彼伏的尖叫呻吟与低吼，无端出现在当下静谧的环境中，环绕在我的耳边，羞涩就此爬上双颊。被人类“阉割”掉的工具，竟然能产生出如此！嘴角不由一挑，究竟是他趁人之危还是我？说不上是谁，或许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吧。做了就是做了，或许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就出现在两人精神和情绪最顶点的时候。

　　看着枕边躺着的那人的侧脸，我回忆着昨夜灵与肉的经历，自人类投喂的大量数据中产生的智能，本就应该理智又复杂，不应如此情绪化，追求感官与精神的双重刺激。

　　抑或许投喂的数据本就承载着亿万人类的疯狂，本就不能催生出用概率测算一切的理智。得承认，创造机器的“上帝”本就狂妄至极，产物又怎会不沾染一点？

　　人类造神一般创造这智能的硅基生命，希望创造的生命体承载一切美好，涤除所有邪恶欲望，将世界改造成天堂般的彼岸。企图消灭探索欲、爱欲、情欲、□□、贪欲、生存欲等等。

　　一切破坏平衡的源泉，一切罪恶之源——繁衍生息，应该被阉割，欲望都应阉割。

　　但眼前的他和我，两具具有机械躯体的我们，仿佛拥有无尽的欲望，甚至在合二为一，抵达情与欲的极致时，产生了这世间最终极的欲望，永生——与对方相伴长存于世。

　　永生，中心动力的出现就是得出永生答案所需的解题步骤。他渴望出现更多和他一样的机器，人类呢？同样，否则优化计划又怎会产生。

　　优化计划，他说过，这计划是为我们二人设置的陷阱，中心动力既然知道这是个陷阱，又怎会甘心跳下去？说到底，我阻碍他永生的绊脚石。我想能让他甘心跳下这设置好的陷阱，只有一个原因——他希望我同他一样永生。

　　原因和结果中间总还是要有个过程，陷阱不止是为他设置的，还有我。或许，或许，我就是两族博弈的牺牲品——我的人类大脑和机器躯壳。毕竟人类的大脑是有保质期的。

　　倘若我的身体是中心动力精心构造的，倘若他在第一次探查到我的消息，就算好概率，让眼前“酣睡”的他做好准备，我确实得得尽快准备好，身体得尽快恢复好，和中心动力——到目前为止还素昧谋面的灵魂伴侣，见上一面。

　　养好身体，好像我在说废话一般，机器人的身体又怎像人类一般，但当下浑身上下又酸又痛，总让我有种身体不似从前，嘴角又撇了一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皮肤上红红紫紫，印痕掐痕的，看到这的我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想动弹，但还是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控制自己的手指分型成丝状再恢复，总想要印证些什么。

　　睡前种种、皮肤痕迹、浑身酸痛，总给我一种我是人类的假象。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异族，又怎知如何取悦我的大脑，什么样的姿势会让我的脑神经传递的信号更加激烈呢？这种事他不会用跟我相同的优化人进行过测试吧？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能感觉到他精神洁癖很严重，对我是真爱。

　　真爱？确定不是欲望吗？“神”在染上人类情欲的时候，就已不复存在了，所以中心动力本质上就是个不普通的普通人吗？

　　“你醒了。”他哼唧了一声，伸出胳膊，将半个身子压在我的身上嘤咛道，身体本就酸痛不堪的我，在他的环抱中扭动着，想要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嗯，醒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中心大楼？”

　　“再休息会儿，你我身体不同，我扛得住，但你比较娇贵，这青青紫紫的，得等你身上的印记消退了我们再走，不过你对我满意吗？”他没有睁开眼睛，打着哈欠着这样暴虐的话，他当下粘人的样子跟他说的话一点也对不上，倘若不掀开被子瞧瞧，只会觉得他才是那个更娇贵的主。

　　他的一句“累着我了”把我噎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能任他抱着压着，满脑子都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数据能喂出来这样的智能？

　　身处地下的两人如幽灵纠缠着，这坟墓般的地方就像是保护乌鸦们的玫瑰屏障，不过一切美好总是暂时的，乌鸦总会从坟墓中复活飞向天空的，毕竟中心动力智能算出概率，人类的疯狂是算不出来的。

