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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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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困龙山。
山峰连绵起伏,似横亘的巨龙。村庄依山而建,世代不曾迁移,似铁索缚住恶龙。困龙山因此得名。
村里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响彻天际的奇异声音,诱人,神秘,似叹息,似歌声。
那声音如此之近,似从山中传出;又如此之远,已数千年不曾听闻。
随后他们的鼻尖闻到一股香甜,血脉中许久未曾彻底满足的欲望在此刻达到了癫狂,更有人陷入痴态。
一时间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江城图家。
图少卿从异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父亲,是龙吟!”
龙吟出,龙气溢。
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
他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听了儿子的话,图家家主图珏点点头,睁开眼,老态龙钟的脸上竟也隐有癫狂之色。他吩咐图少卿:“冷静些。”也似在告诫自己。
“那恶龙心狠又狡诈,为了逃命连自己肉身都不要了,躲藏六千余年都没泄露一丝音信,如今现世,肯定不是好对付的。”
“儿子知道的。”
图珏满意地看着图少卿,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神情:“一转眼,我儿已三百余岁,我寿数也将尽了。不过眼下恶龙现世,若能擒住恶龙……这功德也能让我们都长生不死。”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擒住那恶龙!”
……
“龙?”江城医院内,付忠扶着苏醒不久的陈暮青坐起来,“你说你梦到了龙?”
陈暮青刚醒来,发觉浑身剧痛,他脸上因为痛苦而通红,嘴唇却白得像纸。
他靠在病床上,虚弱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付忠。
昨天回家路上,搭乘的出租车驶过金江大桥时,突然发生了车祸。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脖子有伤,好在没伤到大动脉。其他地方也都是些皮外伤。按理说,这些伤应该流不了多少血,可听发现他的警察说,他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当时大家都以为他肯定没命了。
陈母也是这么以为的,悲痛至极晕了过去。儿子生命垂危,妻子昏迷不醒,刚从国外回来的陈父急得一夜没吃没喝没睡,两个病房来回跑,结果今天早上犯低血糖晕倒了。夫妻双双躺在楼下病房还没醒来。
付忠从负责车祸案件的同事那听说了这情况,请了假赶来照顾陈暮青。
本以为陈暮青醒来第一句会问问自己身体情况,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我梦到龙了。”
付忠倒吸一口凉气:“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龙性淫且残暴。传说上古时期,群龙作恶,旱涝交替,致使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后有屠龙一族与之搏杀数百年,方才止住恶龙之灾。
因此,龙为祸端。
“是不是预示着后面还有不吉利的事?”付忠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找这个人看一看,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比较了解。”
“图少卿?”陈暮青问,“是道士吗?”
“不是。”付忠解释,“不过和道士也差不多了,他能看到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以前在我们所里工作过,前年被市里点名要走了。”
要去干嘛,他不知道,不过估摸着和他异于常人的能力有关。
超自然管理所对他们公安系统的老同志来说,不是秘密,但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存在而已。
陈暮青记下号码,想起正事:“师父,车祸的案子是你负责吗?”
“差点忘了这茬。移交市里了,所里和交警队的同志协办,我不负责。”付忠和陈暮青说了下大致情况,“7·23金江大桥连环车祸案,现在还挂在热搜上呢,九车相撞,一个死者十多个伤者,省上都发文了,要求尽快破案。”
陈暮青又问:“所里谁负责?”
“这刚捡回一条命呢,你别想了,这案子你插不了手。”他知道陈暮青怀着一腔热血成为了人民警察,因此当他这么问是想办个大案,于是苦口婆心劝道,“先把伤养好,以后机会多的是。”
陈暮青知道付忠的意思,但他却不是为了想办大案。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今年有一生死大劫,加上近期莫名其妙的怪梦和幻觉,直觉告诉他这次车祸不简单,或许和他的命运息息相关。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好奇问问。”
付忠仔细想了想,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陈暮青都掺和不进这个案子,他也就放心了:“小张他们负责,不过就查查监控,记记笔录。交通事故主要还是交警队那边负责多些。你好奇归好奇,可别瞎掺和,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爸妈可再经不住吓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陈暮青敏锐地察觉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似平常,尽管他神态表现得像讨论天气一样平静。
“一个意外案件,哪有什么三长两短?”语气怎么听怎么有点不服气。
付忠摇摇头:“你呀,工作久了就知道了,很多事没那么简单。师父也是为你好。”
窗外云遮日影,陈暮青心头也好似多了一片乌云。
他不再追问,露出恹恹的神情说:“知道的。师父,你先回所里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行,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付忠觉得确实应该给陈暮青留点静养的空间,再加上所里事情多,他也没再多留。
他离开后没一会儿,窗外黑云翻滚,电闪雷鸣。
陈暮青起身来到窗边向外看,天空像被打湿的纸张,厚重黑云浓如新墨,顷刻间就扩散开来,它们蔓延,再蔓延,似要从天空滴下来,吞噬整座城市。
忽然,闪电划破天空,照亮黑暗的云层。
是青色闪电!
