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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韩聿又一日痴等在繁灯大师门前,苦求大师出山,进宫为母妃诊脉。霜雪白头、寒风彻骨,他终究没能敲开那扇紧闭的门。

      眼看日薄西山,沉默半日的韩聿再次开口:“上苍垂怜,求大师施恩!”

      沉默一如往昔,久到让人绝望。

      半晌,紧闭的禅房门“吱呀”一声重响,让一直垂头侍立的韩聿欣喜万分,抬头祈望,目光殷切。

      可待他看清来人,眼中光亮再次湮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小和尚先是恭敬的为女客递上一柄纸伞,随后才转身和韩聿说道:“繁灯大师每日只见一位香客,公子明日再来吧。”

      一连五日,繁灯大师皆闭门谢客,他只当大师闭关,不敢多言。今日又没由来的用这劳什子理由搪塞,实在难以服众。

      一连六日站立在寒风之中,韩聿早就筋疲力竭、周身滚烫,连发火的气力都没有。

      眼前的厢房门再次紧闭,他亦无力支撑,栽倒在洁白无暇的落雪之中。昏昏欲睡之时,他的双眼迷离,无尽的霜雪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之上,让他紧闭双眼之前,只余一片苍茫。

      韩聿整整昏睡了一夜,武贞锦也守了一夜。

      待韩聿缓缓睁开双眼,初醒之时先是几分迷茫,随后手指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这一动,才发觉手心之中阵阵酥痒,下意识用指尖轻轻揉捏、细细感受,只觉手心似攥着软绸一般,柔软触感直达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至此韩聿才彻底清醒,警惕的转头,只望见床榻边有一女子单手撑着头颅,窝在床榻边闭目养神,她墨色长发肆意散落在身前,几缕发丝落在他手心,他下意识轻轻把玩、缠绕。

      韩聿警醒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子,晨光之下,她姿容绝绝、荣光潋滟,纵使她眼下泛着一丝乌青,亦不损她半分美貌,反倒让她多了几分人气。

      顺着让人不忍移开目光的容颜往下望去,一抹碍眼的伤痕映入眼帘,她侧颈上覆盖伤痕的绢帛滑落,让那日利刃带来的伤害无处遁形。嫣红的伤痕就像覆在精美白瓷上的一抹裂纹,让人难以忽视。

      这是那日从他府邸逃窜出去的奸细所致,当时情况紧急,他无暇顾及其他,如今想来,她一介女子,平白受此惊吓,落下这般可怖的伤痕,想必也是夜难安寝。

      “公子......”

      武贞锦的一声嘤咛打断了韩聿烦乱的思绪,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紧闭双眼,放缓呼吸,静静等待这位胆大到敢照料陌生男子一夜的闺阁小姐,还能做出何等荒唐事。

      可韩聿等了许久,也未曾听见其他响动,再次睁眼,回头侧望,只见她似猫儿一般蜷缩成一团,兀自环抱着双臂取暖。这般羸弱模样,哪里有当街下毒时的半分狠辣。

      武贞锦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周身暖洋洋的,似沉在温水中一般惬意,让她不愿挪动半分。她天生喜暖厌寒,每到冬日就失眠多梦,自从天气转冷,她已经许久没有一觉睡到天明了。

      就在武贞锦尽心享受被子里的暖意,准备久违的睡个回笼觉时,一个声音突兀的将她惊醒。

      “醒了?”

      这声音近在咫尺,让武贞锦顿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抓紧身前的被子,飞快往床榻内侧挪动,隔出安全距离。

      眼见身前的被子被武贞锦拽去了大半,韩聿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身前的被角,另一侧被子被武贞锦压在身下,韩聿这一动,也顺势拦住武贞锦后退的动作,见武贞锦楞在原地,韩聿戏谑道:“再往后挪,就要撞头了。”

      待看清眼前人,武贞锦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可是意识到此刻他们二人的姿势十分逾矩后,她惊恐道:“公子,我......我怎么......你我......”

      韩聿眼看武贞锦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玩心大起:“我亦全然不知,我一睁眼,就发现你我宿在一处。我明明记得昨夜我突然昏厥过去、人事不知,直到现在还有些发懵。所以,还想请问姑娘,为何平白无故出现在我房中?莫非,昨夜我们......”

      听到这里,武贞锦似被针扎一般坐立难安,生怕韩聿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浑话,赶忙打断。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昨夜我与繁灯大师对弈到黄昏,出门时偶然发现公子浑身滚烫,倒在大雪之中。我与婢女一同将公子抬回了房中,恰逢我粗通医理,试着为公子开了一副退热的汤药服下,后半夜公子才病势渐微。”

      “那你为何天亮时仍在我房中?”

      “公子身边没人服侍,昨夜病情又实在凶险,我不放心,便斗胆与婢女一同守在公子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韩聿先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又微微皱眉:“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那你的婢女呢?你又为何与我共处一榻?”