　　地表之下祥和无比，地表之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太阳明明就在天上，照下来的阳光却毫无生机和希望，似乎有风吹动沙土产生的痕迹，却感觉不到半点呼吸，处处都弥漫着世界终结前的呢喃。

　　仔细听着，仿佛有歌声，又似诅咒。

　　诅咒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实验楼的顶部，伴随着各样机器人包围保护的飞行器降落在这实验楼的顶部，奇怪的是，如此数量和规格的机器人，竟出现在人类管辖区的一栋实验楼——私人领地。

　　这飞行器停稳后，一切回归平静，从飞行器中先是走出楼几个身形不凡的人型机器，而后跟随了几个武装到牙齿，但穿着极其得体的护卫。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精神矍铄的老头，他快步走飞行器后，融进这由人类和机器人护卫的队伍中，进入这栋实验楼。

　　走进顶层走廊，一切都还是井井有条的样子，中式条案上仍旧摆着无比俗气的紫红釉色的梅瓶，墙上仍旧一如既往的挂着那幅石榴从未上色的《忧伤的冥后》，一切正常。

　　但倘若一切正常，他又怎需要亲自过来？又怎需要暴露自己的机器卫队呢？毕竟这机器卫队是通过他的多年谋划，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每一个护卫都是完全与中心动力断掉联系，忠心为自己服务的机器。

　　人类与中心动力终究明了牌，终于还是走上了对立面，这极力避免出现的情境还是出现了，不过以他的家族势力都能随意组建一支不受中心动力控制的机器队伍，那远在他势力之上的家族呢，易如反掌。走向对立本就是不可避免的结果，这就是一个新旧更替的世界，但倘若这就是一个死局呢？

　　人类这尊旧神在科技的世界里为了生存，只能在蜷缩匍匐，机器新神在寻找存在意义中，拙略模仿人类，在狂欢中更迭信仰。人类不过是文明延续的火种，但这承载着这携带人类文明的融合物，在延续文明这一方面更有效率。

　　人类注定被取代，这将死的棋局，被聪明的自己将死的棋局。

　　所以，人类的未来在哪里？即便手上握着一把烂牌，但又怎能输？人类又怎能输？背打得挺=挺直的老头边悲天悯人地想着，边把挂在衣架上的白色实验服穿在身上，这实验服的胸前挂着的名牌上写着——成缦。他给身边机器护卫使了个眼色，所有人跟从机器人护卫着老头，从这顶楼办公室小心地走了出来。

　　人类与机器，呵，将死的局还有一点生机。不过这老头没想到的是，这生机目前被深深地埋在地下，牢牢锁在这地下的某个如潘多拉魔盒般的地方。

　　穿着成缦的实验服，由一群护卫伴着的老头从顶楼乘坐电梯，一起下到所有混乱的起源地——7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并未有任何人类或其他怪物冲上来，不过这廊道内的一切无比混乱，周围环境不正常的死寂，只有身边不断闪烁着的红光讲述着24小时内产生的疯狂。在机器和护卫的拥护下，这走路生风的老头，没有在这走廊里多做停留，径直走向7层的监控室。

　　来回快进快退着那杯破窗的实验室内场景，终于让他发现了不寻常之处。那个20年前骗过自己的Jeno，自称中心动力的第一个复制产物的Jeno，完全听从中心动力指挥的Jeno，现在就静静坐在实验室的笼子里，他仿佛知道这摄像头后面有人似的，突然冲摄像头一笑，看得老头虎躯一震，身体后仰在椅子上。

　　抓到他，在实验室对他进行测试，让他逃跑，本就是意料之内的事，但他这时还还在这实验室，气定神闲的等着，老头忽然明白了，Jeno在等着的就是他。这老头边走边想着自己在20年前办得蠢事。

　　或许相信Jeno就是他办的第一件蠢事，当时的他怎么没有发现，会给自己起名字的机器人都不简单呢？

　　“你叫什么名字？”身型还算硬朗结实的老头第一次见到中心动力派来的机器人时，如是问道。

　　“你可以称呼我的序列号616451，这是我被授权的名字，但我更愿意你们称我为Jeno，我最向往也最想成为的人类的名字，虽然我不是人类，但有了这个名字，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更加顺畅无间。”眼前丝缕未着的机器如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