青色玉坠,梦里的青色花瓣和洞穴里的巨大青龙,现在的青色闪电。他们有什么关联?
陈暮青脑中飞速思考,一些散乱的片段像是玻璃碎片一样,被头脑风暴吹起,旋转,记忆的锐角刮得他脑中巨痛。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医院内有些不同寻常。
寂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能听见远处的雷鸣声,却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又或者是本来就没开灯,他毫无察觉。
病房连接走廊的大门缝隙隐约有光,还是略微的青色,淡得像一缕烟。
他心跳如鼓擂,竟然忘了害怕和怀疑,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手握到冰凉的门把手,理智稍微回来,陈暮青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度呼吸,呼哧呼哧地喘气,肋骨都隐约有些疼。他抬眼看见自己反射在玻璃门上的脸,闪烁的淡青色光芒将他的五官照得忽明忽暗。明亮的那一瞬间,他能认出自己,暗下去的片刻,却好似全然陌生的一张脸。
他是谁?是我吗?那我又是谁?
脑海里忍不住出现这样的疑问。
“暮青!”
他听到门外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包含着浓烈的担忧与关心。
霎时间纷乱思绪四散。他定了定神,用力按下门把手。
“暮青!”——是爸妈!
还在恍惚的瞬间,刘如愿女士焦急地冲上来抱住他,抬起头来是盈满泪水的一张脸。这张脸平常温柔从容,带着精致的妆容,眼下却憔悴不已,充斥着不堪一击的脆弱和担忧,似乎只要她注视的人皱一下眉头,她就会受到强烈的伤害。
陈暮青忍不住红了眼眶,回抱住她。
陈归走上前来,将他们紧紧搂住。他身材比儿子陈暮青还要高大,冷峻的面容上此刻是和妻子同样脆弱的神情。
情绪汹涌,三人竟一时失语。
缓了好一会儿,陈暮青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爸,妈。”
刘如愿也回过神来,仔细查看了陈暮青的情况,确认确实如医生所说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刚才怎么愣在里面,不开门?”
她和丈夫在外面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陈暮青站在门内,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把手转不动了。爸妈,你们饿不饿?”陈暮青并没打算把近期的怪事告诉他们,一来怕他们担心,二来直觉告诉他,这些事情指向着更危险的事情。
刘如愿这才想起来三人的情况:“还真是饿了。你爸呀,太不靠谱了,照顾我俩把自己都照顾到病床上去了。”说得像是她自己有多靠谱似的。
陈暮替父亲打抱不平:“那妈妈呢?”
刘如愿抬手欲打他,却哪里舍得,最后手掌落在他脸上,变成了轻柔的抚摸:“怎么破相了?妈妈找代购给你从国外买点祛疤药。”
“不用了,小刘女士。”
陈归轻笑:“听你妈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颜控。”
“那是。”刘如愿拢拢头发,冲老公抛了个媚眼,“不然当初怎么看上你?”
儿子劫后逃生,安然无恙。她感觉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又恢复了往日神态。
和老公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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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经过细致的检查,陈暮青身体已经达到了可以复工的标准,但在父母的要求下,他还是请了两天假。
收拾好东西从医院走出来,已经快下午了。
“让你爸爸把车开过来,我们去对面等他,方便些。”刘如愿从包里找出遮阳伞,只觉得热浪要把人都烤化了,“整天都这么大太阳,什么时候能下场雨?让太阳休息休息。”
陈暮青接过她手中的伞替她撑开。
另一只手掏出手机,随手翻了翻天气预报,眼神停留在每小时天气记录上有些难以移开。过去24小时内江城无降雨记录,甚至连多云和阴天的图标都没有,清一色的“晴”。
他抬头望天。
碧空如洗,无一丝阴云。
刘如愿看他停下脚步,忍不住问:“怎么了,儿子?”
“没事。”陈暮青回过神来,如常地笑笑,“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雨。”
“那可太好了!就盼着下雨。”