      武贞锦四处张望一番,确实不见赤玖踪迹,顿时慌了神,又见韩聿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态,霎那间起了哭腔:“赤玖昨夜明明在屋内,我也不知她为何不见踪影。公子这样问,若是让旁人听见,我清白何在?公子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韩聿的目光紧紧盯着泫然若泣的武贞锦。

      武贞锦的一双美眸蓄满泪水,眉心微蹙,抓着被子的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红中透白:“也好,那日我被贼人劫持,是公子救下我这条命。若公子当真想毁了我,贞锦不敢有怨言。”

      说罢,武贞锦从被子中钻出来,跪在凌乱的被子上,高扬着头颅,认命般听从韩聿的裁决。

      两人的视线焦灼,谁也不肯服输。

      最终还是韩聿不忍见武贞锦落泪,掀开被子起身,穿鞋下榻,当着武贞锦的面穿好外衫,又将他的大氅扔到仍旧跪在被子上悄然拭泪的武贞锦头上:“趁着此时师父们在正殿上早课,你速速回房吧。”

      赤玖在屋内慌张的来回踱步,却始终不见小姐回禅房,几次试图出门接应,都会回想起小姐让她千万不要露面的叮嘱,按捺住想要出门的心,老实的在房内等候。

      “吱呀”一声,只见一个将全身都裹在大氅中的人影进屋,赤玖认出这人就是小姐,赶忙上前接应,让小姐将头从大氅中露出来,用极轻的声音询问道:“小姐,怎么样?”

      只见武贞锦勾唇一笑,重重点头,赤玖便跟着一起笑了,兴奋的直跺脚。

      随后武贞锦清了清嗓子,厉声喝到:“你这丫头,这种时候还能躲懒?你放任我与公子私下里共处一室,莫不是存了害我的心思?”

      赤玖一边帮小姐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一边故作慌乱的夹着嗓子扮作哭腔:“小姐恕罪!昨夜奴婢陪小姐熬了一夜,想着清晨雾气重,回来给您取个手炉,谁知一时困倦,竟囫囵睡了过去。这才误了事,还望小姐责罚。”

      武贞锦眉目舒展的享用着赤玖奉上的暖茶,顺着赤玖的戏往下演,故作气恼道:“你!你可知我......算了,下次万不可这般行事。你且退下吧,我想独处一会儿。”

      韩聿是个习武之人,耳力极佳,隔壁禅房里的对话他也听到个七七八八,他甚至能通过武贞锦的声音,幻想出她此刻气急败坏的模样;又从她最后无奈的语气中,听出她此刻心绪不宁,想要当作无事发生的鸵鸟心思。

      这样的女子,倒也有趣。

      韩聿这次难得在寒山寺中待了半月,自从那日与武贞锦不欢而散,便一直没有机会再遇见她。明明就住在隔壁禅房,可是武贞锦却始终早出晚归,似乎有意要躲着他。

      韩聿几次在在夜深人静时,侧耳倾听隔壁动静,却始终不得所获。

      这没由来的好奇,竟让他主动和寺内小师父询问起武贞锦来寒山寺的原因。

      原来,她自生辰后一直近心神不宁,夜里总是梦见逝去的母亲在地下受罪,便想着来寺中礼佛上香,为早逝的母亲祈冥福;又特意捐了百两白银,请寺内得道高僧帮她母亲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

      许是因为武贞锦对母亲的孝顺和思念,与他对母妃的情感有几分共通之处,韩聿难得放下了一直高悬的警惕之心。

      今日又一次在繁灯大师那里吃了闭门羹,韩聿只得悻悻而归,路过归途中的一片梅林,见梅花开得正盛,来了兴致,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傲梅霜雪,疏影暗香,美景无双。

      梅林深处,武贞锦正与赤玖蹲在地上整理雪地上飘落的梅花,亲自用手将一片片花瓣收进身前的布袋之中。她们主仆二人一路聊一路捡,浑然忘我,不出小半个时辰,便收集了大半袋。

      韩聿顺着脚印漫步林间,不禁感叹蜀地人杰地灵,一个小小的寒山寺,不仅有繁灯大师这样的修行高人,还有这般难得一见的雪中盛景,让人流连忘返。

      “小姐,咱们要不直接折上几枝吧。您为何偏要这样一瓣瓣捡呢?反正它们早晚都会凋零,还不如被咱们折下用了。这要是真捡满一袋子,我腰都得断了。”

      “它们这般努力盛放,装点寒冬,我怎能舍得直接断了它们的生机?你若是累了,便去直直身子,歇一歇。现下也快够了,马上就能回去了。”

      赤玖似乎真的疲累到极致,扶着树慢慢悠悠起身,跑到旁边的树旁撑着枝干,小心的下了下腰,抻了抻僵硬的腰肢,还规劝自家小姐也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那边赤玖叽叽喳喳,武贞锦则半句也没能入耳,她怔愣的望着蹲在她身前,接替赤玖动作,帮她往布袋中捡拾落花的韩聿,情难自矜地唤了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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